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们乌泱泱跪了一地,金碧辉煌的乾清宫里,弥漫着名贵药材和死亡的腐朽气息。
龙床上的男人,九五之尊的萧烬言,那张曾令天下女子痴迷的俊美面容,
此刻正泛着诡异的青黑。他死死盯着我,眸中是命令,是理所当然的占有。“沈鸢,过来。
”他的声音嘶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用你的心头血,为朕做药引。救朕。
”我笑了,满宫的愁云惨雾里,我的笑声清脆又刺耳。我扶了扶鬓边的凤钗,一步步走向他,
却又在他期待的目光中,与他擦肩而过。我在殿门口顿住脚步,回头看他,笑意更深。
“陛下,我的心头血,很珍贵。”“只配救这世上最高贵的人。”说完,我头也不回,
在总管太监惊恐的尖叫声中,提着裙摆,走向了关押着我白月光——镇北将军林淮的,天牢。
1“娘娘!娘娘您不能去啊!”“那是天牢!污秽之地,龙体凤体万万不可……”身后,
是太监总管李福安连滚带爬的哭喊。我充耳不闻。凤袍的裙摆扫过冰冷光滑的金砖,
一路从乾清宫,走向皇城最阴暗的角落。宫人们跪了一路,惊恐地看着我这个皇后,
正以一种奔赴刑场的决绝,走向天牢。他们不懂。但萧烬言一定懂。三年前,
他用一场莫须有的“通敌叛国”罪,将手握三十万兵权的镇北将军林淮打入天牢。
那是我的竹马,是曾许诺要娶我,带我去看江南烟雨的少年。而他萧烬言,是强行拆散我们,
将我从将军府强行掳入宫中,册封为后的帝王。他毁了林淮,也毁了我。如今,
他身中西域奇毒“乌啼”,天下无解。唯有神医谷传人,也就是我的心头血,可做药引,
延续他的性命。他以为,我会像过去三年一样,逆来顺受,乖乖为他剜心取血。
他太高看自己了。也太小看我了。天牢门口,浓重的血腥和霉味扑面而来。
守卫的禁军看到我,吓得长矛都握不稳了,“扑通”一声跪下。“皇……皇后娘娘千岁!
”“开门。”我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娘娘,这……这不合规矩啊!陛下有旨,
任何人不得探视钦犯林淮……”我懒得与他废话,从袖中摸出一枚金牌,扔在他脸上。
“本宫是来‘赐死’钦犯的,这个规矩,合不合?”那是萧烬言亲赐的金牌,见牌如见君。
守卫长抖着手捡起金牌,再不敢多言,哆哆嗦嗦地打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吱呀——”地狱之门,为我敞开。2天牢深处,阴暗潮湿。我遣退了所有人,
只提着一盏孤灯,独自走在蜿蜒向下的石阶上。墙壁上,火把明明灭灭,
将我的影子拉得扭曲而诡异。空气里,全是绝望的味道。尽头,是最深处的水牢。我的林淮,
曾经那个白衣纵马,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此刻正被两条粗壮的铁链穿透了琵琶骨,
悬吊在齐腰的污水之中。他低垂着头,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看不清面容。浑身上下,
都是狰狞的鞭痕和烙印,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污水浑浊,散发着恶臭,
将他的伤口泡得发白、腐烂。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三年来,我无数次在梦中见到这般场景,每一次都痛彻心扉。而今亲眼所见,
才知道梦中的疼痛,不及现实的万分之一。我走近,将灯笼放在一旁的石台上,
光亮驱散了些许黑暗,也照亮了他苍白如纸的脸。他似乎察觉到了光亮,艰难地抬了抬头。
那双曾经亮如星辰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死水般的灰败。当他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时,
那片死寂里,终于有了一丝微澜。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阿……鸢……”一声“阿鸢”,瞬间击溃了我所有的伪装。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
“林淮,”我蹲下身,声音颤抖,“我来了。”他看着我身上的凤袍,看着我头上的珠翠,
灰败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又被一抹释然的微笑取代。“你……终于是皇后了。
”“过得……好吗?”他都这副模样了,还在关心我过得好不好。我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
“不好!一点都不好!”“林淮,我过得一点都不好!”这三年的委屈、隐忍、仇恨,
在这一刻,尽数爆发。他挣扎着,似乎想抬手为我拭去泪水,却被铁链死死地禁锢着,
连动一动手指都成了奢望。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哗啦”的声响,刺耳又残忍。
“别……别哭……”他喘着气,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耗尽他最后一丝生气。
“看到你……就好。”我用力抹去眼泪,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
和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这是我用神医谷秘法打造的,吹毛断发。林淮看着我手中的匕首,
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阿鸢,你……你要做什么?”“别做傻事!
