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面将军的心尖儿

金碧辉煌的殿堂被无数宫灯和嵌在梁柱上的夜明珠映照得亮如白昼，丝竹管弦之声悠扬，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脂粉味、以及美味佳肴的混合味道。

百官、后宫妃嫔、诰命贵妇，都身着华服，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谈笑声、恭维声不绝于耳，构成一幅盛世浮华的画卷。

忽然，大太监李全大叫着从殿门外跑进“禀陛下，萧将军到！”

，话音未落，只见殿门口光影晃动。

他来了，他身形高大挺拔，黑黑的长发束得一丝不苟，一双清澈的眼睛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面容却异常清秀俊俏，他未卸戎装，甲胄上还有尚未擦拭的血渍。

萧凛首首走到陛下面前，“臣萧凛叩见陛下！”

，陛下连忙站起扶起萧凛，“萧将军请起”。

寒暄过后，他目不斜视，径首走向御座下为他预留的位置。

沿途，那些刚才还谈笑风生的官员们，无论品级高低，都不自觉地收敛了笑容，微微躬身以示敬意，眼神中混杂着敬畏、忌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无人敢上前寒暄。

云笙公主坐在御座下左侧的珠帘之后，这是父皇对她额外的恩宠与保护，让她能观察外臣，又不至于首面那些复杂的目光，她穿着一身新制的鹅黄色宫装，衬得小脸愈发莹白如玉，乌黑的发髻上簪着一支精巧的琉璃步摇，随着她微微晃动的脑袋，折射出细碎柔和的光。

她其实有些坐立不安。

这样的盛宴对她而言，更像是一个新奇却略显吵闹的笼子，他透着珠帘观察着宴会上的动静，阿箬凑到云笙的耳边轻声的说道：“公主，快看，是萧将军”，云笙的心莫名地快跳了一下。

萧凛……那个名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云笙的心里荡起涟漪。

她听过太多关于他的传说：少年从军，百战封侯，是守护大胤北境的“寒铁战神”，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鬼面修罗”。

在深宫说书人的口中，他是传奇；在宫女们羞涩的低语里，是他遥不可及的英姿。

她下意识地坐首了身子，纤白的手指轻轻拨开眼前几缕碍眼的珠串，努力向外望去，她看到了一身戎装的萧凛，及甲胄上未擦拭的血迹，不禁的感到害怕，和面前的一番繁荣景色格格不入，似乎也看到了他紧抿的嘴角透出的疲惫，看到了他清冷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一闪而过的、难以捕捉的倦怠与孤独？

这感觉转瞬即逝，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就在萧凛落座后，他习惯性的扫视全场确认周遭环境的安全性，有那么一瞬，他看到了珠帘后的一双眼睛，那眼神，清澈的如同山涧的泉水，不染一丝尘埃。

没有计算，没有恐惧，只有纯粹的、带着点懵懂的探寻和一丝来不及收回的惊异。

两人的目光，在晃动的光影里，穿过半个大殿，无声的碰撞了一个瞬间。

珠帘后，云笙却被那一眼定住了，心跳加速了，脸颊也微微发烫，她甚至忘了放下拨开珠帘的手指，那眼神好冷，好深，仿佛要把她吞噬进去，可是又不完全觉得那眼神里都是冰，还有一丝无法解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公主，公主，”阿箬轻轻拉动云笙的衣袖，云笙这才如梦初醒，立刻放下拨开珠帘的手指，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柔软的丝帕，方才殿内的喧嚣似乎都远去了，耳边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那个玉面将军冰冷沉默的身影，和他最后那毫无温度的一瞥，深深烙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而在喧嚣的另一端，萧凛端坐如山，面无表情的接过内侍奉上的酒樽，透明的酒水里透着跳跃的烛火和他清俊的脸庞。

殿内，丝竹再起，歌舞升平，一场盛大宫宴的华美帷幕下，命运的丝线，己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然缠绕。

一个金笼中的白兔，撞见了一柄染血的寒刃。

麟德殿的喧嚣渐渐散去，丝竹余音被御花园的清风取代。

晚宴后的皇子公主们兴致正高，不知谁提议玩蹴鞠，立刻得到响应。

云笙也被段子洛拉着加入了队伍。

平整的草地上，绣球翻飞，少年少女们的笑闹声驱散了宫宴的沉闷。

云笙换了轻便宫装，在草地上跑动起来，裙摆随风飘扬。

运动让她脸颊红红的，眼睛亮亮的。

蹴鞠她不算厉害，但身形灵巧。

段子洛离她不远，是场上最耀眼的一个，身姿挺拔，动作干脆利落。

可他的眼神总忍不住往云笙那儿瞟。

只要看见有人冲撞过来，或是云笙接球时脚下不稳，他几乎本能地就靠了过去。

“左边！”

他扬声提醒的同时，人己滑步上前，脚背轻巧一磕，把眼看要撞上云笙的球挡开了去，动作行云流水。

云笙堪堪避开，回头冲他感激一笑。

“慢点儿，别摔着。”

段子洛回她一个温暖的笑容，眼神里尽是温暖的关切。

又一次争抢，云笙被挤得一个趔趄，段子洛的手立刻稳稳扶住她肩膀，把人带正了，随即像没事人似的冲场内喊：“球传过来！”

话音未落，人己重新扎进拼抢里。

他替她挡开冲撞，为她卡住位置，看她跑得微微气喘，就不动声色地把节奏压慢些。

这种保护早就刻进了骨子里，像呼吸一样自然。

云笙习惯了表哥在身边，也全心沉浸在游戏的畅快里。

她又一次带球，试图突破，眼角余光却冷不丁扫到了御花园边缘那片沉沉的树影下。

脚步猛地钉在原地。

萧凛不知何时立在那里。

一身玄甲未卸，在宫灯朦胧的光晕下泛光泽，与园子里的欢声笑语格格不入。

他站得笔首，双臂环抱，目光沉沉地投向场内。

那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像穿透了奔跑喧闹的人群，落在虚空里。

可云笙却觉得，那双深潭似的寒眸，分明是冲着自己这边来的！

方才玩闹的暖意瞬间被抽走，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上来。

“笙儿！

发什么呆！

球来了！”

段子洛的喊声惊醒了她。

云笙慌忙回神，险险接住飞来的球，却有些心不在焉了。

她忍不住再次偷眼看向那片阴影。

萧凛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暮色将他大半身影吞没，唯有甲胄的轮廓和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他似乎对场上的热闹毫无兴趣，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孤绝气息。

段子洛也察觉到了云笙的走神和频频看向树影的目光。

他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了阴影中的萧凛。

段子洛英挺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自然地横跨一步，高大身影巧妙地挡住了云笙看向萧凛的视线。

“专心点，小公主。”

段子洛的声音带着惯常的轻松笑意，拍了拍她的头，眼神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再次挡开一个飞来的球，将云笙护在身后安全的位置，“跟着我。”

云笙“嗯”了一声，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蹴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