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沈聿那天,恨不得把捧花捏碎塞他嘴里。从小比成绩、比谁先签到客户,
连装修方案都要争个你死我活。直到我家公司濒临破产,
我翻账本才发现——那些匿名救急的大单,全是他暗戳戳让给我的。我冲去质问他时,
工地吊灯突然坠落。他一把护住我,血顺着额头流下:“黎晚,我认输。
”后来我翻出他书柜里的笔记本,密密麻麻写满我的名字。最新一页是:“今天她又骂我了,
开心。”正文:婚礼进行曲庄严又喜庆,每一个音符都精准地砸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我穿着抹胸鱼尾的定制婚纱,裙摆层层叠叠,重得像灌了铅。
指尖死死抠着那束娇艳欲滴的铃兰捧花,冰凉的露水浸湿了指腹,花瓣娇嫩,
却在我心里幻化成某种坚硬的、带棱角的武器。我真想把它揉碎了,
一股脑塞进旁边那家伙永远挂着三分讥诮弧度的嘴里——沈聿。我微微侧过脸,
眼角的余光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向他。他倒是一副人模狗样。
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衬得他肩宽腰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
嘴角甚至还噙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
仿佛此刻站在圣坛前等着交换戒指的不是他恨了二十几年的死对头黎晚。
司仪那张被粉底糊得油光水滑的脸转向我们,声音抑扬顿挫,饱含深情:“沈聿先生,
你是否愿意娶黎晚小姐为妻,无论贫穷富贵……”“不愿意!” “不愿意!
”两道斩钉截铁、带着同样浓郁火药味的回答,异口同声地砸了出去,
像两颗精准对撞的炮弹。“噗嗤——”“哈哈哈!”死寂一秒后,
观礼席上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哄笑,简直要把教堂那彩绘玻璃穹顶给掀了。我爸妈,
还有沈聿他爸妈,坐在前排,笑得尤其放肆,肩膀抖得跟筛糠似的,
仿佛这不是他们宝贝儿女的婚礼现场,而是德云社封箱演出。
我脸上那点职业假笑彻底绷不住了,嘴角狠狠一抽,感觉腮帮子都在隐隐作痛。沈聿那混蛋,
居然还能维持着他那该死的、游刃有余的欠揍表情,甚至还冲我挑了挑眉,
那眼神明晃晃写着:看,默契吧?默契个鬼!这梁子,从穿开裆裤起就结下了,
深过马里亚纳海沟。我和沈聿,堪称装修界“卷王”世家培养出的“卷王”二代。
我家“匠心居”,他家“致臻空间”,门对门开了几十年,是本地响当当的两块牌子,
也是彼此眼中最碍眼的那根钉子。幼儿园比谁画的房子好看,他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火柴盒,
我画了个带烟囱的小屋,老师夸了我一句,他当场就把他那破火柴盒撕了,恶狠狠瞪我。
小学比谁先当上中队长,初中比月考排名,
高中比谁能先拉到第一个家装设计的小单子……连体育课跑个八百米,
我俩都能在跑道上互相使绊子,最后双双摔个狗啃泥,被体育老师罚站一节课。
成年后正式接手家里生意,战场更是全面升级,硝烟弥漫。抢客户,那是家常便饭。
同一个楼盘开盘,我们两家的业务员能像蝗虫过境一样把售楼处塞满,
互相诋毁的唾沫星子能淹死销售经理。比设计方案,更是往死里卷。有一次,
一个难缠的大客户,地中海发型,挺着啤酒肚,眼神挑剔得像X光。
沈聿的方案走冷峻工业风,钢筋水泥,线条硬得能硌掉牙。
我反手就甩出一套温暖治愈的日式原木风,效果图渲染得跟世外桃源似的。
我俩当着客户的面唇枪舌剑,唾沫横飞,争得面红耳赤,差点没当场撸袖子打起来。
最后客户被吵得脑仁疼,一拍桌子:“行了行了!就……就林小姐的吧!看着没那么冷!
