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浴室诡影闹钟在凌晨两点五十九分准时嗡鸣,像是某种来自深渊的召唤。
金属振膜的颤音透过枕巾钻进耳朵,带着种老式座钟的腐朽感。我抓过手机按掉时,
屏幕映出的瞳孔里还凝着血丝,像两团将熄未熄的鬼火。浴室传来滴水声,
规律得像某种倒计时,一滴,两滴,三滴…… 每一声都砸在神经最脆弱的地方,
瓷砖的回声里裹着若有若无的叹息。推开磨砂门的瞬间,
一股混杂着沐浴露残香与潮湿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我鼻腔发痒。
那霉味不是普通浴室的潮气,更像老宅衣柜里陈年衣物的腐味,带着阳光晒不透的阴翳。
镜子蒙着层薄雾,像是被谁呵了口带着恶意的气,手指划过的地方会留下短暂的透明痕迹,
很快又被新的水汽覆盖,如同被抹去的求救信号。我扯过浴巾擦脸,粗糙的布料擦过皮肤,
留下短暂的灼热感,像被某种无形的东西舔过。
指腹突然顿在颧骨 —— 那里有道淡粉色的划痕,细得像根缝合线,仿佛是用月光织成的,
在顶灯的白光下泛着诡异的银光。“又来?” 我的声音在狭小的浴室里反弹,
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声波撞在瓷砖上碎成无数片,有些钻进地漏的黑洞,
有些黏在镜子的水雾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吞噬了。第三夜了。第一晚是手腕,
那道疤像条蜷缩的蚯蚓,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边缘还沾着点干涸的暗红,
像是没擦净的血;第二晚在锁骨,形状像片残缺的月牙,用指腹按压时会传来轻微的刺痛,
仿佛皮下有碎玻璃;今晚,它爬到了脸,离眼睛只有寸许。我凑近镜面,哈气吹散薄雾,
镜中人的伤疤比现实里深半分,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像是皮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细细的血管在皮肤下游走,勾勒出蜈蚣般的形状。三点整的秒针刚跳完,空气突然冷了三度。
裸露的胳膊上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像是有无数细小的冰针扎进来。镜中的我突然笑了。
不是嘴角上扬的那种笑,是皮肉被强行扯向耳根的弧度,露出的牙床泛着冷白,
像浸过冰水的骨头。牙龈与牙齿衔接的地方泛着青黑,像是长期缺氧的颜色。
我踉跄后退时撞翻置物架,漱口杯碎在瓷砖上的脆响里,镜中人已经转过身,
后脑勺抵着镜面,发旋正对着我。那发旋的形状,
和我记忆里某个深埋的影子重叠 —— 林小满的发旋也是这样,小小的一个漩涡,
我们当年还嘲笑她是 “被上帝用手指戳了个洞”。“你是谁?
