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冬腊月的风,像淬了冰的刀子,刮过破败的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嘶吼。沈清辞蜷缩在冰冷的硬板床上,喉间火烧火燎的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
“咳咳……”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被褥下,手背上的冻疮早已溃烂流脓。视线模糊中,她仿佛又看到继母柳氏那张含笑的脸,端着那碗漆黑的汤药,语气温柔得像淬了毒的蜜糖:“清辞,快喝了吧,喝了病就好了。”
可那碗药,是穿肠的毒药啊。
继妹沈明月在一旁拍手笑,声音尖利刺耳:“姐姐,这可是母亲好不容易找来的秘方呢!你死了,父亲就只会疼我一个了,顾公子的婚约,也该是我的了……”
顾公子…… 那个她倾心爱慕多年的人,最后却和沈明月一起,看着她被污蔑偷盗、被父亲厌弃、被关在这冷院自生自灭。母亲留下的遗物被变卖,掌家权被柳氏夺走,她像一株被霜打烂的野草,在绝望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恨!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她的灵魂焚烧殆尽。若有来生,她定要让这对蛇蝎母女血债血偿!
“小姐!小姐您醒醒!”
急切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带着熟悉的哭腔。沈清辞猛地睁开眼,刺目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落在身上竟带着暖意。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 是她的贴身丫鬟春桃,梳着双丫髻,脸上还带着婴儿肥,不是后来在冷院外被柳氏杖毙的憔悴模样。再看四周,雕花拔步床,茜色纱帐,梳妆台上摆着她及笄前常用的螺钿镜,墙上挂着母亲亲手绣的兰草图…… 这是她未被关进冷院前的闺房,“汀兰水榭”!
“春桃?” 她沙哑地开口,声音竟带着少女的清亮,而非病入膏肓的虚弱。
“小姐您可算醒了!您都睡了一天了,可吓死奴婢了!” 春桃扑到床边,眼眶红红的,“您昨天去给老夫人请安,回来路上淋了点雨就发热了,大夫说只是受了风寒,歇一天就好。”
淋雨发热?沈清辞抬手抚上自己的额头,果然不烫了。她掀开被子,看到自己纤细白皙的手腕,没有冻疮,没有针孔,肌肤细腻得像上好的暖玉。
“现在是什么时候?” 她抓住春桃的手,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小姐您睡糊涂啦?” 春桃奇怪地看着她,“今日是永熙三年,腊月初八呀。再过七日,就是您的及笄大礼了。”
永熙三年,腊月初八!及笄礼前七日!
沈清辞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膛。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十五岁,回到了所有悲剧尚未发生的时候!柳氏还没彻底站稳脚跟,母亲的遗物还在,父亲对她虽冷淡却未到厌弃的地步,顾公子的婚约也还没被沈明月抢走!
老天有眼,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她闭上眼,前世冷院的凄凉、柳氏的伪善、沈明月的得意、父亲的冷漠、顾公子的绝情…… 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最终都化作坚冰般的决心。这一世,她沈清辞,绝不再任人宰割!她要护住母亲留下的一切,要让柳氏和沈明月付出代价,要让那些亏欠她的人,都尝尝绝望的滋味!
“小姐,您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春桃担忧地问。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底的脆弱已被沉静取代,只余下一丝与年龄不符的锐利。“我没事,” 她淡淡道,“只是做了个噩梦。”
一个无比真实的噩梦。
“对了,” 她状似随意地问,“方才我睡着时,府里可有谁来过?”
春桃想了想:“夫人来看过一次,见您没醒就走了,还说让厨房炖了燕窝,等您醒了就送来。二小姐也来过,在门口跺了跺脚,说您装病躲懒,被夫人拉走了。”
柳氏果然来了。沈清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前世的及笄礼上,柳氏就是送了一支凤凰点翠簪作为贺礼,那簪头的宝石缝隙里,藏着无色无味的毒粉,日日佩戴,日积月累,让她身子日渐虚弱,最后才给了柳氏下毒手的机会。
这一世,那支毒簪,她可不会再收了。
“燕窝就不必了,” 沈清辞掀开被子下床,“我去看看母亲留下的那箱旧物,许久没打理了。”
春桃连忙扶她:“小姐刚醒,仔细着凉。”
沈清辞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张尚带稚气的脸,眉眼清丽,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已不再是前世的温婉天真,而是盛满了历经沧桑的冷冽和决绝。
“春桃,” 她轻声道,“从今日起,我们都得小心些了。”
春桃虽不明所以,却从自家小姐眼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凝重,重重地点了点头:“奴婢听小姐的。”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窗纱落在地上,映出细碎的光斑。沈清辞抚上发间的素银簪,指尖微凉。柳氏,沈明月,你们准备好了吗?这一世的棋局,该由我来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