” 沈聿当时那张脸,黑得能直接刮下来当墨用。我得意洋洋地签下合同,
走出客户公司大门时,感觉阳光都格外灿烂。沈聿那辆招摇的黑色跑车“唰”地停在我面前,
车窗降下,他侧脸线条绷得像刀锋,冷冷撂下一句:“黎晚,风水轮流转,下次别哭。
” 那咬牙切齿的劲儿,我毫不怀疑他晚上回家会扎我小人。我们之间的竞争,
早已超越了单纯的公司利益,成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本能。他沈聿,
就是我黎晚此生最大的死敌,是横亘在我完美人生路上必须铲除的障碍!至于结婚?呵,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或者……地球明天就爆炸!所以,
当我家“匠心居”毫无征兆地一脚踩进深渊时,我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沈聿。
资金链莫名其妙地断裂,合作多年的供应商突然集体翻脸,催债电话响得比午夜凶铃还瘆人。
几个眼看就要签约、足以救命的重点项目,接二连三地黄了。公司里人心惶惶,
空气里弥漫着破产的绝望气息。我把自己埋进堆积如山的账册和合同里,没日没夜,
眼睛熬得通红。头发一把一把地掉,咖啡因成了续命的唯一燃料。我就不信邪,
这背后没有沈聿那只黑手在搅动风云!他肯定等着看我从云端跌落泥潭,等着我跪着去求他!
一个凌晨,窗外天色泛着死鱼肚般的灰白。我瘫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文件柜,
手指因为长时间翻动纸张而麻木僵硬。绝望像冰冷的藤蔓,一圈圈缠紧心脏,
勒得我几乎无法呼吸。就在神经即将绷断的前一秒,
指尖无意中划过一份压在箱底、几乎被遗忘的旧合同。甲方签名处,
一个潦草却透着点熟悉劲儿的代号——“Y.S.”。心脏猛地一缩,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头皮瞬间炸开!
这个代号……这个笔画的习惯……我太熟悉了!高中时沈聿那混蛋模仿班主任签名逃课,
用的就是这个鬼画符般的“Y.S.”!
我疯了似的扑向旁边另一摞几乎要顶到天花板的文件堆,手指抖得不像话,
纸张哗啦啦地散落一地。一份,两份,
三份……那些在最黑暗时刻突然出现、宛如天降甘霖般拯救了公司现金流的关键匿名订单,
些被我当时焦头烂额之下感激涕零、以为是老天开眼的“救命稻草”……它们的合同扉页上,
甲方签名栏,无一例外,都签着那个刺眼的、龙飞凤舞的——“Y.S.”!不是一单,
不是两单,是足以支撑“匠心居”在最艰难那几个月里苟延残喘、没有彻底崩盘的所有大单!
我死死攥着那叠轻飘飘又重逾千斤的纸,指关节捏得惨白。纸张边缘割破了掌心,渗出血丝,
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脑子里嗡嗡作响,震惊、荒谬、被愚弄的愤怒,
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敢深究的、隐秘的酸涩,混乱地搅在一起,几乎要将我吞噬。
沈聿?怎么会是沈聿?!那个从小到大跟我争得头破血流、恨不得把我踩进泥里的沈聿?
他暗地里给我塞订单?他图什么?!看我笑话?施舍乞丐?还是……一种更可怕的可能性?
不行!我得找他问清楚!立刻!马上!我从冰冷的地板上弹起来,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凌晨的风冰冷地刮在脸上,我却浑然不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咆哮:沈聿!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车子在凌晨空旷的街道上狂飙。沈聿那个混蛋,
这个点只可能在一个地方——城东那个赶工期的豪华酒店翻新项目,
那是“致臻空间”下半年的重头戏。他向来是个工作狂。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粉尘和油漆混合的呛人味道。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穿行,满地的碎石和散落的电线硌得脚生疼。
怒火在胸腔里燃烧,烧得我口干舌燥,视线却在工地上疯狂扫视。找到了!
