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还债第一节还债>赏春宴上,我第三次故意打落银箸。>“李家小姐果然痴愚不堪!
”满座贵女哄笑中,唯有新科状元吕锐杰俯身替我拾簪。>他指尖拂过簪上青玉,
抬眼时眸光幽深:“此女甚妙。”>三日后画舫游湖,他袖中滑落半枚染血玉佩。
>我趁夜翻进状元府书房,却见他正摩挲着另半枚玉佩冷笑。>“李小姐,
”他掐住我后颈按向桌案,“你以为三年前救的是条流浪狗?”>“那是我吕家满门血案里,
唯一爬出来的活口。”---银箸第三次从我指间滑落,撞在青瓷碟沿,
发出“叮”一声脆响,在满园刻意压低的谈笑声里,突兀得刺耳。“李小姐当心。
”对席吏部侍郎家的王小姐捏着锦帕掩口,眼中是藏不住的讥诮,“莫不是手也软了?
”她尾音拖得长长的,引得周围几个华服女子低低笑开。那笑声像细密的针,
扎在春日暖融融的空气里。我垂着眼,视线落在自己微微发颤的指尖上,
不敢看高坐上首的父亲李崇山。他端着酒杯,脸色沉得如同此刻远处天际堆积的铅云。
这场名为赏春、实为选婿的鸿门宴,已将我逼到了角落。每一道投来的目光,
都带着掂量牲口般的审视。“李将军,”兵部尚书捋着胡须,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压过了园中丝竹,“令嫒这……心性,似乎过于纯稚了些。这将来主持中馈,
恐怕……”他摇摇头,未尽之意像一块沉重的石头,重重砸在父亲心头。
父亲握着酒杯的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望向我的眼神复杂至极,
有失望,有强压的怒意,更深处,还有一丝被这满园目光逼迫得无处遁形的狼狈。
他重重将酒杯顿在案上,发出一声闷响。园中霎时一静。连那些细碎的嘲笑声也消失了,
只剩下风吹过新抽嫩叶的沙沙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尴尬。我死死咬着下唇内侧,
尝到一丝淡淡的腥甜。羞辱和委屈在胸腔里翻搅,几乎要将我撕裂。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一道身影毫无预兆地倾身靠近。
清冽的松墨气息混着一点新茶的苦涩,瞬间冲淡了周遭的脂粉甜腻。我下意识地抬眼。
新科状元吕锐杰。他不知何时已离席,此刻就半跪在我身侧的茵席上,动作从容而自然。
一身簇新的绯色状元袍,衬得他面容如玉,眉眼间是春风也化不开的疏朗清贵。
他修长的手指伸向地面,准确无误地拾起了我那支滚落在地的青玉点翠缠丝簪。
簪子躺在他干净的掌心,簪头那点翠鸟的羽翼在阳光下流转着幽微的光。他的指尖,
状似无意地轻轻拂过那温润的青玉簪身。动作极轻,却像带着某种奇异的重量。
园子里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带着惊愕和探究。他缓缓直起身,
视线从掌心的簪子移开,抬眸,对上我慌乱无措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鄙夷,
没有嘲笑,只有一片沉静的幽深,仿佛一口望不见底的古井,井水倒映着我此刻狼狈的剪影。
他唇角微扬,勾起一个极淡、却足以令满园春色失真的弧度。“此女甚妙。”声音不高,
清越如玉磬轻击,却字字清晰地穿透了满园的寂静。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
瞬间激起无声的巨浪。所有声音都消失了。连风都似乎屏住了呼吸。父亲脸上的怒容僵住,
随即被一种难以置信的错愕取代。兵部尚书捻着胡须的手停在半空。
方才还掩口窃笑的贵女们,此刻张着嘴,
脸上的表情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四个字狠狠扇了一巴掌。吕锐杰却恍若未觉。
他姿态优雅地将那支青玉簪递还到我面前,指尖与簪身一同,
在春日稀薄的阳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泽。“小姐的簪子,收好。”他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我怔怔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微凉的青玉和他温热的指尖。
一股莫名的战栗顺着指尖直窜上心口,撞得我几乎喘不过气。三日后,
画舫悠悠荡在太液池碧波之上。柳丝拂水,暖风熏人。我倚着雕花窗棂,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船头那道临风而立的绯色身影。吕锐杰正与几位同科进士谈笑风生,
言辞清雅,举止从容。那日在将军府宴席上惊世骇俗的四个字,仿佛只是他一时兴起的戏谑,
事后他待我,与旁人并无二致,客气而疏离。
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因那四个字而掀起的涟漪,终究抵不过理智的审视。我暗自摇头,
将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压下。他那样的人,云端上的新贵,
怎会真为一个“痴愚不堪”的将门女驻足?那日的解围,或许只是他一时心善,