” 我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蛛网,每一次振动都怕引来更可怕的东西。
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来,根根分明,像被静电吸附的钢针。明明门窗都关着,
却觉得有口气吹在耳后,带着后山泥土的腥气,还混着点腐烂树叶的酸腐味,
正是当年埋猫的那片林子特有的味道。镜中人没回头,却缓缓抬起右手。袖口滑落,
露出的手腕上,并排着三道旧疤 —— 和我小学时用美工刀划的一模一样。
那疤痕的边缘微微凸起,像是有血要从里面渗出来,在苍白的皮肤下蜿蜒成小溪。
我猛地按住自己的手腕,那里的皮肤光滑如初,却传来阵阵灼痛,
仿佛伤疤正从镜子里迁移过来。走廊灯闪了三下,明灭间仿佛有个影子在门外晃过。
第一下亮时,看到的是门框的阴影;第二下暗时,阴影里多了块不规则的凸起;第三下再亮,
一切又恢复原状,只有地板上的光影比刚才短了半寸,像是有什么东西往前挪了挪。
我猛地拽门,锁芯却在转动时发出齿轮错位的咔嗒声,像是有谁在外面用指甲抠着锁孔,
细碎的刮擦声透过金属传到掌心,带着黏腻的湿意。手机在睡衣口袋里震动,
震感透过布料传来,像只不安分的虫子在爬,顺着脊椎钻进后脑勺。
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只有一张照片:泛黄的课桌上,刻着歪歪扭扭的 “林小满” 三个字,
旁边用红墨水画着吊死鬼,红墨水晕开的边缘,像极了干涸的血迹,在木纹里渗得很深,
仿佛能闻到铁锈味。那是我十岁的课桌。桌角缺了一块,是被我用砖头砸的,
就因为林小满不小心把墨水洒在了上面。当时她吓得脸都白了,反复说 “我不是故意的”,
可我只觉得烦躁,抓起砖头就往桌上砸,木屑溅到她脸上,划出细小的血珠,
像撒了把红小米。“林小满……” 我盯着镜中逐渐清晰的脖颈,那里有圈深褐色的勒痕,
纹路和学校仓库房梁上的麻绳一模一样,螺旋状的,带着磨损的毛边,“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镜中人终于转过来,半张脸陷在阴影里,露出的左眼淌着血,顺着颧骨滑到下巴,
在镜面上砸出小小的血珠。那血珠没有散开,反而像活物般聚在一起,
慢慢凝成个模糊的 “7” 字。它抬手抚上自己的颧骨,
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的泥 —— 像极了当年埋她的后山红土,那种雨后会泛出铁锈味的红土,
我们用铁锹铲的时候,泥块沾在鞋上,三天都蹭不掉。置物架上的沐浴露突然炸裂,
粘稠的液体在镜面上蜿蜒出字迹,泡沫混着液体流下,像某种恐怖的泪:“你数过吗?
三百六十五刀。”我跌坐在碎玻璃里,尖锐的棱角刺破睡衣扎进皮肤,却感觉不到疼。
所有的感官都被镜中的景象攫住,看镜中的伤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深,
像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肉下游走。锁骨处的旧伤开始发烫,仿佛有把钝刀在那里反复切割,
温度越来越高,几乎要烧穿皮肤,烫得人想尖叫,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是我……” 喉咙被恐惧堵住,声音细若游丝,
“是他们逼我的……”十岁那年的夏夜突然砸进脑海,带着仓库里霉味与灰尘的气息。
废弃的储物间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接触不良的白炽灯,忽明忽暗地照着五个孩子的脸,
每个人的影子都在墙上扭曲变形,像张牙舞爪的鬼。林小满蜷缩在角落,
校服被扯得歪歪扭扭,露出的胳膊上满是青紫的瘀痕,新的旧的叠在一起,像幅丑陋的地图。
王浩扯着她的头发,把她的脸往墙上撞,“砰、砰” 的闷响里,能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
李婷用圆规扎她的胳膊,针尖扎进皮肉的声音像在戳破劣质的塑料袋,“噗嗤、噗嗤” 的,
带着黏腻感。而我,握着美工刀,在她手背上刻下第一刀。刀锋划破皮肤的瞬间,
她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却没哭,只是盯着我,眼神像淬了毒的冰。“她偷东西!
