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黄泉信信封落在齐默工作室的水曲柳案台上时,窗外正好划过一道闪电。
铅灰色的雨幕中,送信人的黑伞在巷口一闪而逝,像被风吹散的纸灰。
"民国三十六年封门村"的邮戳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齐默的镊子刚夹起信封,
某种粘腻的触感就顺着金属工具传来。他皱眉凑近闻了闻,
防腐剂与尸臭的混合气味让他胃部一阵抽搐。羊皮纸里滑出的工作证啪嗒落在解剖台上。
齐默的瞳孔剧烈收缩——证件照里戴着圆框眼镜的中年男人,
左眉疤痕的形状与他记忆分毫不差。这是父亲失踪前的工作证,
而父亲消失在二十年前的考古事故里。"想知道齐教授在青铜棺里看见了什么?
"信纸背面用血锈般的颜料写着:"明夜子时,城南废砖窑见。带上你的显微相机——老刀。
"解剖刀突然从支架滑落,在齐默手背划出细线。血珠滴在证件塑封膜上,
那些本已褪色的字迹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他这才发现证件背面有行极浅的刻痕:"千万别看它们的眼睛"。
2 引魂灯废窑里的磷火在雨夜中明明灭灭。齐默数到第七根承重柱时,
阴影里传来金属摩擦声。满脸刀疤的男人提着矿灯现身,防风罩上刻意贴着道褪色的黄符。
"你比照片上更像齐教授。"老刀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尤其是这个。
"他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戳向齐默左眉,
那里有道几乎淡不可见的疤痕——三岁时父亲实验室坍塌留下的记念。窑洞深处传来铃铛声。
穿道袍的年轻女子正在罗盘上撒香灰,青铜指针疯狂旋转。"林青,看风水的。
"老刀踢了踢角落的麻袋,"哑巴,背装备的。"麻袋里发出闷哼,
齐默注意到那人右手只有三根手指。当老刀掀开窑洞深处的油布时,
齐默的显微相机差点脱手。三具陶俑呈跪拜状环绕着中央石台,
台上青铜棺椁的花纹与他梦境完全重合——无数双螺旋排列的眼睛。
"你父亲团队当年挖到的根本不是汉代墓。"林青的桃木剑突然指向棺椁底部。
齐默俯身看去,青铜上的铭文在紫外线灯下泛出荧光:"大乘七年鬼眼将军藏兵于此"。
"公元522年,北魏边将尔朱天光在此修建地宫。"老刀用匕首刮开陶俑表层,
露出里面的人骨,"他用战俘喂养从西域带回的东西。"匕首突然捅进陶俑眼眶,
黑红色絮状物喷涌而出,落地竟像活物般蠕动。齐默倒退时撞翻了香炉。纷扬的香灰中,
他看见棺椁阴影里站着个戴防毒面具的人影——那身八十年代款式的考古服,
正是父亲失踪时的装束。3 尸抱财盗洞垂直打入山体二十七米后突然转为水平。
齐默数着氧气表数值,头盔上的射灯不时照见洞壁的抓痕。
那些呈放射状的沟壑绝不是工具留下的,更像是某种多足生物长期爬行的痕迹。"停。
"林青的罗盘针突然垂直立起。她抓出把朱砂撒向前方,红色颗粒在空中凝成诡异的悬浮带。
"尸气形成的屏障。"她抽出五帝钱在洞壁摆出星斗状,"从现在起,谁回头谁死。
"哑巴突然发出呜咽。齐默顺着他的灯光看去,洞顶倒垂着密密麻麻的茧状物。
某个半透明的茧里,裹着具穿迷彩服的尸体,
防腐液浸泡的面部保持着惊骇的表情——这分明是去年失踪的护林员。老刀割断绳索的瞬间,
整支队伍坠入下方墓道。齐默在翻滚中撞上冰冷的金属面,
抬头时呼吸几乎停滞——甬道两侧的青铜人俑全都张着嘴,喉管深处闪着幽绿的磷光。
这场景他在父亲被查封的笔记里见过,连人俑衣襟的裂纹都分毫不差。"闭眼!
