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如注，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顾封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黑色奔驰在湿滑的路面上划出一道水痕。
"王董，合同条款我们已经谈妥了，明天上午十点我亲自到您办公室..."顾封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目光在前方路况和仪表盘间快速切换。车窗外，雨刷器以最快速度摆动，却仍赶不上暴雨的来势汹汹。
电话那头还在说着什么，顾封微微皱眉，这是他今天接的第十七个工作电话。作为故事集团最年轻的总裁，三十二岁的他早已习惯了这种高强度的工作节奏。
十字路口的黄灯闪烁，顾封轻踩油门打算加速通过。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右侧闯入他的视线——
"吱——"刺耳的刹车声划破雨夜。
李承彦只觉得一阵刺目的车灯照来，他本能地捏紧自行车刹车，轮胎在湿滑的地面打滑。膝盖重重磕在地上，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背包甩出去几米远，里面的书本散落一地，很快被雨水浸湿。
顾封的手机掉在了脚边，电话那头还在"喂喂"叫着。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冲入雨中。
"你没事吧？"顾封蹲下身，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昂贵的西装转眼湿透。
李承彦抬起头，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滑落，却遮不住那双清澈如泉的眼睛。他咬着下唇摇了摇头，试图站起来却又因膝盖疼痛踉跄了一下。
顾封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掌下的骨骼单薄却坚韧。近距离看，这个男孩比他第一印象还要年轻，湿透的白T恤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人特有的线条。
"我送你去医院。"顾封的语气不容拒绝。
"不用了，只是擦伤。"李承彦挣脱他的手，一瘸一拐地去捡散落的书本。顾封注意到那些是高中教材和几本摄影集，边角已经因为雨水而卷曲。
顾封捡起最近的一本书，封面上用清秀的字迹写着"李承彦，高三二班"。他弯腰将书本一一拾起，塞回那个已经磨损的背包。
"至少让我赔偿你的损失。"顾封从内袋掏出名片夹，取出一张烫金名片递过去。
李承彦看着那张名片，雨水打在纸面上，晕开了部分墨迹，但依然能清晰看到"故事集团总裁 顾封"几个字。他没有立即接过，而是在裤子上擦了擦手，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顾封注意到他手指上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茧子和几处细小的伤痕。
"真的不用了，是我骑车太快。"李承彦最终接过名片，随手塞进裤兜，眼神飘向不远处亮着灯的便利店，"我还要去打工，要迟到了。"
顾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家24小时便利店，橱窗上贴着招聘启事。他再次打量这个少年——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磨损的球鞋，还有手腕上那块停了的老式手表。一个需要打工的高中生。
"你的膝盖在流血。"顾封指了指。
李承彦低头看了一眼，右膝盖确实擦破了一大块皮，血水混着雨水流下。他随手抹了抹，"没事，便利店有急救箱。"
雨势渐小，但两人都已经湿透。顾封突然感到一丝异样——他通常不会为这种小事故停留，更不会关心一个陌生人的伤势。但眼前这个男孩眼中的倔强和脆弱奇异地混合在一起，让他无法就这样驱车离开。
"至少让我送你过去。"顾封拉开副驾驶门。
李承彦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表，最终摇摇头："我的自行车..."
"后备箱。"顾封已经走向那辆倒地的旧自行车。
三分钟后，李承彦局促地坐在豪华轿车的副驾驶上，湿透的衣服在真皮座椅上留下水渍。他尽量不碰到任何东西，仿佛害怕自己的贫穷会沾染这辆价值不菲的车。
"那个便利店，你打工多久了？"顾封打破沉默。
"半年。"李承彦简短回答，眼睛盯着前方。
"高三学生应该很忙。"
"嗯。"
顾封侧头看了他一眼，发现男孩的侧脸在街灯下显得格外柔和，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嘴角却紧绷着，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车在便利店前停下，李承彦迅速下车，从后备箱取出自行车。顾封摇下车窗："如果伤口有问题，或者书本需要更换，随时联系我。"
李承彦点点头，转身推着自行车走向便利店后门。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住，回头看向仍停在原地的车，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挥了挥手，消失在门后。
顾封坐在车里，雨滴敲打着车顶。他罕见地没有立即拨通下一个工作电话，而是静静地看着便利店的方向，直到一个穿着制服的身影出现在收银台后——那个单薄却挺拔的背影，在便利店的荧光灯下显得格外孤独又坚韧。
他低头看了眼腕表，晚上八点二十，比原计划晚了四十分钟。但他第一次觉得，这四十分钟比他今天处理的所有商务谈判都更有意义。
顾封缓缓驶离路边，那张被雨水浸湿的名片一角从他记忆里闪过——不知那个叫李承彦的男孩，会不会真的联系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