” 王浩的声音尖利,带着炫耀的得意,唾沫星子溅到林小满脸上,她闭了闭眼,
睫毛上沾着灰尘。“老师说的!” 李婷附和着,圆规又扎深了几分,针尖上挑着点皮肉,
在灯光下亮晶晶的。“看她敢不敢告家长!” 张倩在一旁拍手,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辫子随着动作甩来甩去,发梢扫过我的胳膊,带来一阵痒意。女孩始终没哭,
只是死死盯着我,眼睛亮得像淬了毒的玻璃珠。那目光像根针,这么多年来一直扎在我心里,
时不时就冒出来刺我一下。阴天的时候会疼,看到蓝色校服的时候会疼,
听到 “小满” 这两个字的时候,疼得更厉害。直到第七天,她被发现吊在储物间房梁上,
脚下散落着七片带血的指甲,每一片都带着撕扯的痕迹,像是临死前拼命抓过什么。
警察说她是自杀。我们五个在家长的陪同下做了笔录,异口同声地说她 “总爱撒谎”。
我妈塞给班主任一个红包,红色的信封很厚,班主任捏了捏,
笑着说 “小孩子打闹很正常”。后来,我们五个都转了学,像扔掉一件脏衣服似的,
扔掉了那段记忆。我妈给我买了新的书包,新的文具,仿佛换了个环境,
那些事就真的没发生过。镜中的血字开始扭曲,像活过来的蛇:“今晚轮到你了。
”我突然想起什么,疯了似的扯开衣领 —— 锁骨处的伤疤已经连成了线,
形状像极了上吊用的绳结,中间还有个小小的凸起,像是绳结的疙瘩,用手摸上去,
能感觉到皮肤下的硬块,像是嵌了颗小石子。手机再次震动,是小区业主群的消息。
住在 1807 的张姐发了张自拍,背景是她家客厅,水晶灯的光线下,
她脸上那道划痕泛着油光,她说 “不知道怎么回事,睡一觉就有了”。
照片里她的眼角还带着笑意,没意识到那道划痕的形状,
和当年她用指甲在林小满脸上划的那道,一模一样。紧接着,
1503 的李哥发了张手腕照片,三道旧疤旁多了道新伤,
配文 “这小区是不是有问题”。他大概忘了,当年他就是抓着林小满的手腕,
让李婷用圆规扎的,力道大得把她的手腕捏出了淤青。他们都是当年的人。
张姐就是当年拍手的张倩,李哥是用圆规扎人的李婷的哥哥,当年他也常堵着林小满要钱,
不给就抢她的午饭。镜中人的手已经伸出镜面,指尖冰凉地贴上我的颧骨。那触感不像皮肤,
更像块浸在冰水里的石头,寒气顺着血管往心脏钻,冻得人指尖发麻。
我闻到了后山泥土的腥气,还有储物间发霉的味道,
甚至能分辨出那霉味里混着的、林小满常用的廉价肥皂味 —— 柠檬味的,五块钱一块,
她总放在口袋里,紧张的时候就会拿出来闻。“还记得吗?
” 它的声音像生锈的铁门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碎屑的质感,
“你说要给我刻满一年的疤。”走廊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接着是 18 楼的尖叫,
那声音穿透楼板,在我的耳膜上炸开。先是短促的惊呼,然后是挣扎的呜咽,
最后是沉闷的撞击声,像是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我知道张姐出事了,
就像昨晚 15 楼的李哥一样。昨晚李哥的尖叫后,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今早我特意看了眼 15 楼,警戒线已经围了起来,
警察在里面进进出出,其中一个警察的侧脸很熟悉,
像极了当年处理林小满案件的那个老警察,只是头发更白了些。“还有三个。
” 镜中人舔了舔嘴角,血珠滴在我的手背上,像滚烫的岩浆,灼烧着皮肤,
留下一个个小小的血洞,“轮到你数刀了。”它的指甲刺入我的颧骨时,
我终于看清了它藏在阴影里的半张脸 —— 那上面布满了细密的疤痕,纵横交错,
每道都和我这些天新增的位置一模一样。最可怕的是,那些疤痕组成的图案,
像极了我们当年在她背上画的乌龟,王浩画的壳,李婷画的腿,我画的头,
张倩还在旁边写了 “笨蛋” 两个字。浴室的时钟停在三点零七分。最后意识消失前,
我看见镜中浮现出储物间的全貌:五个孩子的背影里,站在最前面举着刀的,
分明就是现在的我。而林小满的眼睛,正透过时光的缝隙,死死地盯着我,
瞳孔里映着当年的白炽灯,忽明,忽暗。第二章 走廊魅影再次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带,像道分割生死的界线。
光带里浮动着无数细小的尘埃,缓慢地旋转、坠落,像是某种无声的倒计时。
