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我本是太子的贴身侍女，跟随他多年。有一日我告诉他，我喜欢他。没错我想上位。
明明看见他耳根子红的发紫。没想到回到京城没多久，就把我派到厨房烧火，
从一等侍女变成粗使侍女。从此之后，太子老是诬陷我，一会儿说我偷了他的玉佩，
一会儿又说我变卖了府里的柴火。不是，我虽然是个财迷，不至于卖府里最不值钱的柴火吧。
今天又说我做的小鸡炖蘑菇，是宰了他的爱鸡。好吧，这事儿是我干的，已经下肚了。
我被赶出了太子府。次日，我在宫门口蹲守采买的小公公，他与我再相熟不过，
把这些年攒的银钱全给了他。只求能进宫。既然当不了你媳妇，就去当你娘。摸爬滚打多月，
终于爬上了老皇帝的床。啧啧啧，他不太中用，当天晚上就驾崩了。可恶的太子，
说是我害死了陛下。还未听我狡辩。不，是解释一二。就把我打入大牢。得，这下真玩完了。
一、我，陈岁岁。是本朝前太傅大人的女儿，我爹也是皇帝的老师。
我娘跟沈皇后未出阁前是敌蜜，向来不对付，见面就怼。为的就是争那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
各自成婚后，两人忽然又好得不得了。女人的心思难以捉摸。
我阿娘每次入宫时也会把我带着。皇后娘娘说我像极了我父亲，是学武的好苗子。
可我父亲是文官啊。难不成，我爹真的会武？平日文文弱弱的样子是装的？
还说我长大后是要做太子妃的。那时我刚满五岁，太子六岁。我举双手同意，
第一次感受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重要性。宋昭突然哇的一声就哭了，
说不想要凶悍的娘子。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能随意诬陷人呢？我不过是觉得他软软糯糯的，
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蛋儿。哪里凶悍了？我娘向皇后娘娘告别，拉着我回府。
赏了我一顿笋子炒肉。就是笋子有些老了，有点伤屁股。后来我爹被老皇帝派去赈灾。不久，
我爹的死讯传回京中。因贪污朝廷救灾粮，被百姓脚踏而亡。皇帝震怒，但念及爹的功绩，
且祸不及九族，只是将府中男子充军，女子充妓。族人无不感恩戴德。哪是里是大发慈悲，
是因为这个案件漏洞百出，不可深究，只能早早结案。可怜我爹做了一辈子好人，
为皇帝百姓做实事。却得了这样一个下场。我娘得知后，吊死在房内。
娘将我看的比眼珠子都重要，我不相信她会自尽。京城第一大世家陈氏就此落没。
我是他们的唯一血脉，沦为罪臣之女，受族人唾骂。外祖父母早已离世，舅舅本事不高，
只是一个芝麻小官，怕是连累，不敢接济我。皇帝不许我哭丧。我想哭，
就算是违抗他的命令，得到更坏的惩罚。可人悲伤到极致的时候，是没有眼泪的。
爹娘出殡那日，只有沈皇后前来祭拜。太子与我在前捧着父母的灵位，送爹娘最后一程。
爹娘的后事处理完毕后，我因悲伤过度，加上这两天并没有吃什么。晕倒在皇后的怀中。
二、沈皇后违抗圣旨将我带回了宫。皇帝得知后，没有来昭华宫，却来了一封圣旨。
说娘娘自作主张，违抗圣旨，禁足于昭华宫，无召不得出。他不敢拿娘娘怎么样，
娘娘身后是整个镇国将军府，有着绝对的军权。这是先皇给的特权。沈皇后想要收我为义女。
娘娘已经救我于火海，再收我为女儿，这样做却让天下人都知道，皇后公然与皇帝作对。
我已经给娘娘带来麻烦，不能再让皇帝抓住她的把柄。我跪在她的跟前，磕上三个头。
“岁岁如今能安然无恙，已是万分感激娘娘。岁岁只希望留在娘娘身边做一名侍女，
侍奉娘娘和太子。”沈皇后将我搂进怀中，
眼里满是心疼：“在本宫心里你早就是本宫的女儿了，娘娘会永远护着岁岁。
”此后我又有了娘。忽然眼眶涌满了泪水，本来想憋回去的。
太子递给我一块他贴身的帕子......瞬间忍不住，大哭起来。
虽对外称我是昭华宫的侍女，但在宫内人无一敢怠慢于我。娘娘给予我的一切也都是最好的。
