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我那传说中战功赫赫的军官丈夫——顾长风,将我堵在墙角,眼神冷得像腊月的冰。
“林晚意,收起你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他甩给我一份“分房协议”,命令我安分守己,
别妄想玷污他这身军装。我捏着那纸协议,看着他俊朗却刻薄的脸,差点笑出声。
他大概不知道,三个月前在黑漆漆的高粱地里,救下被野猪追赶的他,还被他死死抱住,
哭着喊“姐姐别走”的人,就是我。这男人,人前人后还有两副面孔呢?01“签了它,
我们分房睡。除了名义上的夫妻,你我互不相干。”顾长风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
带着部队里特有的、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我刚嫁进顾家不到三个小时,
一身崭新的红的确良衬衫还没捂热,就被我名义上的丈夫来了个下马威。他叫顾长风,
是团里最年轻有为的营长,前途无量。而我,是红星生产大队声名狼藉的林晚意。
我们的结合,在旁人眼里,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我这坨“牛粪”上。“怎么?不愿意?
”见我迟迟不接,顾长风的眉头拧得更紧,眼里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林晚意,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爬上我顾家婚床的。我娘耳根子软,被你哄得团团转,
我可不吃你这套。”我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捏着衣角,
声音细得像蚊子哼:“长风,我……我是真心想跟你过日子的。”真心?
他怕不是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如果不是他那个“恋爱脑”的妹妹顾晓月,
为了跟知青男友私奔,把我骗去后山,又故意散播谣言说我行为不检点,败坏了顾家的名声,
他妈又怎么会为了“负责”,火急火燎地让他娶我进门?这男人,
从头到尾都把我当成了那种为了进城不择手段的捞女。“收起你这副嘴脸,我看着恶心。
”顾长风后退一步,仿佛我身上有什么病毒。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军绿色手帕,擦了擦刚才碰过我的手指,
然后毫不留恋地扔进了纸篓。这个动作,比任何语言都更伤人。我攥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很好,顾长风,你成功激怒我了。“行,我签。”我拿起笔,
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还敢提条件?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第一,我们虽然分房睡,但在人前,
你必须对我保持应有的尊重,不能让人看扁了去,这对你顾营长的名声也不好,不是吗?
”我学着他的样子,语气平静无波,“第二,我的嫁妆,那三十六条腿,
还有我娘留给我的那个红木箱子,必须放在我的房间里。那些东西,比我这条命都重要。
”顾长风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我能如此条理清晰地谈判。他不知道,
我爹是大学教授,我娘是书香门第的小姐。若不是那场浩劫,我林晚意也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这点场面,还吓不到我。“可以。”他惜字如金。签完协议,
他果然毫不犹豫地抱起自己的被子,去了隔壁的书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隔绝了两个世界。我卸下所有伪装,瘫坐在床上。房间里还贴着大红的喜字,处处透着喜气,
却也处处透着讽刺。夜深人静,我却毫无睡意。我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院子里那棵高大的梧桐树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忽然,
隔壁书房传来一阵压抑的、痛苦的闷哼声。我心里一紧。难道是他的旧伤复发了?
我记得三个月前救他的时候,他的腿受了很重的伤,血流不止。虽然及时处理了,
但那种深山老林里的伤口,最容易落下病根。我犹豫了片刻,还是披上衣服,
端着一杯热水走了过去。门没有反锁,我轻轻一推就开了。书房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台灯,
顾长风趴在书桌上,额头上全是冷汗,军装衬衫的后背湿了一大片。他右手紧紧攥着,
手背上青筋暴起,左手则死死按住自己的左腿膝盖。他每次呼吸,都带着颤抖。“顾长风?