或许……另有所图?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袖袋深处,那里静静躺着一方小小的、坚硬的轮廓。
那是三年前一个寒夜的烙印。思绪正飘摇,船身被什么东西轻轻一撞,微微摇晃。
立在船头的吕锐杰似乎脚下一个趔趄,身体略略不稳地向船舷一侧倾去。
他身旁的人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吕兄小心!”“无妨。”他稳住身形,含笑致谢,
抬手整理微乱的衣袖。就在他抬袖的瞬间,一道暗沉的影子从他宽大的绯色袍袖中滑脱出来,
“啪嗒”一声轻响,落在了我脚边光洁的柚木船板上。我的目光下意识地追了过去。
那是一枚玉佩。不,准确地说,是半枚。断裂的茬口参差嶙峋,
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生生掰断。玉佩的质地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此刻却蒙着一层洗不净的暗沉污垢,深深沁入玉质的纹理里——那是干涸发黑的血迹。
血污之中,依稀可见半只振翅欲飞的鹰隼图腾,鹰爪凌厉如钩。一股寒气,
毫无预兆地从我脚底猛地窜起,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得耳膜嗡嗡作响。
这半枚染血的残鹰佩……我认得!袖袋里的指尖猛地收紧,
死死掐住了里面那枚同样带着冰冷棱角的小小硬物。三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破庙里奄奄一息的黑衣少年,他滚烫的额头,他模糊不清的呓语,
还有他死死攥在手里、染血的另外半枚残佩……我的呼吸骤然急促,眼前阵阵发黑,
只能死死盯着地上那半枚如同厉鬼信物的玉佩。吕锐杰已转过身,
目光精准地落在地上那半枚玉佩上。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如同春水乍然结冰。
那双总是沉静含笑的眼眸,此刻倏地抬起,锐利如鹰隼的视线,
穿过船舱里弥漫的暖香和笑语,直直钉在我的脸上!那目光不再是疏离客气,
不再是温和有礼,而是淬了冰的刀锋,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审视,
还有一丝……冰冷的了然!他弯腰,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
将那半枚染血的残佩重新拢回袖中。起身时,他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温雅,
甚至还对我微微颔首,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对视只是我的错觉。
可那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寒光,却像毒蛇的信子,烙印在了我的眼底。
画舫上的丝竹声、谈笑声,仿佛隔了一层厚重的水幕,变得模糊而遥远。夜,
黑得像泼翻的浓墨。我一身玄色紧身衣,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
悄无声息地翻过状元府后院那并不算高的粉墙。落地时,足尖在松软的泥土上轻点,
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白日里那半枚染血的残鹰佩,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烫着我的神智。答案,
一定在这里!府邸内静得出奇,巡夜护院的脚步声只在远处模糊响起。
我凭着白日里匆匆打探的方位,避开稀疏的灯火,穿过几重月洞门,
终于寻到了书房所在的院落。窗棂紧闭,里面却透出晕黄的光。有人!我屏住呼吸,
像壁虎般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小心翼翼地挪到窗下。窗纸很薄,
里面的人影被烛光清晰地投射出来。是他。吕锐杰。他没有坐在书案后,而是背对着窗户,
负手而立。烛光将他的身影拉得颀长,投在对面雪白的墙壁上,微微晃动,
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凝重。我屏息凝神,目光透过窗棂的缝隙向内窥探。他缓缓转过身,
面向书案的方向。烛光映亮了他半边侧脸,线条冷硬,白日里温润如玉的气质荡然无存。
他从怀中取出一物,轻轻放在书案上。烛火跳跃,
清晰地照亮了那物件——正是白日里从他袖中滑落的,那半枚染血的残鹰佩!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紧接着,他伸出右手。
那骨节分明、曾为我拾起玉簪的手指,此刻缓慢而坚定地探入左侧的袖袋。指尖抽离时,
带出了另一样东西。我的瞳孔骤然放大!那是另外半枚玉佩!同样断裂的茬口,
同样被血污浸染得暗沉发黑!上面是另外半只鹰隼的图案——凌厉的鹰爪,
和白天那半枚上的鹰身,严丝合缝!两块残佩并排置于书案上,断裂处的纹路相互咬合,
一只完整的、浴血的鹰隼图腾,在烛火下狰狞毕现!
