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砚川那天深夜。我开车来到了林城医院。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队友冲进急诊室，
声音都有些变调：“医生！医生——！”我一向冷静，任务再危险都能稳住，
可今天——亲眼看着兄弟中弹倒地，我还是慌得连开了好几枪，带着他杀出一条血路。
护士飞快推来推床，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快步走出。白大褂下，
那人低着头，神情沉静利落，动作又快又稳。“腹部贯穿伤，失血性休克，马上推进抢救室。
”她的声音清冷，却没有半点迟疑。我愣了一瞬，下一秒，怒气冲上脑门。“怎么是你？！
”我脱口而出，连声线都凉了几分。“换医生，我要求换人！”温知予显然也怔了一下，
可她很快收敛了表情，恢复了熟悉的那副冷淡模样：“现在值班医生只有我。你要是不信，
可以转院。但他，不一定等得起。”我咬紧牙关，死死盯着她的脸，
恨不得从她眼里看出点心虚或者愧疚。可她根本不看我，只对护士吩咐了一句：“备血，
推进去。”那一刻，我忽然有点恍惚。她一直是这种人。冷静、克制、不动声色。
新闻上说她是什么来着？“天才医生。”可我只记得，她曾是我最信任的人。
现在却连信任都无法谈起。我还没回过神，护士急匆匆跑了出来：“你们谁是A型血？
血库不够了，需要输血。”我毫不犹豫站出来：“我是。”手术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
我就靠在手术室门口，浑身血腥味，头还有点晕。等她出来，我立刻站直了身。
结果脚下一软，差点没摔倒。“情况稳定，已经送去ICU观察。”温知予垂着眼，
像没看见我站不稳，低头翻着单子，“你去缴费吧。”可我分明看见她的手伸出来，
又被她自己迅速握拳收了回去。我刚要转身，却忽然听见她喊我：“等等。”我回头，
她目光正落在我胳膊上——鲜血正从衣袖里往外渗，顺着手背一滴滴往下淌。
她眉头一皱：“你也受伤了？”或许是不想让她管，或许是怕她担心。
我随口敷衍：“不是我的血，是他的。”她却根本不信，直接拽住我的胳膊往处置室走。
力气大得让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以前那个瘦小又安静的女孩，竟然变得这么强硬。
让我无法挣脱。又或者——我根本就不想挣脱。处置室里安静得只有呼吸声。她给我清创，
沉默得可怕。碘伏擦过伤口，火辣辣地疼，我却一声不吭。可她却红了眼眶，
轻声问：“疼吗？”我没回答，只是站起身快步走向门口。“谢谢。”说完就逃似的离开了。
后来一个多月，我的队友一直住院。他家属在外地，我特意请了假留在医院照顾他。
我们就在同一家医院，却没再碰过面。除了那晚。我记得她下晚班时，眼睛都睁不太开了，
整个人疲惫到极点。我靠在车边站了很久，想着她也许会直接绕开，也许会冷冷瞪我一眼，
也可能当我不存在。结果她竟然走了过来，叫了一声：“哥。”我心头一震，手指一紧。
那声“哥”，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还在林城福利院的那些年。她小小一只，抓着我衣角，
仰着头喊我“砚川哥”。我不敢看她，只低头钻进了车里，说：“我送你回家。
”她愣了一下，但还是拉开副驾门坐了上来。一路无言。我紧握方向盘，视线不曾移开半分。
她刚开始偷偷看我几眼，后来就靠着椅背缩了回去，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把车停在她小区门口，她醒了：“谢谢你送我，我……先走了。”她说完，
手已经放在车门上。我却突然有了问她的勇气。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那一瞬间，
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心情。我想她，上次之前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了。我也恨她，
恨她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我原因，哪怕是直接告诉我她就是没有原因的选择做了那件事。
“温知予。”我的声音低哑，像是把这三个字从嗓子眼里一点点挤出来。“三年了，
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那天到底是为什么吗？”2 温知予我叫温知予，是个孤儿。
从在林城福利院长大。我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到福利院的，只记得刚到时，
因为有些瘦小，院长很心疼我，经常偷偷地给我塞很多小零食。
那时候我有很多朋友——小柔，媛媛，还有林砚川。虽然小柔和媛媛总说林砚川从来不理我，
根本不是我的朋友。可我比她们都大一点，她们听我的话，就像我总是跟着林砚川一样，
认准了就不肯改。那时候我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是个孤儿难过，整天都玩得很开心。
我们最爱玩的游戏是躲猫猫。那天，轮到媛媛当鬼。我正准备像往常一样躲到树丛里，
小柔却拉着我，偷偷溜进了福利院最深处的一栋老楼。
虽然大人们从来没明说不让我们去那里，但那是栋年久失修的楼，昏暗潮湿，
总有奇怪的味道。没有孩子敢靠近。可一个平时最听我话的妹妹都不怕，我又怎么能退缩呢？
我们钻到一张废桌子底下，一开始还小声嘀咕着等着媛媛，可是等了很久很久，也没人来。
后来我们竟在黑暗中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是一阵令人窒息的灼热。我睁开眼，
满屋子都是浓烟。我慌忙叫醒小柔，拉着她往外跑。可她吓坏了，哭得动都不敢动。
我只能先出去，想着叫大人来救他。可刚跑到楼梯口，我就被浓烟呛的晕了过去。
后来我听说，是林砚川救了我。他虽然没参加游戏，却无意中看到我们走进了老楼。