”我轻声喊他。他猛地抬头,警惕地看向我,眼神凌厉如刀。但在看清是我之后,
那份凌厉又迅速被厌恶和戒备取代。“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你的腿……”“我说了,
滚出去!”他低吼着,试图站起来,却因为腿部的剧痛,一个趔趄,
直直地朝我这边倒了过来!02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他高大的身躯结结实实地压在我身上,
将我俩一起带倒在地。我的后脑勺“咚”的一声磕在了门框上,疼得我眼冒金星。而他,
则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了我的身上。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滚烫的温度和结实的肌肉线条。
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皂角和汗水的阳刚气息,瞬间将我包裹。
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起……起来。”我推了推他。顾长风似乎也愣住了,
他撑起半个身子,低头看着我。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呼吸有些急促,
喷洒在我脸上,带着灼人的热度。“投怀送抱?林晚意,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他很快回过神,语气里充满了嘲讽,但撑在我身侧的手却没有立刻移开。
我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人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顾营长,你是不是忘了,
是你自己倒过来的?”我没好气地提醒他,“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可要喊人了。到时候,
惊动了爸妈,你那份‘分房协议’可就瞒不住了。”提到爸妈,顾长风的脸色变了变。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忍耐着腿上的剧痛,咬着牙从我身上撑了起来。我赶紧爬起来,
揉着发痛的后脑勺,与他保持安全距离。“你腿上的伤,是旧伤复发了吧?
”我看着他惨白的脸,终究还是没忍住,“这是风湿痛,疼起来要人命。你得热敷,
不然会越来越严重。”“我的事,不用你管。”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态度依旧强硬,
但额角的冷汗却出卖了他的逞强。“我是你法律上的妻子,你这身子骨要是垮了,
我下半辈子找谁说理去?”我懒得跟他废话,直接转身去了厨房。很快,我端着一盆热水,
拿了条新毛巾,又回到了书房。“你干什么?”他警惕地看着我。“给你治病,不然呢?
”我将热水放在他脚边,蹲下身,拧干毛巾,二话不说就往他膝盖上敷去。“你放开!
”顾长风触电般地想要缩回腿,却被我死死按住。我的力气当然没他大,但我找准了位置,
按住了他腿上的一个穴位,让他瞬间使不上劲。这是我跟村里的老中医偷偷学的,
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你……”顾长风的眼中充满了震惊,
大概是没想到我这个“弱女子”还有这一手。滚烫的毛巾敷在膝盖上,
驱散了那股钻心刺骨的寒意和疼痛。他紧绷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松懈。我没说话,
只是沉默地、一遍又一遍地替他换着热毛巾。书房里很安静,
只剩下水汽蒸腾的声音和我们两人交错的呼吸声。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戒备、厌恶,
慢慢变得复杂起来。他开始打量我,打量我蹲在他脚边,认真为他敷腿的样子。
我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粘在脸颊上,看起来有些狼狈。但他没有再赶我走。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他的脸色终于缓和了许多。“好了,”我站起身,
活动了一下蹲麻了的腿,“今晚先这样,明天我去找点草药给你敷一下,效果会更好。
”说完,我端起水盆就准备离开。“等等。”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停下脚步,
回头看他。“为什么?”他问,眼神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探究,“你明明可以不管我。
”“我说过了,你垮了,我下半辈子没保障。”我随口找了个理由,“再说了,
我今天刚嫁过来,明天你就光荣负伤,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克夫呢。
”他被我这番歪理说得噎了一下,半天没出声。我端着水盆回到房间,锁好门,
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跟这个男人共处一室,压力实在太大了。后半夜,我睡得迷迷糊糊,
总觉得有人在房间里。我猛地睁开眼,赫然发现一个人影站在我的床前!是顾长风!
他手里拿着我的那个红木箱子,正低头研究上面的铜锁。“你干什么!”我吓得尖叫起来,
一把抓过枕头砸了过去。03枕头砸在顾长风的胸口,软绵绵地掉在地上。
他被我的尖叫吓了一跳,手里的箱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你鬼吼鬼叫什么!”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被抓包的恼怒。“我才要问你干什么!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像只护食的母鸡,张开双臂挡在箱子前,“顾长风,
你半夜三更跑到我房间里,动我的东西,你到底想干什么?偷东西吗?”“偷东西?
”顾长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冷哼一声,“林晚意,你这箱子里装的是金元宝吗?
