午后的阳光像融化的铂金，从艺术楼拱形玻璃窗倾泻而入，在大理石地面切割出菱形光斑。音乐教室A的空调送出殡仪馆般的冷气，沈清弦坐在琴凳上，像具被冷冻的白瓷人偶。她戴着祖父留下的冰晶耳坠，折射出的冷光恰好落在琴键中央——那里有个不易察觉的凹痕，是她昨夜咳血时用指甲抠出来的。
指尖落下，《降E大调夜曲》如被冻住的月光瀑布。沈清弦数着心跳调整节奏，每小节对应一次胸腔的闷痛。当第三个十六分音符响起时，隔壁突然炸开的鼓点震得冰晶耳坠簌簌发抖。
江焰的鼓槌在青铜骷髅头装饰上擦出火星。他赤着脚踩在发烫的鼓踏板上，汗水顺着脊梁滑进松垮的运动裤腰。《野蜂飞舞》的节奏型被他敲成重锤，贝斯鼓轰鸣像父亲酗酒时砸墙的闷响。
"咚！嚓！咚咚嚓——！"
沈清弦的指甲掐进掌心。这鼓点像有生命般钻进她的太阳穴，与心跳共振成尖锐的耳鸣。她摸到口袋里的药瓶，冰凉的铝制外壳提醒着昨夜急诊室的惨白灯光。
"江焰！"
她的喝止声像冰锥刺进鼓点间隙。江焰抬头的瞬间，汗珠从鼻尖滚落，在阳光里折射出血色。他望着逆光中沈清弦泛青的唇色，突然想起母亲被父亲殴打下跪时，嘴角也挂着这样的白霜。
"沈大师来赐教？"他故意拖长尾音，鼓槌在指间转出残影。镲片突然炸响时，他看见沈清弦的睫毛剧烈颤动，冰晶耳坠在锁骨处划出银线——那里有道极淡的、被衣领遮住的手术疤痕。
沈清弦的指尖无意识抚过琴凳下的金属环——这是上周江焰打架时崩飞的鼓槌零件。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腥味混着消毒水味在舌尖炸开。江焰的手机在鼓架上震动，屏幕显示"父亲"的来电。
窗外樱花开始飘落，每片花瓣都发出玻璃碎裂的脆响。沈清弦抓起药瓶冲出门时，听见江焰的鼓点突然变得支离破碎，像被暴雨砸乱的篝火堆。
江焰盯着沈清弦遗落的药瓶，标签上"心源性哮喘"的字样刺得他眼眶生疼。他抄起鼓槌狠狠砸向镲片，碎裂的铜渣飞溅中，他对着空荡的走廊低声嘶吼："装什么清高！你和我一样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