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凛把最后一份财务报表归档，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刚好跳到晚上九点半。办公室早就空了，只剩他头顶惨白的灯管还在嗡嗡作响。他揉了揉发酸的眉心，习惯性地点开手机。屏幕干干净净，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新消息。邬薇那张笑靥如花的屏保照片，此刻看着有点刺眼。
她今天去参加高中同学会了，地点定在市中心那家金碧辉煌的“皇冠假日酒店”。早上出门前，她还特意换了条新买的酒红色紧身连衣裙，对着镜子描了半天眼线，那股子精心打扮的劲儿，靳凛很久没在她身上见过了。
“就是个同学会，穿这么隆重？”靳凛当时靠在卧室门框上，手里端着杯咖啡，随口问了一句。
邬薇正对着镜子抿口红，闻言动作顿了一下，没回头，声音带着点刻意的轻松：“哎呀，难得聚一次嘛。再说了，我穿好看点，还不是给你长脸？”
靳凛当时没多想，只是觉得她那句“给你长脸”听着有点虚。现在回想起来，那点不对劲的感觉像根细小的刺，扎在心底某个角落，隐隐发痒。
他关掉电脑，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一条新信息跳了出来。
发信人：厉娜。
靳凛脚步一顿。厉娜是邬薇最好的闺蜜，两人好得能穿一条裤子。这个点，她发信息给自己？
他划开屏幕。
厉娜的信息很简短，只有一行字：“靳凛，方便说话吗？有东西给你看。”
后面跟着一个压缩文件包。
靳凛皱了皱眉，指尖悬在屏幕上。一种极其糟糕的预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漫过了脚踝。他走出空旷的写字楼，夜风带着点凉意吹在脸上。坐进车里，引擎启动的低沉轰鸣暂时隔绝了外界的嘈杂。他才点开那个压缩包。
下载进度条缓慢爬升，时间被拉得格外漫长。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暗不定。
文件解压完成。是一段视频。
靳凛深吸一口气，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点开了播放键。
画面晃动得很厉害，拍摄者显然在极力隐藏，镜头是从一个虚掩的酒店房门缝隙里探进去的。角度刁钻，但足够看清房间里的一切。
高级套房，灯光是那种暧昧的暖黄。地上凌乱地散落着西装外套、酒红色的女士手包——靳凛一眼认出那是邬薇今天出门背的那个。
镜头猛地向上一抬。
宽大的双人床上，两具身体正纠缠在一起。
上面的男人，靳凛不认识。但下面那个女人，那张沉浸在情欲中、半张着嘴发出无声呻吟的脸，烧成灰靳凛也认得！
是邬薇！
男人侧过脸亲吻邬薇的脖子时，靳凛看清了他的脸。不算特别英俊，但眉眼间有股子年轻时的风流劲儿残留着。是他！那个在邬薇旧相册里出现过无数次，被她轻描淡写称之为“不懂事的初恋”的男人！叫林什么来着？林骁！
视频不长，只有不到二十秒，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反复地烫在靳凛的视网膜上，烫进他脑子里。最后画面定格在邬薇迷乱的表情和那条缠绕在林骁腰间的黑色丝袜上。
死寂。
车里只剩下靳凛粗重得像拉风箱一样的喘息声。血液疯狂地冲上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阵发黑。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骨节泛出青白色，指甲几乎要嵌进冰冷的屏幕里。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定格的画面，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碎成了千万片带毒的玻璃渣，随着每一次心跳，狠狠刮擦着血肉。
就在这时，厉娜的第二条信息跳了出来。
“靳凛，看清楚了吗？”
文字后面，跟着一个冰冷的微笑表情。
靳凛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车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那些璀璨的灯火，此刻在他眼里都扭曲成了嘲弄的光斑。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困兽般的低吼，不是愤怒，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被彻底愚弄、被踩进泥里的剧痛和冰冷。
他猛地一砸方向盘！
尖锐刺耳的喇叭声撕裂了夜晚的宁静，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凄厉地回荡。像一声绝望的哀鸣。
他像个雕像般坐在驾驶座上，一动不动。时间失去了意义。直到手机屏幕因为长时间无操作而暗下去，车厢彻底陷入黑暗，他才缓缓地、极其僵硬地动了动手指。
屏幕重新亮起，幽光照着他毫无血色的脸，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直勾勾地盯着厉娜的头像。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回复，指尖冰冷：“厉娜，帮我个忙。”
信息发送成功。几秒后，厉娜的回复干脆利落：“说。”
靳凛盯着那个字，嘴角极其缓慢地、扭曲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他慢慢地输入：
“帮我盯死他们。拍清楚点。”
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他眼中那团疯狂滋长、足以焚毁一切的黑色火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