值得我堂堂一个营长半夜来偷?”“那可说不准,毕竟某些人嘴上说着嫌我恶心,
身体倒挺诚实,非要往我房里凑。”我火力全开,把白天受的气全怼了回去,“这叫什么?
教科书级别的‘嘴嫌体正直’?”“嘴嫌体正直?”他显然没听过这个新潮的词,
微微皱起了眉,但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嘲讽意味。
他的脸黑了下来:“我只是看这箱子旧了,想帮你加固一下。”这个借口,
连三岁小孩都骗不了。我一眼就瞥见他脚边掉落的一根细铁丝。他分明是想撬我的锁!
“加固?用铁丝加固吗?”我冷笑着捡起那根铁丝,在他眼前晃了晃,“顾营长,
你们部队的后勤维修,都是用这个工具的吗?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顾长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是被我戳穿了谎言,有些挂不住面子。“总之,
我对你这破箱子没兴趣。”他嘴硬道,“我只是……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走着走着,
就走到我房间撬我锁了?”我步步紧逼。他被我怼得哑口无言,眼神有些闪躲。
我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过来。他怀疑的,根本不是箱子里有什么金银财宝。他是怀疑,
这箱子里藏着我和其他男人“不清不楚”的证据!比如情书,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毕竟,
在顾晓月的嘴里,我可是个跟全村男人都有染的“破鞋”。这个认知让我又气又想笑。
气他仅凭谣言就给我定了罪,笑他这副想查证又拉不下脸的蹩脚模样。“行啊,你想看是吧?
”我忽然改变了主意,往后退了一步,大大方方地让开了位置,“给你看,让你看个够。
省得你天天跟防贼一样防着我。”说着,我从脖子上取下一把小小的黄铜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一声,打开了那个红木箱子。箱子打开的瞬间,
一股淡淡的、混杂着书卷和药草的陈年香气,弥漫开来。没有他想象中的情书,
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箱子的最上面,是一沓沓用牛皮纸包得整整齐齐的书,
封皮上是漂亮的簪花小楷:《本草纲目》、《伤寒杂病论》、《黄帝内经》……书的下面,
是几件叠放整齐的、我母亲年轻时穿过的旗袍,料子是上好的丝绸,虽然旧了,
但依旧泛着柔和的光泽。最底下,是一个小小的首饰盒。我打开它,
里面只有一支成色普通的银簪子,和一对小小的、长命锁样式的耳环。这就是我全部的家当,
也是我母亲留给我所有的念物。顾长风愣住了。他直直地看着箱子里的东西,
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这些东西,与他想象中的“证据”,简直是南辕北辙。
一个声名狼藉的农村女人,箱子里装的不是花衣服俏头绳,而是一堆深奥的医书?这反差,
太大了。“怎么?失望了?”我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没有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是不是很遗憾?”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目光从箱子里移开,
落在了我的脸上。那是一种全新的、带着审视和探究的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厌恶。就在这时,
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天杀的林晚意!你这个狐狸精!
你给我滚出来!你把我儿子还给我!”是隔壁张婶的声音,尖利得像要划破夜空。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顾长风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
他快步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只见张婶正带着她家几个膀大腰圆的儿子,
气势汹汹地砸着顾家的大门。“开门!林晚意你个扫把星!我知道你在里面!
你别躲着不出声!”这深更半夜的,他们想干什么?“怎么回事?”顾长风回头问我,
眼神凌厉。我摇了摇头,一脸茫然。我今天刚嫁过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惹上张婶?
“我去看看。”顾长风丢下这句话,转身就出了房间。我心里不安,也赶紧跟了上去。
04顾长风拉开院门,一股冷风夹杂着张婶的哭嚎声灌了进来。“顾营长,
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张婶一见到顾长风,立刻扑了上来,抱住他的腿就开始撒泼,
“就是她!就是那个林晚意!她把我儿子给害了啊!”她身后,她的大儿子和二儿子,
一人架着一个,拖着一个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的男人。那是我名义上的小叔子,
顾长风的弟弟,顾向东。顾向东此刻双眼翻白,四肢不受控制地抽动,样子看起来十分骇人。
“妈!您快来看看,向东这是怎么了?”顾长风的母亲,
我的婆婆李秀兰闻声也披着衣服跑了出来,看到小儿子的惨状,吓得脸都白了。“亲家母啊!