为我这种……不值得……”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林淮,你信我吗?
”他愣住了,随即毫不犹豫地点头。“信。”“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信你。
”我的眼眶又是一热,却被我强行逼了回去。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深吸一口气,
拉开自己的衣襟,露出雪白的颈项和精致的锁骨。然后,我举起匕首,毫不犹豫地,
对准了自己的心口。3“不要!”林淮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声嘶力竭。他疯狂地挣扎起来,
铁链被他撞得“哐当”作响,勒进血肉,鲜血瞬间染红了他身下的污水。“沈鸢!你疯了!
住手!”他的眼睛变得血红,里面是极致的恐惧和绝望。仿佛我这一刀下去,死的不是我,
而是他。我看着他,笑了。是发自内心的,带着一丝快慰的笑。“林淮,你看,
你还是在乎我的。”“你还活着,真好。”我的匕首,并没有刺下去,
只是轻轻划破了心口上的一寸肌肤。一滴殷红的、带着奇特香气的血珠,顺着刀尖滚落,
滴入我手中的白玉瓷瓶中。一滴,两滴,三滴……我一共取了七滴。每取一滴,
我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到第七滴时,我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眼前阵阵发黑。心头血,
乃人之精血所聚。取一滴,便损十年阳寿。七滴,便是七十年。我几乎是用我全部的生命,
在换他一线生机。取完血,我迅速用金疮药封住伤口,整理好衣衫,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走到林淮面前,捏开他紧闭的牙关,将瓷瓶里的心头血,一滴一滴,尽数喂进了他的口中。
血珠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暖流,顺着他的喉咙,流遍四肢百骸。他身上那些狰狞可怖的伤口,
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他原本灰败死寂的脸上,也渐渐有了一丝血色。
这就是神医谷传人的血。能活死人,肉白骨。也能……要了萧烬言的命。
“阿鸢……你……”林淮恢复了些许力气,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把……给了我?
”他自然知道我的血意味着什么。“给了你,又如何?”我扶着墙壁,喘着气,
脸上却带着笑,“我的东西,我想给谁,便给谁。他萧烬言,管不着。
”“可是……他会杀了你的!”林淮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不敢。”我冷笑一声,“至少,
在他找到新的解药之前,他不敢。”“我的命,现在可比他的金贵多了。”我话音刚落,
牢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萧烬言的暗卫。我早就料到,他不会那么放心我。
4为首的暗卫首领,代号“影”。他一身黑衣,脸上戴着半张银色面具,
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他出现在水牢门口,目光精准地落在我身上,然后,
又扫了一眼气息明显平稳了许多的林淮。他的眼神,有了一丝极细微的变化。“皇后娘娘。
”他单膝跪地,声音冷得像冰,“陛下有请。”“知道了。”我淡淡地应了一声,直起身子。
失血过多的后遗症上来了,我眼前一黑,差点栽倒。一只手,及时从后面扶住了我。是林淮。
他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水牢的束缚,虽然依旧被铁链锁着琵琶骨,但至少可以站立了。
我的心头血,果然霸道。“我扶你。”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充满了力量。影的面具下,
目光一凛。“钦犯林淮,谁准你站起来的?”他身后的暗卫们齐刷刷拔出了刀,
杀气瞬间弥漫了整个水牢。林淮将我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他们,
眼中是昔日镇北将军的傲骨与杀伐之气。“我要扶我的女人,需要谁准?”“你的女人?