仿佛无声地诉说着一段被强行撕裂、浸透血泪的过往。吕锐杰伸出手指,
指尖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专注和冰冷,沿着那断裂的茬口,一寸寸地摩挲。
烛光在他低垂的眉眼间投下浓重的阴影,将他整个人的轮廓都浸染得阴鸷而危险。
他薄唇紧抿,嘴角却似乎勾起一丝极其细微、极其冰冷的弧度。不是笑。
是刻骨的恨意淬炼出的寒冰。“原来……是你。”他对着那两半残佩,低语出声。
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淬毒的冰凌,每一个字都狠狠扎进我的耳膜,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知道了!他知道那晚破庙里的人是我!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四肢百骸都冻僵了。
我猛地向后一缩,只想立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然而脚下不知何时踩中了一片半枯的落叶。“咔嚓——”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在死寂的夜里却如同惊雷炸开!窗内的人影猛地一震!“谁?!
”一声厉喝如同冰冷的铁鞭抽碎寂静!我魂飞魄散,转身欲逃!
身后紧闭的书房木门却“砰”地一声被一股巨力从里面撞开!
一股挟带着松墨气息的劲风扑面而来,快得根本不容人反应!
一只铁钳般的手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狠狠攫住了我的后颈!冰冷的手指如同钢箍,
瞬间扼住了我所有的挣扎和惊呼!天旋地转!
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将我整个人粗暴地拖进书房,狠狠掼向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嘭!
”后背重重撞上坚硬冰冷的案面,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痛得我眼前发黑。
书案上的笔架、砚台被撞得叮当乱响,那两半狰狞的残鹰佩也在我眼前剧烈地晃动。
烛火被这突如其来的劲风带得疯狂摇曳,光影在他脸上剧烈晃动、扭曲,
将那张白日里温润如玉的脸切割得如同地狱修罗。他俯身逼近,
高大的身影带着浓重的压迫感,将我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中。
后颈上那只手的力量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收紧,指骨深深陷入我的皮肉,
带来窒息般的剧痛。他另一只手猛地撑在我耳侧的书案上,
断玉的冰冷棱角几乎硌进我的皮肉。“李小姐,”他低下头,冰冷的鼻息喷在我的额发上,
声音低沉得如同地狱刮来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淬毒的恨意,狠狠砸进我的耳鼓,
“夜闯状元府,好兴致啊。”他的脸离得如此之近,近到我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翻涌的血色,
那里面再无半分疏离温雅,只剩下被彻底点燃的、焚尽一切的暴戾和疯狂!
烛火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跳跃,如同地狱业火。“你以为……”他齿缝间挤出森冷的声音,
后颈上的手指再次收紧,迫使我仰起头,绝望地直面他眼中那毁天灭地的风暴,“三年前,
你在破庙里捡回去的……是条无家可归、可怜兮兮的流浪狗?”他猛地将我的头向下一按,
我的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案面上,眼前金星乱冒。剧痛和窒息让我几乎失去意识,
只听到他充满血腥味的低吼在耳边炸响,
如同丧钟:“那是我吕家上下七十三口血案里……”他喘息着,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撕裂而出,
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唯一一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活口!”七十三口!血案!
活口!这三个词如同三道炸雷,接连在我脑中轰然爆开!震得我灵魂都在颤抖!
三年前那场震惊朝野、最终被含糊定案为“流寇劫掠”的江南吕家灭门惨案……是他家?
那个破庙里濒死的少年……是他?!巨大的冲击让我瞬间失去了所有反应,
只能像条离水的鱼,徒劳地在他掌下微微抽搐。恐惧和震惊攫住了我,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死死盯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
眼中燃烧的恨意几乎要将我焚成灰烬。那支曾被他温柔拾起的青玉点翠缠丝簪,
不知何时已从我的发间滑脱,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案面上,
簪头的翠鸟在摇曳的烛光下反射出幽微绝望的光。“现在明白了吗?