你还问我怎么了?”张婶一拍大腿,指着我,开始声泪俱下地控诉,“今天下午,
我亲眼看见!就是这个林晚意,塞了个什么东西给向东吃!当时向东就不对劲了,
现在更是……更是快不行了啊!她这是要谋杀亲夫的弟弟啊!蛇蝎心肠啊!”“什么?
”李秀兰难以置信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怀疑。我整个人都懵了。下午的时候,
顾向东确实来找过我。他是家里最小的,被宠坏了,有些不学无术,整天游手好闲。
他看我长得有几分姿色,就动了些不该有的心思,言语轻佻地想来占我便宜。
我当时为了让他离我远点,就顺手从院子里的花坛里,揪了一片薄荷叶给他,
骗他说是什么提神醒脑的“仙草”,让他吃了赶紧去干活,别来烦我。谁知道,
就这么一片再普通不过的薄荷叶,竟然会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是我!”我急忙辩解,
“我只是给了他一片薄PETS叶!”“薄荷叶?你骗鬼呢!什么薄荷叶能把人吃成这样?
”张婶根本不信,哭喊着,“大家快来看啊!新媳妇第一天进门,就想毒死自己的小叔子啊!
还有没有天理了!”她的嗓门极大,很快,半个家属院的灯都亮了。邻居们披着衣服,
围在顾家门口,对着我指指点点。“我就说,这女人看着就不像个安分的。”“是啊,
听说在村里名声就不好,顾家怎么就娶了这么个丧门星?”“可怜顾营长,一世英名,
全被这女人毁了。”流言蜚语像淬了毒的刀子,一刀一刀地扎在我心上。“够了!
”一声怒喝,让所有议论声戛然而止。是顾长风。他脸色铁青,目光如电,
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被他看到的人,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
他走到顾向东身边,蹲下身,掰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又探了探他的脉搏。他的动作很专业,
没有一丝慌乱。“这不是中毒。”他很快下了结论,语气沉稳,“这是癫痫发作了。
”“癫痫?”李秀兰愣住了,“不可能啊!我们家祖上三代都没有这个病啊!
”“癫痫不全是遗传的,高烧、脑外伤,都可能诱发。”顾长风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张婶,
“张婶,你确定你看到的是,我大嫂给他吃了东西,他才发病的?”“我……我当然确定!
”张婶眼神有些闪烁,但还是梗着脖子说道。“好。”顾长风站起身,目光转向我,那眼神,
冰冷又复杂,“林晚意,既然张婶指认你,那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你就先去禁闭室待着吧。
”禁闭室?我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是部队里用来关押犯了错误的士兵的地方,
阴暗潮湿。他要把我关到哪里去?他不信我。在我和一个外人的指控之间,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了后者。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顾长风,”我看着他,
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会后悔的。”他没有看我,
只是冷漠地对着门口的警卫员挥了挥手:“带走。”05禁闭室里又冷又潮,
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透进一点微弱的月光。我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只觉得浑身发冷。
身上还穿着那件红色的确良衬衫,在这冰冷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眼。
我不在乎那些邻居怎么看我,不在乎张婶如何诬陷我。我只在乎顾长风的态度。
他亲手把我送来了这里。这个认知,比禁闭室的寒冷更让我心寒。我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
直到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刺眼的手电筒光照了进来,我下意识地用手挡住眼睛。
“出来吧。”是顾长风的声音。我放下手,看到他站在门口,身姿笔挺,
但脸上的表情隐在黑暗里,看不真切。我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他似乎是叹了口气,
走进来,弯下腰,想要拉我起来。我猛地挥开他的手:“别碰我!”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顿了顿,才收了回去。“事情已经查清楚了。”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向东的癫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