火灾发生后，是他第一时间告诉了大人。我幸运地被救了出来。可等我醒来，
迎接我的不是关心，而是一张张复杂又愤怒的脸。院长、媛媛，还有几位老师。
我还来不及问发生了什么，就急着打听小柔的情况。他们只说，她被消防员救出来了。
可下一秒，媛媛突然冲过来，狠狠甩了我一巴掌。我愣住了，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哭着骂我冷血，说我抛下了小柔，才害她被烧伤毁容。我想解释，我不是要丢下她，
我是想先出去叫人……可没人愿意听。他们都说，是我害的。我偷偷跑去看了小柔一眼。
她满脸是伤，裹着纱布。即使闭着眼，我也能感受到她的痛苦。我喉咙哽得说不出话。那年，
我才八岁。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真的做错了。是不是那一刻，我应该拼死也把她拉出来。
可现实没有给我答案。自那以后，福利院里所有人都疏远我。除了林砚川。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对我冷冰冰，而是每天都在想办法逗我笑。
他会把整个自由活动时间都拿来推我秋千，毫无怨言。他替我骂走那些背后议论我的人，
只和我一个人待着。他成了我唯一的依靠。从那时候起，我开始叫他“哥哥”。
他也真的照顾我，护着我。我们就这样一起熬过了最孤单的几年。直到我十岁那年，
有人来福利院想要领养孩子。院长找到了我，让我去见领养人一面。
其实这两年也不是没人来过，但一听说我的“事迹”，他们都会选择别人。
我以为这次也一样。可那个女人，只看了我一眼，就点头说要领养我。我吓了一跳，
立刻哭闹起来，大声说除非能和林砚川一起，否则我绝对不走。我以为她会觉得我不懂事，
转身离开。可她只是淡淡地说：“正好，给她找个伴，一起领养吧。
”她不像其他人那样问很多问题，甚至没看林砚川一眼，就轻飘飘地办了所有手续。
我记得院长那天笑得很开心，一边感叹终于有人愿意带走我，一边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可他没有深究。我们就这样，被她带走了。林砚川，成了我真正意义上的哥哥。
那时候的我以为，我们终于是一家人了。以为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3 林砚川我和温知予一起被领回家的那天，大概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一天。我不仅有了家，
还是和温知予一起。以后，她就是我真正的妹妹了。刚到新家的时候，
知予紧张的握住了我的手。我知道她很害怕，所以从那时候开始，
我就下定决心要保护她一辈子。新家除了养母，还有一个养父，只是很少回来。
不过他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很多礼物。我不知道为什么知予没有，好在她也不计较这个。
但我还是会挑出最好的那个，偷偷送给她。那个家……跟别人家的确不太一样。
妈妈待我们不薄，吃穿用度都极好，可我感受不到温度，感受不到爱。知予有低血糖，
曾多次晕倒。可妈妈每次都只是冷淡地说，“休息一下就好了。”我担心她，
所以总随身带着巧克力，还把所有零用钱都拿来买糖，塞进她的包。老师常说我是个好哥哥，
我们兄妹俩很有爱。可这份“爱”，只有我们彼此有。妈妈对我们，从来没有。尽管如此，
我还是很感激她。她给了我们一个身份，我们不再是“野孩子”。她给我们很多钱，
也给了舒适的生活，还有保姆负责一切琐事。在别人眼中，我们有着完美的童年。而我觉得，
只要能和知予一直在一起，这一切就足够了。我们就这样，一起长大。直到我17岁那年，
养母告诉我们她要和养父离婚，并且要出国工作很久。她给了我一张卡，让我照顾好自己，
也照顾好知予。我虽然舍不得，但还是点了点头。她走之后，我们和保姆一起生活，
卡里的钱花都花不完。后来我考大学，选择了刑警学院。理由很简单：我想更好地保护她。
第二年，知予报志愿时，我建议她选个轻松点的专业。她却坚持学医。我很诧异。
她从没说过自己对医生有兴趣，可她早就背着我报好了名。我拗不过她，只能尊重她的选择。
大学四年，我们虽然住校，但一个城市，总能见面。我的时间依旧都留给她。毕业后，
我租了大房子。虽然工作需要住在单位宿舍，但我还是想和她有个家，
一个只属于我们俩的家。周围的人都开始谈恋爱了，可我不着急。我知道，
自己这一辈子只想和她在一起。她心里肯定也是一样的。直到——养母回来了。一回来，
她就让我们退掉租的房子，给我们买了一栋大房子。还把我们拉去商场，买了很多很多东西。
我很开心她能回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她回来之后，知予总是说自己很忙，很少见她。
养母倒是也不生气，还让我带很多东西给知予，还问我想不想娶知予，她帮我。
可就在我以为一切就会这样照着我期待的发展下去的时候。养母生病了。
我接到电话赶到医院时，养母正躺在急救室里。护士告诉我，她需要做手术，
可是今天医院很忙，所有医生都在手术台上。她还说，母亲和其他人比起来不算危急，
所以安排在了后面。我没有为难护士，而是赶紧找了知予。电话打不通。
就在我准备去找人时，她从一个手术室走了出来，看了我一眼，就急匆匆的往养母那里去了。
我松了一口气，知予在我心中，是最好的医生。有她救我们的妈妈，一定没事。可是，
过了一会儿。她却走出来，对我摇了摇头。其实我第一反应是安慰她的。她是个女孩，
自己的妈妈死在自己的手术台上，肯定比我难过多了。可我还没来得及说话，
一个女人突然冲了出来，跪在了知予面前。我刚想拦住，却突然看见了那个女人的脸。
脸上有明显的烧伤痕迹，我一下就认出来了。是小柔。
从她有些激动的话语里我拼凑出了事情原委——知予刚才在她的女儿和自己的妈妈之间，
选择了先救她女儿。她女儿救活了，我们的妈妈却死了。还有个女人去扶小柔，也很熟悉。
是媛媛。媛媛还说着什么原来你不冷血之类的话。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浑身血液倒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