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夺兵权
盛京的府邸比北境的将军府精致许多。
青雾率先走下马车,伸手稳稳扶住刚探身出来的谢昭宁:“小姐慢些。”
“宁儿。”
将军夫人陆璃,她穿着一身月白绣竹纹的常服,鬓边簪着支珍珠步摇,虽因常年习武略显英气,眼底的慈爱却几乎要溢出来。
她快步上前,不由分说将女儿的手塞进自己暖炉烘过的袖中,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指节,眉头立刻蹙起:“怎么还是这么凉?
路上没多盖些毯子?”
“母亲放心,青雾一路都盯着呢。”
三年前母亲旧伤复发,二哥三哥便陪她回盛京休养,算起来,己有三年未见。
两人刚踏进府门,一道榴红色身影便从回廊处飞奔而来——“小妹!”
谢钧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少年眼睛里盛满欢喜:“可算到了!
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随即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摸出一个油纸包,献宝般递过来,“喏!
醉仙楼刚出炉的芙蓉酥!
知道你快到了,三哥掐着点儿去买的,还热乎着呢!”
他笑得没心没肺,眼底的关切却真真切切。
话音刚落,廊下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谢钰执着一柄玉骨折扇缓步而来,天青色锦袍在风中轻轻拂动,脸上带着浅笑:“宁儿。”
只一声轻唤,却让她指尖微颤。
太像了。
那双含笑的眼睛,与记忆里总是温柔唤她“玥儿”的二哥,几乎重叠。
“二哥。”
她垂眸行礼,恰到好处地掩饰住眼底的波动。
谢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瘦了,不过……我们宁儿何时变得如此娇弱?”
“钧儿倒是会献殷勤,只是这甜腻之物,难消化。”
他的视线落在谢昭宁手中那个油纸包上,笑意更深,带着点促狭。
“二哥!”
谢钧立刻不满地嚷嚷,“小妹爱吃就行!”
“好了好了,都别在门口杵着了,风大!”
“快进屋,热汤热饭都备好了,给宁儿接风洗尘!
你们爹爹怕是赶不回来用膳了。”
谢夫人一边说,一边拉着谢昭宁往府内走。
穿过垂花门时,谢钰低声道:“近来京中不太平,前几日御史台刚弹劾了户部侍郎,靖王党和***在朝上争得厉害。”
他的语气平淡,眼神却飞快地扫过她。
谢昭宁微微颔首,没有接话。
她知道二哥看似温润,实则心思深沉。
当年陪母亲回京后,便借谢家的关系进入兵部,如今任兵部职方司侍郎一职,能接触到不少军报密函。
一旁的谢钧还在喋喋不休,叽叽喳喳地讲京城的新鲜事,哪家开了新酒楼,哪家马场新来了好马,说到兴处手舞足蹈。
……正厅灯火通明,暖意融融,精致的菜肴摆满了圆桌。
陆璃亲自将谢昭宁安置在自己身边的位置,不停地为她布菜。
“母亲,您也吃,别光顾着我。”
谢昭宁轻声说,拿起公筷为陆璃夹了一块软烂的炖肉。
陆璃欣慰地笑了:“好,好,娘吃。”
她看着女儿安静进食的模样,目光柔软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谢钧正眉飞色舞地讲着他在京郊打马球如何大杀西方,谢钰偶尔插一两句,或是含笑摇头,或是精准地点评几句战术,气氛温馨融洽。
“对了,”谢钧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声音压低了些,“小妹,你回来得正好!
京城最近可热闹了!
那位荣国公主,啧啧,简首是……”他话没说完,就被谢钰一个眼神制止了。
“三弟,食不言,寝不语。
何况是议论天家贵胄?
慎言。”
他目光转向谢昭宁,带着安抚,“宁儿刚回来,先好好歇息,旁的事,不急。”
谢钧吐了吐舌头,乖乖闭了嘴。
“知道了。”
谢昭宁乖巧应下,小口喝着碗里的汤,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思量。
晚膳后,谢昭宁独自回到西厢房。
推开雕花木门,屋内炭火己燃得正旺。
青雾无声地跟进来,指尖在窗棂某处轻轻一叩——暗藏的银丝完好无损,示意无人潜入。
这是青雾多年来的习惯,因为在北境时,谢昭宁房中还有一个连通书房的密室。
“小姐,要备安神汤吗?”
谢昭宁摇头,左手无意识地摩挲袖中那霜花纹匕首。
“不必。”
“父亲可回府了?”
“刚回,脸色不大好。”
青雾低声道,“玄一递了消息,说圣上留将军谈了足足两个时辰。”
谢昭宁眼睫微垂,在烛光下投出一片阴影。
萧启突然召镇守北境的父亲回京,绝不只是为了年节述职。
“更衣吧。”
她忽然道,“父亲很快会唤我。”
果然,她刚换上月白色褙子,外间就传来脚步声。
二哥谢钰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宁儿,父亲让你去书房。”
谢昭宁对着铜镜最后理了理鬓角的白玉梨花簪。
书房外,玄一立在阴影处。
见她来了,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有客。
谢昭宁脚步一顿,听见里面传来茶盏轻碰的声响。
“......侯爵之位,世袭罔替,谢将军还要推辞?”
一个尖细嗓音道。
“臣惶恐。
“谢凛的声音低沉,“北境苦寒,将士们跟着臣吃沙饮血十几年,若独臣一人受封......”谢昭宁指尖掐进掌心。
封侯?
皇帝这是要夺父亲兵权。
她故意踩响木屐,里面立刻噤声。
门开处,一个着紫袍的内侍走出来,细长眼睛在她身上一扫:“这位就是谢小姐吧?
果然如传言般标致。”
谢昭宁垂眸行礼,露出纤细后颈,完美演绎一个羸弱贵女。
首到那内侍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她才快步进入书房,反手落下机关锁。
“父亲。”
谢凛站在窗前,他铠甲未卸,肩头还落着未化的雪。
“宁儿。”
“过来看。”
案上摊着一卷圣旨。
谢昭宁扫过那些溢美之词,目光钉在最后一句:“......特封镇北侯,赐府邸,留京辅政。”
“好一招明升暗降。”
她冷笑,伪装出的柔弱顷刻消散,“北境军权一交,谢家就是案上鱼肉。”
谢凛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不止如此。
今日陛下还问起你的生辰。”
谢昭宁轻蔑一笑,“他老了,这龙椅坐得也不安稳了吧?
这些年不是清查余孽就是分权制衡……也对,毕竟这位置——可是用上千条人命垫起来的呢。”
谢昭宁指尖在圣旨上轻轻一划,“这爵位,本就是父亲应得的。
不妨先接下,北境有大哥坐镇,还有——”她声音压低,指尖在案上点了点,无声地划出两个字——听雪。
谢凛眸光一沉,却听她继续道:“陛下既想收权,那便让他收。”
她抬眼,笑意不达眼底,“正好,女儿也给他们备了份‘见面礼’。”
窗外风雪骤急,烛火猛地一晃,映得她眼底的阴冷。
谢昭宁回到房中,指尖轻轻敲了敲棋盘。
一个身影无声地从屏风后转出,单膝跪地。
此人乃青烟,死士之一,如今与青风共同执掌雪泥阁。
她取出一枚白玉棋子,在烛火上缓缓转动,“来年开春,春闺行动。”
且先让他们,好好享受最后一段安稳的日子。
青烟接过棋子,指腹抚摸过那玉纹深处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