知道我喜欢习武，专门为我请了武师父。娘娘则亲自教我读书。秋夜里，
娘娘就抱着我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读着诗词。当读到“云掩初弦乐，香传小数花。
”的时候。娘娘沉默了许久，抬头看向满是繁星的夜空。我抱着娘娘的手臂，
想要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她合上书，给了我一块桂花糕。
为我细细解释着：“云彩啊遮掩住了刚刚升起来的月亮，花香传遍了小树枝。当年，
阿爹请了京城最有名的夫子教本宫读书，不少权贵人家也将孩子送到府上学习。
其中就有岁岁的父母亲。那时也是这样的场景，院中的桂花可香了，入夜的时候，
你爹在舞剑，本宫与你娘品着茶点，好不快活。可如今，再也看不见树下舞剑之人，
和与本宫整日斗嘴之人。”我为皇后斟上一杯茶，笑着说：“娘娘，岁岁陪你品茶点。
”瞧见地上掉落两根树枝，捡起它，向躲在树后的太子跑去。“殿下，来舞剑。
”他不屑地别过头去，气鼓鼓地说道：“孤才不去！”我来之后，娘娘的重心便在我这里，
太子时常抱怨，好似我才是亲生的，他是捡的。拉他来到桂花树下，将其中一根塞到他手上。
他还是不肯。我小声在他耳边说：“殿下若是不舞剑，我就将殿下昨夜尿床的事宣扬出去。
都八岁了还尿床，羞羞羞。”他虽不脸红，但红耳根子。瞧见他握紧了树枝，
我知道这个方法奏效了。一舞毕。娘娘甚少夸奖他，今日难得夸他武艺有所进步。
太子也露出我许久未见的笑容。夜已深，是该休息了。房间跟往日一样放了许多萤火虫。
桌子上多了一个小字条：陈岁岁，孤警告你不要将那件事说出去！
不然孤再也不给你抓萤火虫了。自从父母去世后，我就很怕黑，这件事只有太子知道。
他每日都会想方设法为我抓一盅，甚至找人专门繁殖，不至于冬日里找不到。
皇后早就被解了禁足，但是她不愿意见皇帝，自闭宫门。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很久......三、直到我十六那年，镇国大将军阵亡。
娘娘已经没了阿爹阿娘，如今又没了哥哥。这两年娘娘的身体越发不好，请了许多次太医，
也找不到病因。我本将消息压得死死的，不知道是哪个嘴碎的奴才让娘娘得知了。
那天娘娘吐了好多好多血，陷入昏迷之中。太子殿下被派到南方修水道，一时半会回不来。
我来不及换下身上的沾满血迹的衣裳，来到太医院。太医院的太医皆被李容妃叫了去，
她是如今最得宠的妃子。向来喜欢和娘娘作对。我只能去求他。求皇帝救救娘娘，
直到我可破了头。大总管向来不喜欢我，命人拿下我，声音总是那样尖酸刻薄：“大胆，
陛下在与朝中大臣商议要事，你满身血迹，在殿前大吵大闹，惊扰了陛下，
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可殿内不断有欢笑声传出，怎么就在商议要事了。
我的嘴巴被捂住，将我拖到角落，在大总管的示意下对我施杖刑。直到我昏死过去才停手。
傍晚我才醒过来。我怎么会寄托希望在皇帝身上呢，他巴不得娘娘死。天空又下起小雨，
我伤口的血与娘娘的血融合在一起。我忍着疼痛，连滚带爬回到昭华宫。
在宫门口遇到了太子，他得知大将军战亡后，就快马加鞭赶回来。皇后身体早就亏空，
他明白娘娘是承受不住的。五日的路程他三日便赶到。水道还未竣工，
这个时候回京是违抗圣命。太子扶着我，一起回到宫内。娘娘此时已经醒来过来，
面色似乎比早上好些。她招手示意我过去，我跪在榻前，握着她的手，紧紧贴在我的脸庞。
眼泪止不住往下掉。皇后为我擦去脸庞的泪水，她向来是最心疼我的。“岁岁，不哭。
本宫这辈子从不得自由，离开算是解脱。唯一的遗憾是看不见岁岁出嫁了。
本宫被病痛折磨数年，这是天意，勿需追根其缘由。只希望岁岁平安。
”娘娘知道我是睚眦必报之人，她不希望我卷入朝廷政治斗争之中。
只希望我能快快乐乐成长，平平安安一生。可娘娘，您既然知道我的性子，
这些仇恨怎么可能轻易放下。皇后转头又看向太子，露出一丝笑容。太子的眼睛已是通红，