”他冰冷的手指带着死亡的气息,缓缓抚上我因窒息而涨红的脸颊,
动作轻柔得令人毛骨悚然,声音却如同冰锥刺骨,“这债,该你李家……血债血偿了。
”2 转机?第二节转机?>我被他掐着脖子按在冰冷的案上,额角撞出的血蜿蜒流进鬓发。
>“血债血偿……”他指腹沾上我的血,在案上画出一道狰狞血痕,“李家欠下的,
就从你开始!”>窒息濒死之际,我猛地从袖中掏出半枚染血玉佩,狠狠砸在他脸上!
>吕锐杰瞳孔骤缩,看清那玉佩的瞬间,钳制我的力道陡然一松。
>“三年前破庙里……”我呛咳着,染血的指尖指向他,
“你烧糊涂时抓着我的手说……‘玉佩收好,莫让人看见’!”>书房门猛地被撞开,
父亲李崇山提剑闯入,剑尖直指吕锐杰后心:“放开我女儿!”>父亲眼中是滔天怒火,
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后颈上的那只手如同烧红的铁钳,
指骨深陷进皮肉,扼断了空气,也扼住了我所有的声音。窒息带来的黑暗如同潮水,
疯狂地涌上,吞噬着视野的边缘。额角撞在坚硬案角的地方,热流混着剧痛蜿蜒而下,
温热的、带着铁锈腥气的液体滑过鬓角,滴落在冰冷的紫檀木案面上。
“血债血偿……”他俯视着我濒死的挣扎,声音是从地狱深处刮来的寒风,
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和恨毒。他空闲的右手缓缓抬起,
指腹沾上我额角流下的、尚带温热的血。那沾血的指尖悬停在案上,
带着一种近乎仪式的残忍,缓慢而用力地划下——一道粘稠、狰狞的血痕,
在烛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像一条丑陋的伤疤,烙印在承载着吕家灭门之痛的书案上。
“李家欠下的……”他齿缝间挤出森冷的低语,俯得更低,
那双燃烧着地狱业火的眼眸死死攫住我涣散的瞳孔,“就从你开始!
”黑暗彻底吞噬了眼前的景象,只剩下他眼中那片焚毁一切的赤红。
肺腑炸裂般的剧痛和冰冷的绝望将我淹没。不……不能这样……真相不能随着我一起被掐断!
求生的本能和一股被逼到绝路的狠戾,在意识彻底沉沦的前一瞬骤然爆发!
那只还能勉强动弹的左手,不顾一切地探入袖袋深处,
死死攥住了那个三年来一直贴身携带、如同梦魇又如同护身符般的坚硬冰冷之物!
积蓄了最后一丝残存的力量,我猛地将手臂从身下抽出,用尽全身力气,
将那硬物狠狠砸向近在咫尺的、那张被恨意扭曲的脸!“呃!”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伴随着吕锐杰猝不及防的闷哼。冰冷的棱角精准地砸在他的颧骨上,力道不重,
却足以让他钳制我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和错愕。那东西砸中他后,无力地跌落下来,
正好滚落在烛火通明处,躺在那道狰狞的血痕旁边。——是另外半枚残鹰佩。
同样断裂的茬口,同样被暗沉发黑的血污浸透,上面是另外半只振翅欲飞的鹰隼图案,
凌厉的鹰爪,与他书案上那半枚鹰身的纹路,严丝合缝!烛火跳跃,清晰地照亮了它。时间,
在这一刻仿佛被冻结。吕锐杰那双燃烧着暴戾赤焰的眼眸,在看清地上那枚玉佩的瞬间,
如同被九天寒冰骤然浇灌!瞳孔剧烈地收缩,放大,再收缩!
里面翻涌的仇恨和疯狂如同退潮般急速褪去,被一种近乎空白的、难以置信的惊骇所取代。
他死死地盯着那枚玉佩,像是看到了最不可能出现的鬼魅,连呼吸都停滞了。
扼住我后颈的那只铁钳般的手,力道竟在瞬间松懈了半分!就是这半分松懈!
“咳咳……咳……呃!” 冰冷新鲜的空气猛地灌入火烧火燎的喉咙,
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剧痛和眩晕感如同重锤击打着头颅,
但我死死撑住,染血的指尖颤抖着,带着积压了三年的恐惧和此刻孤注一掷的决绝,
猛地指向他!“三……三年前……破庙里……”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从撕裂的喉咙里挤出,
破碎不堪,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你……烧得糊涂……死死……抓着我的手……”眼前阵阵发黑,
我强迫自己盯着他那双骤然失焦、只剩下惊涛骇浪的眼眸,
“你说……‘玉佩……收好……莫……莫让人看见’!”“轰——!”话音落下的瞬间,
书房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如同被攻城巨锤狠狠撞击,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
沉重的门板向内猛地炸开,碎裂的木屑四溅飞射!