我躺在浴室门口,身上盖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毯子,毯子上有种淡淡的消毒水味,
和医院太平间的味道很像。碎玻璃已经被清理干净,地板擦得发亮,倒映出天花板的吊灯,
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场噩梦。但颧骨上的刺痛提醒着我,那不是梦。我摸了摸那里,
疤痕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像块干涸的血痂,边缘微微翘起,用指甲轻轻一抠,
就掉下细小的皮屑,带着点血腥气。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是警局的电话。
铃声是系统默认的 “嘟嘟” 声,单调而急促,像是在敲警钟。
“请问是 1204 的住户吗?我们发现 1807 的住户张倩女士出事了,
想向你了解些情况。”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像是隔着层水说话。我的手一抖,
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屏幕在阳光下反光,照出我惨白的脸,像张被水泡过的纸。
“我…… 我什么都不知道,昨晚很早就睡了。” 撒谎的瞬间,喉咙像是被羽毛搔过,
痒得想咳嗽,却又咳不出来。“好的,如果你想起什么,可以随时联系我们。另外,
提醒你注意安全,最近小区不太平。” 警察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我心里更慌了。
那平静背后,仿佛藏着某种洞悉一切的冷漠,像是早就知道谁是下一个。挂了电话,
我瘫坐在床上,冷汗浸湿了睡衣,贴在背上,凉飕飕的,像有条蛇盘在那里。张姐死了,
李哥也死了,下一个会是谁?是王浩,还是当年那个总爱煽风点火的班长?或者,是我?
这个问题像颗钉子,钉在脑子里,拔不出来,越想越疼。我决定去找王浩。他住在隔壁栋,
当年是霸凌林小满最起劲的一个,抢她的钱,撕她的作业,把她推进臭水沟。也许我们联手,
能找到对付林小满鬼魂的办法。这个念头刚冒出来,
就被一股强烈的恐惧攫住 —— 万一王浩也想把我推出去当替罪羊呢?当年他就是这样,
每次闯祸都把责任推给别人。换衣服时,我瞥见衣柜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下乌青,
像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人。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镜中的我脖子上,多了条细细的红痕,
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红痕的边缘还沾着点白色的纤维,像是某种布料的碎屑。
我猛地低头看自己的脖子,皮肤光滑,什么都没有。可再抬头时,镜中的红痕更深了,
像要渗出血来。我不敢再看,抓起外套就冲出了门。关门的瞬间,
似乎听到衣柜里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但我没敢回头。
小区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晨练的老人少了很多,剩下的几个也都面色凝重,
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几个保安在巡逻,脚步匆匆,
手里的电棍时不时发出 “滋滋” 的电流声。走到喷水池边时,看到几个清洁工在换水,
池底的淤泥被搅上来,泛着黑绿色,像极了当年埋林小满时挖出来的泥。走到隔壁栋楼下,
我看见王浩家的窗户拉着厚厚的窗帘,是那种遮光性极好的黑布,连一点光线都透不出来。
楼下的垃圾桶翻倒在地,里面的垃圾撒了一地,有几个空酒瓶滚到了单元门口,
瓶身上还沾着干涸的褐色液体,不知道是酒还是别的什么。我按下门铃,许久没人应答。
电子门铃的蜂鸣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带着种金属的冷意。就在我准备离开时,
门突然开了条缝,露出王浩那张布满惊恐的脸。他的眼睛肿得像核桃,布满血丝,
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嘴唇干裂,像是很久没喝水了。“你怎么来了?