那个熟悉又无比刺眼的身影,正站在二层悬空的钢架平台上,背对着我,
和一个戴着安全帽的工头指着图纸说着什么。他穿着挺括的深灰色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
露出结实的小臂线条,侧脸在冷白的灯光下显得专注而冷峻。“沈聿!
” 我的声音尖利得划破了工地的嘈杂,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他闻声回头,
看到是我,明显愣了一下,眉头下意识地蹙起,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东西,
快得让人抓不住。我三步并作两步冲上那摇摇晃晃的简易铁梯,
高跟鞋踩在镂空的金属踏板上发出危险的哐当声。肺里的空气像是被抽干了,我喘着粗气,
终于站到了他面前,隔着一臂的距离。“Y.S.!
” 我把手里攥得汗湿、几乎要揉烂的几份合同复印件狠狠摔在他胸口,纸张散开,
像白色的丧幡。“沈聿!你他妈什么意思?!
” 我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委屈而嘶哑变调,“看我像条落水狗一样挣扎很好玩是吗?
施舍我?可怜我?还是想等我跪下来求你的时候,再狠狠踩我一脚?!”我的胸膛剧烈起伏,
死死瞪着他,眼眶又热又胀。
压了二十几年的怨气、公司濒临破产的绝望、还有此刻被这“匿名馈赠”带来的巨大羞辱感,
像火山熔岩一样喷涌而出。“沈聿!你说话啊!你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混蛋!
小人!” 我口不择言,每一个字都淬着毒。
沈聿的脸色在我一连串的质问和谩骂中一点点沉了下去,唇线抿得死紧,
下颌的线条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他垂眼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纸,又抬起眼,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浓烈情绪,有痛楚,有隐忍,
还有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一刻——头顶上方,传来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金属疲劳断裂的刺耳悲鸣!
“嘎吱——嘣!”我下意识地抬头,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一盏巨大的、沉重的水晶吊灯,
带着一连串断裂的锁链和飞溅的火星,像一颗失控的陨石,裹挟着死亡的气息,
朝着我们站立的位置——准确地说,是朝着我的头顶——轰然砸落!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我能清晰地看到水晶折射出的狰狞光芒,
看到那些尖锐的棱角在灯光下闪着寒光。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恐惧像冰水,
瞬间浇灭了所有的怒火,只剩下彻骨的冰冷。完了!这个念头刚刚升起,
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从侧面撞了过来!是沈聿!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我狠狠推开!我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护栏上,
五脏六腑都震得生疼。“砰——!!!”沉重的吊灯带着千钧之力,
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沈聿刚才站立的位置,水晶碎片如同爆炸般四散飞溅!
巨大的撞击声震耳欲聋,整个钢架平台都在剧烈震颤!刺鼻的灰尘和金属碎屑瞬间弥漫开来。
我被呛得剧烈咳嗽,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透过弥漫的烟尘,
我惊恐地看到——沈聿倒在地上,就在那堆扭曲碎裂的吊灯残骸旁边。
他的手臂还保持着推开我的姿势,额角被飞溅的尖锐碎片划开一道狰狞的口子,
温热的、刺目的鲜血正汩汩地涌出,顺着他的太阳穴、脸颊,蜿蜒流下,
滴落在他灰色的衬衫领口,迅速洇开一大片暗红。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眉头因为剧痛而紧紧锁着,呼吸粗重而艰难。但他那双眼睛,在弥漫的粉尘和刺目的血迹中,
却异常清晰地、执拗地看向我。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厉害,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混着血腥气,
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和解脱:“黎晚……”“我认输。”“认输”这两个字,
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像两颗滚烫的子弹,狠狠击穿了我所有的盔甲和伪装。那一刻,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他额角鲜血滴落的声音,和他粗重艰难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