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我被冻僵的手指搓着贵妃的锦缎。
前世记忆突然涌入：我是前朝公主，明日将被诬陷偷窃杖毙。
这一世，我抓住织造局改革机会，献上胭脂秘方。
尚宫不知，那盒胭脂能记录所有触碰者的秘密。
京城贵妇争相定制“朱雀红”“青鸾蓝”，我的朱颜阁日进斗金。
她们更不知，每种色号都是传递军情的暗语。
当摄政王查封我的铺子时，秋猎围场传来他的战马突然发狂。
朝堂上，我扶着瑟瑟发抖的小皇帝，摘下他象征皇权的扳指。
龙椅背后的荆棘刺破掌心，血珠滚落在玉玺：“本宫，才是真龙血脉。”
阶下群臣，皆曾买过我的胭脂。
永夜未央。
豆大的雨点裹着初冬的凛冽寒气，狠狠砸在洗衣局低矮的屋檐上，汇成浑浊的水流，沿着布满青苔的瓦沟奔泻而下，在泥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浑浊的水洼。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令人作呕的酸腐气息——那是无数件贵人们的绫罗绸缎、锦缎华服浸泡在劣质皂角水里，经年累月发酵出来的味道，混杂着雨水带来的土腥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佝偻着身子劳作的洗衣婢胸口。
风，像无数把冰冷的薄刃，从糊着破烂窗纸的窗棂缝隙里、从吱呀作响的门板破洞里钻进来，凶狠地切割着皮肤。偌大的洗衣房里，只有角落处几盏昏暗的油灯在湿冷的空气中挣扎着，勉强映亮一片狭小区域，更显出四周无边无际的、化不开的浓重黑暗。水汽氤氲，让这灯光也显得影影绰绰，将那些麻木地搓洗、捶打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扭曲晃动，如同幢幢鬼影。
萧明昭就在这片冰冷与污浊的深渊里挣扎。她单薄得像一片深秋枝头最后残存的枯叶，身上那件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粗麻衣裳根本抵不住这刺骨的寒。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双手浸泡在巨大的木盆里，那水冰冷刺骨，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扎进骨头缝。盆里是一件繁复华美的贵妃锦袍，金线银线绣着繁复的缠枝牡丹，在浑浊的水里依旧折射出一点微弱却刺目的光。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机械地搓揉着袍子衣襟上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早已干涸发暗的胭脂渍。手指早已麻木、僵硬，指关节如同锈死的齿轮，每一次屈伸都带着迟钝的剧痛，指尖被粗糙的布料和冰冷的污水磨得通红，隐隐可见裂开的细小血口。每一次搓动，那沉重的锦缎都仿佛要把她纤细的手腕彻底压断。
好冷…好累……
意识像风中残烛，摇曳不定，一点点被抽离身体。眼前开始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淹没了周遭沉闷的捶打声和压抑的咳嗽。那盆冰冷浑浊的水，似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吸力的漩涡，要把她整个人都拖拽下去，沉入无底的寒渊。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溃散的边缘——
轰！
一股无法抗拒的灼热洪流，没有任何预兆地、狂暴地冲进了她濒临冻结的脑海！那感觉如同头颅被滚烫的烙铁狠狠贯穿，无数混乱尖锐的碎片，裹挟着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和绝望，瞬间炸开！
*“贱婢！手脚不干净的东西！贵妃娘娘的东珠也敢偷？”*
尖利刻薄的叱骂声，像淬了毒的钢针扎进耳膜。
*“拖下去！杖毙！就在这洗衣局门口，让所有下贱胚子都睁大狗眼看看，偷主子的东西是什么下场！”*
板子沉重落下，砸在骨肉上的闷响，一下，又一下……皮开肉绽，骨头碎裂……血液黏腻地流了一地，和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蜿蜒流淌……视野里最后残留的，是执刑太监那张狞笑扭曲的脸，还有周围那些洗衣婢麻木、惊恐却又隐隐带着一丝扭曲快意的眼神……
剧痛、冰冷、绝望、刻骨的恨意……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将萧明昭彻底淹没。那不是梦，是记忆！是她亲身经历过的、血淋淋的死亡！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痛呼从喉咙深处挤出，萧明昭猛地从木盆边缘弹开，身体剧烈地颤抖，如同风中残叶。冰冷浑浊的洗衣水溅了她一脸一身，反而让她因那濒死记忆而滚烫的大脑获得了一丝短暂的刺激和清醒。
她死死抓住冰冷的盆沿，指节因用力而惨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试图将那些几乎令她窒息的死亡记忆碎片压下去。胸腔里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
她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这间巨大而阴森的洗衣房。依旧是昏暗的油灯，依旧是佝偻麻木的身影，依旧是捶打衣物的沉闷声响。一切都和“刚才”一样。
不，不一样！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角落里那个正费力捶打着一件华服的瘦小身影上——阿蛮！那个在“记忆”里，因为试图替她辩解一句，而被管事太监随手一棍子打碎了头骨，无声无息倒在污泥里的小丫头！她还活着！此刻就在那里！
还有……萧明昭的视线猛地转向门口。那个穿着厚实棉袍、抱着手臂、一脸不耐烦地监工的管事太监王德海！就是他！那张在“记忆”里狞笑着的脸，此刻正因寒冷和无聊而显得格外阴沉刻薄！明天！就是明天！他会带着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来，手里捏着那颗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属于贵妃的“遗失”东珠，硬生生塞进她的破草席下面！
诬陷！一场蓄谋已久的、针对她这个前朝余孽的清洗！
前朝公主……前朝公主萧明昭！这个早已被她自己刻意遗忘、深埋进污泥尘埃里的身份，此刻裹挟着滔天的恨意和冰冷的权谋真相，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不是意外，是谋杀！是清洗！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刀割般的痛楚，却也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被死亡淬炼过的清醒。前世临死前那刻骨的绝望和怨恨，此刻在她胸腔里熊熊燃烧，驱散了所有的寒冷和麻木。
不能死！绝不能像前世那样，像一只蝼蚁般被随意碾死在污泥里！
她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布满冻疮和裂口、浸泡得发白发胀的手。这双手，刚刚还在为一件沾了主子胭脂的华服而挣扎。胭脂……贵妃的胭脂……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她被恨意和求生欲填满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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