”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谁听到,每说一个字都要警惕地往楼道两边看。
“张姐和李哥都死了,你知道吗?” 我推开门挤了进去,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还混着点汗臭味和食物腐烂的酸臭味,呛得我差点吐出来。王浩家乱得像个垃圾场,
空酒瓶扔得到处都是,沙发上堆着没洗的衣服,上面沾着不明污渍。
茶几上放着吃剩的外卖盒,米饭已经干硬,上面爬着几只黑色的小虫子。他关上门,
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指缝里露出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我知道,
我知道…… 它来找我了,它昨晚就在我窗外!”“谁?林小满?” 我的声音也跟着压低,
仿佛那个名字是某种禁忌,说出来就会引来灾祸。王浩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
瞳孔放大,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是她!她穿着那件蓝色的校服,头发湿漉漉的,
就贴在玻璃上看着我!”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的脸都泡肿了,
眼睛凸出来,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我想起林小满死的那天,
也是穿着蓝色校服,被发现时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当年警察说她是去仓库后面的水沟里玩水,不小心掉下去的,可我们都知道,
那是王浩把她推下去的。那天她手里攥着王浩抢她钱的证据,王浩怕事情败露,
就趁她不注意把她推了下去,还把她的头往水里按了好几次。“我们怎么办?
” 我抓住王浩的胳膊,他的皮肤冰凉,像块死人的肉,指甲缝里还沾着点泥土,
不知道是从哪里蹭来的。“我不知道…… 也许我们该去自首?” 王浩的声音带着哭腔,
鼻涕流到了嘴角,他却浑然不觉,“我受不了了,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见她来索命。
她的手冰凉,掐着我的脖子,让我还她的钱,还她的命……”自首?
当年的事已经过了追诉期,而且我们都未成年,就算自首,也不会有太重的惩罚。可我不敢,
我怕别人知道我当年做过的事,怕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化为泡影。我有份不错的工作,
一个交往稳定的男友,他们都不知道我的过去。一旦自首,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就在这时,
王浩家的电话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像指甲刮过玻璃。
王浩吓得一哆嗦,整个人往墙角缩了缩,双手捂住耳朵,不敢去接。电话响了很久,
自动挂断了。房间里恢复了短暂的安静,只有我们两人粗重的呼吸声。没过几秒,
电话又响了起来,像是不得到回应就绝不罢休。我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接起电话。
电话线是老式的螺旋线,带着点黏腻的灰尘。里面没有声音,只有一阵沙沙的电流声,
像是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吹气,带着种潮湿的气息。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
像是贴着听筒说的:“下一个,是你。”那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顺着电话线钻进我的耳朵,冻得我头皮发麻。我猛地挂了电话,心脏狂跳不止,
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是她,是林小满!”王浩突然尖叫起来,指着客厅的镜子。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像是被捏住了喉咙的猫。我转头看去,镜子里映出的不是我们,
而是仓库的景象。昏暗的灯光下,林小满吊在房梁上,舌头伸得老长,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
她的脚下,散落着我们当年扔掉的、沾着她血迹的美工刀和圆规,还有半块没吃完的面包,
是她那天的午饭。“啊!” 王浩惨叫着冲向门口,刚拉开门,就像被什么东西拽了出去。
我听到他的尖叫越来越远,夹杂着楼梯扶手撞击的闷响,最后消失在楼梯口。
那声音消失的瞬间,整栋楼仿佛都安静了下来,连窗外的鸟叫声都停了。我吓得瘫在地上,
眼睁睁看着镜子里的景象消失。镜子又恢复了原样,映出我惨白的脸和凌乱的头发。
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那部不断响着的电话,铃声依旧尖锐,像是在为谁送葬。
我不知道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天开始变黑。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进来,
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个张牙舞爪的鬼。我挣扎着站起来,腿麻得厉害,
像踩在棉花上。跌跌撞撞地冲出王浩家,只想快点回到自己的住处,
仿佛只有那里才是安全的。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墙壁上的涂料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