与我一起跪在塌前，声音嘶哑：“母后。”皇后的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说话逐渐吃力起来：“儿啊，母后向来对你严苛，你可怨过母后？因为母后你不得父皇喜爱，
时常被其他皇子欺负，母后怎能不心疼，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只有你变得强大些，
再强大些，才能护好自己，护好身边的人。”皇帝皇位是杀了亲哥哥得来的。
他忌惮我们陈氏，也忌惮皇后的母家沈氏。宠幸李容妃，是因为她来自民间，毫无根基，
李容妃靠的也只有他。皇后将我的手放在太子手心，细细叮嘱着：“昭儿，岁岁就交给你了，
千万护好她。”都这个时候了，娘娘还在担心她去后无人照顾我。
随着皇后的像是失去所有的力气，眼睛看向头顶的床幔，嘴里念着那句诗：“云掩初弦乐，
香传小数花。”话音刚落，便合上双眼，没了气息。屋内跪了一地人，皆是泣不成声。
我知道娘娘最后时分想的是谁。当年我娘和皇后同时喜欢上一个人，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不是贪污赈灾粮的陈太傅，而是陈太傅一母同胞的弟弟陈铮。他是一名武将，
当年的声望甚至超过了镇国大将军，难得一遇的将帅之才。后来我娘与我爹相爱，
皇后因此闷闷不乐了许久。我娘和皇后是同一天出嫁，在成亲的前晚，我爹忽然暴毙。
根据家族之间约定，我娘不得已嫁给了陈家长子，陈复。那时我娘已经有了我，
世人都说陈复捡了只破鞋。而陈复却待我娘如珍宝，对外一口咬定我就是他的亲生女儿。
自从娘娘那日为我讲解那句诗时，我就彻底怀疑我的身世。
我可以随意出入昭华宫的所有房间，包括书房。这些年总会找到些蛛丝马迹。
太子带着我向娘娘磕上三个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滑落在地上。此后，
我彻底没了娘......四、皇后薨逝，皇帝悲痛万分。在早朝之上痛哭昏厥。
天下无人不感叹帝后感情深厚，皇帝重情义。可我们皇帝陛下，
已有数年没有踏足过昭华殿了，您还记得娘娘的模样吗？辍朝七日以示哀痛。
实则与妃嫔寻欢作乐了七日。朝堂之上，沈老将军拖着孱弱的身体，请求觐见。
他刚刚战死了儿子，如今又无缘无故没了女儿。他要讨个说法。皇帝又痛哭起来，
说是自己没有护好皇后，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随之将李容妃押了上来。
李容妃似乎与往日不太一样，眼神变得空洞起来。说一切都是她的主意，
她想自己的儿子当太子，自己想当皇后。在皇后的贴身衣服下了慢性毒。皇帝连连捶着胸口，
说自己大意，这都未曾发现。众人皆下跪，大喊陛下节哀，保重龙体。沈老将军早就卸了甲，
再无实权。皇帝又赏了许多东西安抚，想要请老将军重新出山。将军拒绝了，说年纪大了，
只想回到故乡安度晚年。太子还需助力，沈家不能再出事了。娘娘的贴身衣物和吃食，
都是经过我和王掌宫的手，绝不可能有问题。前些年，娘娘最后一次从德昭宫回来后，
就一病不起。也是娘娘最后一次见的皇帝。李容妃来自民间，自小父母双亡，毫无根基，
能依靠的只有皇帝。而她也是最好的替罪羔羊。五、皇后安葬后，
皇帝心腹大臣开始弹劾太子私自回京一事。太子如此也是为了见皇后最后一面。
皇帝向来不喜欢他，从未给予一丝父爱。但作为父亲，他不能直接惩治，索性让他人说出。
皇帝如今共有两子，二皇子生母是刚刚赐死的李容妃。这些年有意在扶持向来跋扈的二皇子，
为他铺着路。皇后和镇国大将军虽已离世，但太子还在，不少大臣为太子求着情。“陛下，
殿下提前回京也是为了见皇后最后一面，这些年殿下也为百姓做了不少事，求陛下从轻发落。
”二皇子一派进言：“陛下，南边水患不断，堤坝迟迟未完工，虽没有百姓伤亡，
但已有庄稼被冲毁，难道太子殿下没有过错吗？若不惩戒，如何服众，百姓如何安心？
”朝中一片争执。沈家忠烈满门，皇帝由此废除太子理由太过牵强。太子请旨，