”影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讥讽,“将军怕是忘了,你眼前的这位,是当今皇后,
是陛下的女人。”“陛下?”林淮嗤笑,笑声里满是轻蔑,
“一个靠着阴谋诡计上位的卑鄙小人,也配称陛下?”“放肆!”影厉声喝道。
我拉了拉林淮的衣袖,示意他不必再说。逞口舌之快,毫无意义。我从他身后走出来,
迎上影的目光。“回去告诉萧烬言。”“药引,我已经用了。”“用在了我认为,
更值得救的人身上。”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暗卫们个个面露惊骇。影的面具下,那双眼睛里也终于透出了震惊。他大概从未想过,
这世上竟有如此胆大包天的女人。敢当着皇帝的鹰犬,说出这番话。“皇后娘娘,
您可知……您在说什么?”影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情绪的波动。“我当然知道。”我笑了,
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还知道,萧烬言此刻正在乾清宫里,疼得满地打滚吧?
”“他的‘乌啼’之毒,每到子时,便会发作一次。一次比一次更痛苦,
一次比一次更接近死亡。”“没有我的心头血做药引,太医院那些废物,
连他一刻钟的命都保不住。”“所以,”我微微倾身,凑到影的耳边,
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你最好客气一点。不然,惹我不高兴了,
你们的皇帝陛下,可就真的要驾崩了。”我的声音很轻,很柔。但影的身体,
却不受控制地僵住了。他能感觉到我话语里,那毫不掩饰的、疯狂的威胁。5良久,
影才缓缓直起身。他收起了所有的杀气,重新变回那个没有感情的影子。“娘娘,请。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侧身让开了路。身后的暗卫们,也随之收刀,垂首立于两侧。
我冷哼一声,不再看林淮一眼,提步向外走去。林淮在我身后,低低地喊了一声:“阿鸢!
”我没有回头。不是不想,是不敢。我怕一回头,就再也走不了了。出了天牢,
刺眼的阳光让我有些不适。李福安正焦急地等在外面,一见我出来,立刻扑了上来。“娘娘!
您总算出来了!吓死老奴了!”他看到我苍白的脸色,更是大惊失色,“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快!快传太医!”“不必了。”我挥手制止他,“扶我回坤宁宫。
”“可是陛下那边……”李福安一脸为难。“他死不了。”我冷冷地打断他,“至少,
我死之前,他死不了。”李福安被我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苦着脸,
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我。坤宁宫的软轿早已备好。我坐上轿子,闭上眼睛,
将所有的情绪都隔绝在外。脑海里,却不断回放着林淮被锁在水牢里的样子。
还有他那声凄厉的“不要”。心,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疼。林淮,等我。
等我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等我……亲手了结了萧烬言。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回到坤宁宫,我遣散了所有宫人,独自一人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
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我拔下头上的凤钗,任由一头青丝如瀑般散落。这身华丽的凤袍,
这满头的珠翠,于我而言,从来不是荣耀,而是枷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如旋风般闯了进来。是萧烬言。他果然来了。6“沈鸢!”萧烬言的声音像是淬了毒的冰,
带着滔天的怒火。他一把挥开我面前的瓶瓶罐罐,
那些名贵的胭脂水粉“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他死死地扼住我的手腕,
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你好大的胆子!”他双目赤红,脸上青黑的毒气更甚,
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烈的痛苦。“朕的药引,你竟敢拿去救那个叛徒?!