一道魁梧如山、挟带着雷霆之怒的身影裹着深夜的寒气,如同狂暴的飓风般闯入!
烛光剧烈摇曳,照亮了来人——正是我的父亲,骠骑大将军李崇山!他一身玄色劲装未除,
显然是刚从军营匆匆赶回,风尘仆仆,鬓角还沾着夜露。那张惯常沉稳刚毅的国字脸,
此刻因暴怒而扭曲,额角青筋根根暴起,双目赤红,如同被激怒的雄狮!
他手中紧握着一柄出鞘的寒铁长剑,剑身在烛火下流淌着冰冷刺骨的杀意!
剑尖没有任何犹豫,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
精准无比地直刺向正俯身压制着我的吕锐杰的后心要害!“畜生!放开我女儿!
” 父亲的怒吼如同炸雷,在狭小的书房里轰然回荡,震得案上的残佩和笔砚都嗡嗡作响。
那冰冷的杀意并非虚张声势!是真正战场上淬炼出的、要一击毙命的决绝!
吕锐杰的反应快得惊人!在门被撞开的刹那,他扼住我后颈的手已然彻底松开,
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般猛地向后弹起!同时腰身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拧转,
那只沾着我血迹的手闪电般探向腰间!“锵——!”一道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炸响!寒光一闪!
吕锐杰腰间竟瞬间弹出一柄细窄的软剑!薄如蝉翼的剑身在他手中如同毒蛇吐信,
精准无比地格挡住了父亲那雷霆万钧、直刺后心的一剑!火星四溅!
两股刚猛无比的力道悍然相撞!无形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猛地炸开,
将书案上的纸张卷得漫天飞舞,烛火疯狂摇曳,几近熄灭!
父亲被这强大的反震之力震得虎口发麻,脚下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显然没料到这看似文弱的状元郎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劲和狠辣迅捷的身手!
但惊愕只持续了一瞬,随即被更深的怒火和杀机取代。吕锐杰借着格挡的反冲力,
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般向后飘开数尺,稳稳落在书房的角落。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手中那柄细窄的软剑斜斜指向地面,剑尖兀自嗡鸣不止。烛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侧脸轮廓,
线条冷硬如刀削斧凿,方才那瞬间的惊骇和空白已被一种极致的冰冷和锐利所取代。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杀气腾腾的父亲,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
死死钉在刚从窒息边缘挣扎坐起、正捂着喉咙剧烈呛咳、额角鲜血淋漓的我身上。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被猝然打断的狂暴恨意,有对父亲杀招的冰冷戒备,但更多的,
是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审视和……难以置信的动摇。
仿佛在重新评估一件被彻底打败认知的器物。“李将军,” 吕锐杰开口,
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火山喷发前的死寂,
“深夜提剑擅闯朝廷命官府邸,意欲刺杀新科状元……这,就是李家的‘忠君之道’?
”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寒气森森。父亲胸膛剧烈起伏,
手中长剑依旧稳稳指向吕锐杰,剑尖纹丝不动。他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吕锐杰,
那眼神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却又在对方那冰冷刺骨的反问下,
掠过一丝极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和……恐惧。那不是对个人武力的恐惧,
而是对某种更庞大、更不可控的灾难的预感。“吕锐杰!”父亲的声音因暴怒而嘶哑颤抖,
“我不管你是状元还是阎王!敢动我李崇山的女儿,老子拼着这身官袍不要,
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沉重的战靴踏在木地板上发出闷响,
周身杀气再次暴涨,剑尖直指吕锐杰咽喉,“说!你把我女儿掳来此处,意欲何为?!
”“掳?”吕锐杰唇角勾起一丝极其冰冷、极其讽刺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
只有浓浓的嘲弄和戾气。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父亲,最终落回我身上,
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探究。“李将军何不问问你的好女儿,” 他声音不高,
却字字如冰锥,狠狠刺向父亲,“问问她为何要深更半夜,一身夜行衣,
像个小贼一样潜入我状元府的书房?”父亲闻言,高大的身躯猛地一僵!
他下意识地顺着吕锐杰的目光看向我。
我身上那套紧束的玄色夜行衣、散乱的发髻、以及额角那道刺目的、仍在缓缓淌血的伤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