以代罪之身前往水患最严重的松渔县。若是不能做出成绩，则永不回京。松渔县与滇国相邻，
最是偏远，民风恶劣。派去的县令，很少有囫囵个的回来。所谓天高皇帝远，
百姓大都是刁民。皇帝巴不得他死，再无后顾之忧。可他不能一口答应。佯装沉思，
来回踱步，迟迟不肯答应。二殿下一派再次下跪请旨，这才同意。三日后便出发。
我受了杖刑，加上皇后离世悲痛交加，伤口迟迟未愈合。这些日子都在房里躺着。
太子每日都会来看我，送来最好的金疮药。我随着他的队伍一起出发，我以为他会带上我。
没想到，出城后他将我安置在一处宅子里，留了奴仆和银钱。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头也不回，
骑马跑了。我不想追吗，可是我屁股疼啊，追不上！好你个宋昭去县里当大爷不带上我。
他走远后，我数了数手里的银钱。朝他的方向喊道：“殿下，给少了!”这也不够啊。
没过多久，我索性将宅子卖了，准备遣散奴仆。他们怎么也不肯走。不是，
我只有这么点钱了。众人齐刷刷跪下：“姑娘，卖身契在太子殿下手中。”差点忘里这茬，
我将他们扶起来。拍拍胸脯，太子那里我兜着，话音还没落，一个一个都跑了。只剩下夏菊。
我问她为何不走，她说跟着我有肉吃。这算是一个理由。她是一个可怜的姑娘，
五岁就被继母卖给了人伢子，转手几个买家。那日我与太子看花灯时救下的她。
我数了数手里的银钱，拿起包袱，带着夏菊就往市场跑去。
拿了大部分钱买了药材和农作物种子。连夜往松渔县赶去。一路上连衣服都没换，
终于七日后到达，县里的洪水已经退去，地上堆积着淤泥。太子与百姓一起清理着街道，
还有人为殿下递来水喝。我向他跑去，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啃泥。脸上全是泥巴。
宋昭放下扫帚将我扶起来，连连问着姑娘你没事吧。这才多久，就忘了我了，
我想要把脸上泥巴抹去，没成想越抹越花。直到看见我身后的夏菊，他才反应过来。
他瞬间松了手，幸好我右手还撑在地上，不然又得躺下去。
语气冷冷：“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说罢便转身离开，我起身想要拉住他，没站稳，
脚踝崴了下去，听见清脆的断骨声音。我又一次摔倒泥坑里。宋昭是心疼我的，
连忙将我抱起来，向他的住处跑去。让身边的郭平去找医师。“岁岁，你这是何苦呢？
孤已经没了母后，没了舅舅，只想你能平安。”脚上的疼痛，让我头上冒出细汗来。
为了缓解疼痛，我抬起头来，仔细瞧着他的脸，笑着说道：“可殿下，我也只有你了。
”两个孤单的人不应该相依偎在一起吗？医师为我定了骨，嘱咐一月内尽量不走动。
我也由此留了下来。夏菊在一旁悄悄为我竖了个大拇指，我是学过武的。第一次算是不小心，
但不可能摔我第二次。太子是戴罪之身，上面吩咐对太子不可例外。这下好了，
可以跟殿下住在一个房间。可惜他宁愿抱着剑睡地上，也不愿意跟我睡一张床上。
大晚上抱剑干嘛，防我轻薄？才嘀咕完这句，就来了一刺客，被太子一刀了结。
而后断断续续来了好几个。一会是二殿下的人，一会儿是皇帝的人。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殿下这哪是来赎罪的，是赎命的。六、来的这两日，脚不能动，殿下要去处理事务，
隔壁的大婶经常来陪我聊天。她说殿下才来时，水量达到顶峰，原来的县令死在大水里，
县里百姓乱成一团。甚至有人趁火打劫，烧伤掠夺。
是殿下承诺定会将松渔县治理成远近闻名的大县，让家家户户都有余粮，不为生计发愁。
如若在五年内未做到，便以死谢罪。这小子赌得倒挺大啊。开始百姓是不信的，
但是这一个月，殿下与他们同吃同住，治理大水时永远是冲在最前面的，也救下不少人。
百姓大小纠纷都能处理得当，不少百姓已是信服。书上说大水之后定有大疫。我不通药理，
但皇后娘娘平日喜欢制作药膳，曾给我提起过预防的方子。已经来不及等脚伤好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