”“你把朕的命,当什么了!”我疼得蹙起了眉,却依旧迎着他的目光,
一字一句地说道:“陛下,我纠正一下。”“那不是你的药引。”“那是我的心头血。
”“我想给谁,就给谁。”“你!”萧烬言气得浑身发抖,猛地将我从凳子上拽了起来,
抵在冰冷的墙壁上。“沈鸢,你别以为朕不敢杀你!”他的脸凑得很近,
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死亡的腐朽气息。“你杀啊。”我笑了,笑得肆意而张扬,
“杀了我,你马上就可以下来陪我。黄泉路上,有我这个皇后陪着,陛下也不算孤单吧?
”“你……你这个毒妇!”萧烬言被我的话彻底激怒,扬起手,一巴掌就要扇下来。
我没有躲,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他的巴掌,在离我脸颊只有一寸的地方,生生停住了。
他的手在剧烈地颤抖,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毒性再次发作带来的剧痛。
“呃……”他闷哼一声,捂住了胸口,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我整理了一下被他弄乱的衣衫,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陛下,你看,我说过的。
”“在我死之前,你死不了。但同样的,在我不想让你活的时候,你也活不成。”“现在,
是我说了算。”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曾经那个高高在上,
视我为玩物的帝王,此刻,就像一条卑微的狗。这种感觉,真是……痛快。“萧烬言,
我们做个交易吧。”我蹲下身,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我。“你放了林淮,还他清白。
”“我,就给你解药。”“做……梦!”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中满是怨毒。“是吗?
”我松开手,站起身,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那就没办法了。”“陛下,
您就慢慢熬着吧。”“希望,您能熬到明天子时。”说完,我转身就要走。“站住!
”萧烬言嘶吼道。他的身体在剧烈地抽搐,毒素已经侵入五脏六腑,再拖下去,神仙难救。
“朕……朕答应你!”他几乎是咬碎了牙,才说出这句话。“不行。”“什么?
”萧烬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回过头,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我说,不行。
”“现在,我改主意了。”7萧烬言的表情,从震惊,到愤怒,再到不可置信。“沈鸢,
你玩我?!”“是啊。”我坦然承认,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滋味,
如何?陛下可还习惯?”这不正是他过去三年,对我做的事情吗?将我囚禁于深宫,
时而施以恩宠,让我以为他对我尚有情分;时而又用林淮的性命来威胁我,
让我活在无尽的恐惧与折磨之中。他把我当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肆意摆布。现在,
也该轮到他尝尝这种滋味了。“你……你到底想怎么样?”萧烬言的声音里,
终于带上了一丝恐惧。他怕了。他怕我这个疯子,真的会不管不顾,拉着他同归于尽。
“我想怎么样?”我走到他面前,俯视着他,“很简单。”“第一,立刻下旨,昭告天下,
镇北将军林淮通敌叛国一案,乃是奸人构陷,纯属冤案。恢复林淮的一切官职爵位,
并予以厚赏。”“第二,将林淮从天牢里,毫发无伤地,请出来。送到坤宁宫。”“第三,
”我顿了顿,看着他愈发难看的脸色,一字一句地说道,“拟一道废后诏书,和一道和离书。
从此,我沈鸢与你萧烬言,婚约作罢,毫无瓜葛。”“做完这三件事,我,或许会考虑,
给你一滴心头血。”“或许?”萧烬言抓住了关键词,气得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溅脏了明黄的龙袍。“对,或许。”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毕竟,我的心头血很珍贵。
给不给你,全看我心情。”“沈鸢!你欺人太甚!”“彼此彼此。”我懒得再与他废话,
转身走到桌边,慢条斯理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陛下,我的耐心有限。
”“您最好快点做决定。”“毕竟,‘乌啼’的滋味,可不好受。”乾清宫内,
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萧烬言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我知道,他在天人交战。
帝王的尊严,和一个叛臣的清白,一道废后诏书,以及……他的命。孰轻孰重,
他比谁都清楚。良久,他终于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靠着桌角,死死地盯着我。
“好……朕答应你!”“但朕有一个条件!”“说。”“朕要你亲眼看着,林淮喝下毒酒!