"林青的尖叫伴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齐默视网膜上残留的影像里,
最近的人俑似乎转动了眼球。他紧闭着眼摸到墙壁,
指腹传来的触感让他浑身发冷——那不是砖石,而是某种排列整齐的、带着弧度的坚硬物体,
像无数牙齿。黑暗中响起老刀的诅咒和哑巴的呜咽。齐默突然摸到墙上的刻痕,
那是父亲特有的标记方式:三条平行线加箭头。他颤抖着沿箭头方向摸去,
指尖突然陷入某种粘稠液体。粘液中立着个玻璃瓶,
瓶里泡着片发黄的指甲——那是父亲的习惯,每次勘探都会在关键位置留片指甲作路标。
4 双瞳椁主墓室的空气带着奇怪的甜腥味。七根锁链从穹顶垂下,
吊着口雕满眼睛图案的石椁。齐默的镜头对准椁盖中央的青铜镜时,
取景框里突然出现双瞳孔的特写。"别碰那面镜子!"林青的警告迟了半秒。
老刀的匕首已经撬开青铜镜边缘,黑色黏液瞬间涌出,在空中凝成无数细丝。
齐默的相机闪光灯亮起刹那,所有人都看到丝线末端连着微型眼球。
哑巴突然发狂般冲向墓室角落。
他的矿灯照亮了堆积如山的现代装备:生锈的氧气瓶、九十年代款式的登山包,
还有印着"2003年长江考古队"字样的水壶。齐默拾起本被黏液封住的日记,
父亲熟悉的笔迹让他如遭雷击:"第七次尝试失败,
它们认得我的血......"穹顶传来冰层开裂般的声响。齐默抬头时,
一滴粘液正落在他眉心。射灯光束里,七根锁链连接的根本不是岩石穹顶,
而是某种半透明的肉质腔体。随着收缩蠕动,数十具裹着黏液的人体从腔体缓缓降下,
像被子宫分娩的死胎。"那是......"林青的桃木剑当啷落地。
悬吊的尸体都穿着不同年代的服装,最近的一具赫然是八十年代的卡其布考古装。
尸体腰间晃荡的工作证上,齐教授的照片正诡异地微笑。
5 守尸人尸体坠地的闷响在墓室激起回声。齐默扑向那具穿着父亲衣服的尸体时,
老刀正用匕首划开尸体的防护服。防毒面具脱落瞬间,
齐默的尖叫卡在喉咙里——那不是腐烂的尸骸,而是保存完好的活人面容,
左眉疤痕在矿灯下泛着青白。尸体的眼皮突然颤动。齐默倒退着撞上石椁,
后脑勺碰到某个凸起物。他转头看见青铜镜背面刻满符咒,
中央凹陷处正好是父青玉扳指的尺寸。
"他把自己封在镜子里二十年......"齐默的喃喃自语被刺耳的刮擦声打断。
石椁的瞳孔纹路开始渗血,父亲尸体的手指正抽搐着指向墓室顶部。齐默的射灯照过去时,
肉质腔体表面浮现出无数人脸凸起,最清晰的那张正是年轻时的父亲。
林青突然喷出大口鲜血。她的罗盘炸裂,碎片在空中组成箭头指向石椁。
"不是镇压......是喂养......"她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涌出更多血沫,
"你父亲......是最后的祭品......"老刀的惨叫从墓道传来,
伴随着某种节肢动物爬行的沙沙声。齐默颤抖着将玉扳指按进青铜镜,
石椁的瞳孔纹路立刻开始旋转。在父亲尸体突然坐直的瞬间,他看到尸体防毒面具的滤罐里,
塞着张自己儿时的照片。6 活人祭石椁开启的瞬间,整个墓室突然剧烈震颤。
齐默看到父亲尸体的眼皮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两条交配的蛇。他本能地举起相机,
闪光灯亮起的刹那,父亲的眼皮猛地睁开——那根本不是人类的眼睛,
而是由数十个复眼组成的蜂窝状结构。"别看他的眼睛!"林青的警告混着血沫喷出。
但已经晚了,齐默的视网膜上已烙下那诡异的影像。他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黑色蠕虫状的残影,
耳中响起高频蜂鸣。老刀的惨叫从墓道深处传来,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折断声。
哑巴突然扑向齐默,三只右手死死掐住他的喉咙。齐默挣扎间撞翻了紫外线灯,
蓝光扫过哑巴面部时,他看见对方鼻孔里钻出几条透明触须。
"他...们...在...里...面..."哑巴每个字都像从深井里挤出来的。
他的眼球突然爆裂,黑色浆液喷在齐默脸上,带着腐坏的松脂味。尸体倒下时,
后脑勺裂开的窟窿里涌出大量珍珠般的虫卵。林青的桃木剑刺穿哑巴胸膛的瞬间,
整个墓室的"墙壁"开始分泌黏液。齐默这才发现,所谓的砖石表面布满毛细血管般的纹路。
他抹了把脸上的黏液,手套立刻被腐蚀出几个小洞。
"这不是墓穴..."林青撕开道袍下摆包扎流血的眼睛,"是活体腔室。"她指向穹顶,
那些悬挂的尸体正在被肉质腔体缓慢回收,像被反刍的食物。齐默爬向石椁时,
父亲的"尸体"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触感冰冷滑腻,如同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
防毒面具的目镜后,那双复眼正在疯狂变换排列方式。
"它...在...等...你..."父亲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每个字间隔三秒,仿佛在对抗某种控制。他的左手突然抽搐着指向自己的喉管,
做了个切割的手势。林青的罗盘碎片突然悬浮起来,在空中拼出北斗七星图案。
"子时到了..."她咳出一团黑色絮状物,
"阴阳交替的时刻..."穹顶传来皮革撕裂般的声响。
齐默抬头看见肉质腔体裂开七道缝隙,露出后面无垠的黑暗空间。
某种巨大的多面体在黑暗深处闪烁,
每个平面上都映出不同年代的景象——齐默惊恐地认出了1967年父亲大学毕业照的场景。
7 剥皮镜父亲的手突然插入自己喉管,扯出段闪着金属光泽的物体。那是半面青铜镜,
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暴力折断。齐默这才注意到石椁里的青铜镜同样只有半面,
两道断裂处能完美吻合。"合镜...则开..."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
但每说一个字就有黑色甲虫从嘴角涌出,
"毁镜...则..."后半句话被突发的痉挛打断,他的头颅以不可能的角度向后翻转,
露出颈椎处嵌入的青铜装置。林青突然拽着齐默滚向一侧。原先位置的地面刺出数十根骨刺,
排列成诡异的曼陀罗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