像凝固的血。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还有种若有若无的、跟在身后的脚步声,不远不近,却始终甩不掉。走到楼梯口时,
我看到一个穿着蓝色校服的女孩站在那里,背对着我。她的头发很长,垂到腰际,湿漉漉的,
滴着水,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林小满?”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几乎听不出是自己的声音。女孩慢慢转过身,她的脸被头发遮住,只露出一双惨白的手。
手背上有几道明显的疤痕,正是当年我用美工刀刻的。她抬起手,指向我的身后。
我猛地回头,什么都没有。再转过来时,女孩已经不见了,只有地板上的水洼还在,
慢慢渗进瓷砖的缝隙里,留下深色的痕迹。我不敢再停留,一口气跑回自己的楼层。
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我的跑动而亮起,昏黄的光线下,每个转角都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刚走到 12 楼的走廊,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我家门口 —— 是当年的班长,
赵磊。他穿着件灰色的风衣,手里拿着个相框,表情复杂地看着我,眼神里有恐惧,有愧疚,
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决绝。“你怎么来了?” 我警惕地看着他,
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钥匙,随时准备开门进去。“我知道张倩和李婷的哥哥死了,
也知道王浩出事了。” 赵磊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已经接受了某种命运,“我想,
我们该谈谈了。”他走进屋,把相框放在桌上。相框是木质的,边缘有些磨损,
上面还沾着点暗红色的污渍。相框里是我们小学的毕业照,
五个霸凌林小满的孩子站在最前面,笑得一脸灿烂,而林小满,缩在最后排的角落里,
眼神空洞,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照片的角落有点泛黄,还沾着点水渍,像是被人哭过。
“你还记得这个吗?” 赵磊指着照片里的林小满,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当年,
是我告诉老师她偷东西的。其实,那东西是我放她书包里的。”我愣住了,
当年我一直以为是林小满真的偷了东西,所以才那么心安理得地欺负她。那块草莓橡皮,
我妈从日本带回来的,我一直很宝贝。当赵磊告诉我林小满偷了它时,我气得浑身发抖,
觉得自己的信任被辜负了。“我嫉妒她,” 赵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
像是被回忆的针刺痛了,“她成绩比我好,老师总表扬她。我只是想让她受点惩罚,
没想到会变成那样。”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深深的悔恨,
“那天我看到你们把她堵在仓库里,我其实就在门外,可我没敢进去阻止……”就在这时,
客厅的灯突然灭了。黑暗像潮水般涌来,瞬间吞噬了整个房间。黑暗中,
我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浴室的方向传来,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
像是有人穿着湿鞋在走动。第三章 回忆深渊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将整个客厅吞噬。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了无数倍。我摸索着想去开手机的手电筒,
指尖却先触到一片冰凉的液体,顺着地板的纹路蜿蜒而来,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黏腻的质感像某种动物的血液。“别碰。” 赵磊的声音在黑暗中发颤,像根绷紧的弦,
“是血。”窗外的月光突然挣脱云层,像把锋利的刀,斜斜地照进客厅,
在地板上投下惨白的光。我看清了那片液体的颜色,暗红得发黑,
正从浴室门缝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像条活过来的蛇,缓慢而坚定地向我们爬来。
液体流过的地方,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迹,散发着越来越浓的血腥味。
浴室门 “吱呀” 一声开了道缝,门轴转动的声音像是老人的叹息,
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里面传来指甲刮擦瓷砖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节奏和我心跳重合,每一声都像刮在我的神经上。赵磊突然抓住我的胳膊,他的手烫得惊人,
像是发了高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在找那个相框。
”我这才发现桌上的毕业照不见了。刚才明明就放在那里,怎么会突然消失?
难道是在灯灭的瞬间被拿走了?“当年她总偷藏我们的照片,” 赵磊的声音带着哭腔,
混杂着恐惧和悔恨,“我们发现后,把她的课本全烧了,
就在仓库后面的空地上…… 她跪在火边抢,被王浩一脚踹进火堆里。” 他的声音哽咽了,
“我看到她的头发被烧焦了一大片,可她还是死死抱着那本语文书,
书里夹着她妈妈的照片……”这段记忆像生锈的铁片猛地扎进太阳穴,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我确实记得那场火,橘红色的火苗舔着夜空,映着林小满被烧得焦黑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