”我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8“你说什么?”我的声音冷了下来。萧烬言看着我的反应,
脸上露出一抹病态而扭曲的快意。“朕可以还他清白,可以放他出天牢,甚至可以给你自由。
”“但朕绝不允许,你们双宿双飞!”“朕得不到的,他也别想得到!”“沈鸢,你想救他,
可以。那就用你下半生的自由来换!”“朕要你,亲手给他喂下‘牵机’之毒。
此毒不会立刻要他的命,但会让他四肢萎缩,口不能言,形同废人。朕会把他养在宫里,
让你日日看着他,伺候他!”“朕要让你,永远活在痛苦和悔恨之中!”他状若疯魔,
笑声凄厉。我看着他,忽然也笑了。“萧烬言,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高明?”我的反应,
让他有些意外。“你……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放下茶杯,一步步走向他,
“你以为,这样就能拿捏我了吗?”“你太天真了。”我从袖中,又取出了那把锋利的匕首。
在萧烬言惊恐的目光中,对准了自己的手腕。“你以为,我的血,只能救人吗?
”“神医谷的血脉,以血为引,既能是救人的良药,也能是……杀人的剧毒。”“你猜,
如果我用自己的血,为林淮解了‘牵机’,会怎么样?”萧烬言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不可能!‘牵机’无解!”“那是对别人而言。”我用匕首的尖端,
轻轻划过自己的手腕,一滴鲜血渗出,带着诡异的香气,“对我而言,这世上,
没有我解不了的毒。”“你!”他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所有的算计,
我所有的底牌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现在,还要我亲手喂他喝毒酒吗?”我冷冷地问。
萧烬言颓然地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他知道,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来人……”他虚弱地喊道,“拟旨……”……半个时辰后,两道圣旨,一道和离书,
被送到了我的面前。一道,是为林淮平反的昭雪令。一道,是废黜我后位的诏书。还有一道,
盖着玉玺的和离书。我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
”我将诏书和和离书收好,然后看向萧烬言。“药引。”他伸出手,眼中是急切的渴望。
我笑了笑,拿起匕首,毫不犹豫地在心口的位置,又取了一滴血。剧痛传来,
我的身体晃了晃,但脸上依旧带着笑。我将这滴救命的血,滴入一个琉璃瓶中,递给了他。
“萧烬言,记住,这滴血,只能保你三个月。”“三个月后,毒性会再次发作,
而且会比现在更猛烈。”“到时候,你还想不想要下一滴,就看你的表现了。”说完,
我不再理会他,转身走出了乾清宫。李福安已经带着人,将林淮从天牢里“请”了出来,
候在殿外。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锦袍,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的英气,
却已恢复了七八分。看到我出来,他快步迎了上来。“阿鸢。”他的声音里,
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和一丝不安。我将手中的诏书与和离书,递给了他。“林淮,
我们自由了。”他看着那几张薄薄的纸,手在微微颤抖。自由。多么奢侈的两个字。
为了这两个字,我们付出了太多太多。“娘娘……哦不,沈姑娘,”李福安躬着身,
小心翼翼地说道,“马车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出宫。”我点了点头,拉起林淮的手。
“我们走。”他的手很凉,却很用力地回握住我。我们就这样,在无数宫人复杂的目光中,
手牵着手,一步步,走出了这座困了我三年的,金丝牢笼。9出宫的马车,并不华丽。
这是我的要求。我不想再与这座皇宫,有任何牵扯。马车缓缓驶出宫门,
将身后那片金碧辉煌的宫殿,远远地甩在身后。我掀开车帘,回头望去。高高的宫墙,
将天空分割成一块块压抑的四方形。那里,曾是我三年的噩梦。如今,我终于逃离了。
“在看什么?”林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放下车帘,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
”他握住我的手,紧了紧。“都过去了。”“是啊,都过去了。”我靠在他的肩膀上,
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这三年来,我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
马车一路向北,朝着镇北将军府的方向驶去。那是林淮的家,也曾是……我的家。当年,
我父母双亡,被父亲的挚友,也就是林淮的父亲,林老将军收养。我在将军府,
度过了我最无忧无虑的十年。直到,萧烬言的出现。“阿鸢,”林淮突然开口,
打断了我的思绪,“你的身体……”他指的是我取心头血的事。“无妨。”我笑了笑,
“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对不起。”他低声说道,声音里满是愧疚,“都是因为我。
”“不关你的事。”我坐直身子,认真地看着他,“是我心甘情愿的。”“就算没有你,
我也不会救他。”“我恨他,远胜过你。”林淮看着我,眼中是化不开的心疼。他抬起手,
轻轻抚摸着我心口的位置。“这里,还疼吗?”“不疼了。”我摇了摇头。真正疼的,
从来都不是伤口。而是被辜负,被背叛,被践踏的心。马车在镇北将军府门口停下。
这座曾经显赫一时的府邸,因为主人被打入天牢,早已不复当年的荣光。府门上,
甚至还贴着封条。但此刻,封条已经被撕去。府门大开,老管家林伯带着一众家仆,
早已等候在门口。看到我们下车,林伯浑浊的老眼中,瞬间涌出了泪水。“少爷!沈姑娘!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身后的一众家仆,也跟着跪了一地。“你们终于回来了!
”“快起来,林伯。”林淮连忙上前,将他扶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林伯老泪纵横,激动得语无伦次。我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幕,眼眶也有些湿润。
这里的一切,都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真好。10我们被众人簇拥着,走进了将军府。
府里的一切,都还保持着三年前的模样,只是落了些灰尘。显然,在我们回来之前,
已经有人匆匆打扫过了。林伯告诉我们,是宫里派人来传的旨,也是宫里的人帮忙撕的封条,
打扫的府邸。我心中冷笑。萧烬言,倒是会做表面功夫。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恶心。
回到我曾经住过的“鸢尾居”,一切都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梳妆台上的首饰盒,
书桌上的笔墨纸砚,甚至连窗台上那盆枯死的兰花,都还在。物是人非。林淮遣退了下人,
关上房门。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气氛,一时有些沉默。“阿鸢。
”还是林淮先开了口。“嗯?”“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问得小心翼翼。
我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着院子里那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我想,离开京城。”“去哪?
”“江南。”我回过头,冲他笑了笑,“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江南的烟雨吗?
”林淮的眼中,瞬间亮起了光芒。那是希望的光。“好。”他走到我身边,与我并肩而立,
“我们去江南。”“等到开春,我们就走。”“为什么要等开春?”我有些不解。他看着我,
眼神变得深邃而认真。“因为,在走之前,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什么事?”“拿回,
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我愣住了。“你是指……兵权?”“不止。”林淮的眼中,
闪过一丝冷厉的寒光,“还有,公道。”“萧烬言构陷我,屠我镇北军三万将士。这笔血债,
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看着他,心中巨震。我一直以为,他只想和我归隐江湖,不问世事。
却没想到,他心中,藏着如此深沉的仇恨。也对。镇北军,是林家三代人的心血。
那三万将士,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死得不明不白,这口恶气,他如何能咽得下?
“你想怎么做?”我问。“萧烬言中毒,命不久矣。这是我们的机会。”“他以为,
给了我一纸昭雪令,就能抹平一切。他太天真了。”“镇北军旧部,遍布朝野。
只要我振臂一呼,他们,都会回来的。”“阿鸢,”他握住我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你,愿意帮我吗?”我看着他眼中的火焰,那是我从未见过的,野心与欲望的火焰。
我忽然意识到,眼前的林淮,已经不再是三年前那个纯粹的少年将军了。三年的天牢之灾,
早已将他打磨成了一把锋利的,渴望复仇的刀。而我,就是为他开刃的人。我没有犹豫,
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帮你。”“萧烬言欠我们的,我们,要连本带利,一并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