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无情道结缘我是个修无情道的剑修。这四个字刻在心里，像块淬了冰的烙铁。入门那日，
师父将泛黄的《无情道经》拍在案上，书页间“断七情、绝六欲”的朱批刺得人眼疼。
他说这道如悬丝走刃，沾半分尘缘便会坠崖——师门前辈有过先例，
曾有金丹修士为护心上人硬撼强敌，动情刹那心魔骤生，三日内便从云端跌成枯骨，
道袍上的血迹三年未褪。师门晨课总绕不开“戒情”二字。长老们捻须训诫，
说双修大道能携手渡劫，偏我选了孤绝路。爹娘来宗门闹过三回，
母亲把我幼时虎头鞋摔在地上，哭骂我是石头心，说女子修什么无情道，
不如嫁个好人家安稳度日。可他们没见过山下惨状。那年随师兄下山历练，
撞见邻村修士为抢心仪女子，放火烧了整座村落，火光里哭喊声撕心裂肺，
而那女子最终却被胜利者当作战利品炫耀。情爱啊，在这弱肉强食的修仙界，
多是裹着蜜糖的刀。我抚摸剑鞘上的冰纹，指尖泛着凉意。双修大道或许安稳，
却要分神护着枕边人；唯有斩断牵绊，剑才能更快、心才能更坚。
他们要的是携手看云的温情，我要的是独上云端的冷光——这世间，本就各有各的活法。
2 乞儿变天骄我的过去，是藏在锦袍下的疤。幼时记忆多是冷的。冷的风，冷的雨，
冷的街角。我是没人要的乞儿，缩在破庙，看着往来行人鞋履，盘算如何讨到一块馒头。
为活下去，我什么都做过：给富家子弟学狗叫，被踩手背也不敢哭；为一块饴糖，
给曾凌辱过我的人下跪，额头磕在青石板上，疼得眼前发黑；更甚时，为一碗残羹冷饭，
忍受醉汉打骂，蜷缩墙角听自己骨头被踢打的闷响。那时以为人活着不过为一口吃的。
直到八岁冬天，我发了高烧，意识模糊间浑身滚烫如火焰灼烧。迷迷糊糊中，
有人摸我额头、捏我手腕，惊呼：“是冰系天灵根！纯度竟如此之高！”再次醒来，
我躺在颠簸马车里，盖着柔软棉被。对面两个青衣道袍人自称落阳宗弟子，说我是掌门女儿，
要带我回宗门认亲。“女儿？”我舔干裂嘴唇，声音嘶哑，“我爹娘早死了。
”年长道姑叹气，递来糕点：“你生母是位青楼女子。当年生下你，因是女儿身便弃在街市。
若不是我们寻来，你恐怕……”我没再问。车窗外风景飞速倒退，像极了我被丢弃的人生。
落阳宗很大，红墙琉璃瓦，仙气缭绕，却每寸土地都透着疏离。掌门爹爹初见我时，
眼神复杂，有惊讶、愧疚，更多是漠然。他给我“大小姐”名分与锦衣玉食，
却从未有过温言。也是那时，我拼凑起身世，像捡着堆被踩碎的瓷片。
生母是勾栏院艳名远播的苏锦娘。当年她凭好容貌勾住微服私访的落阳宗掌门。
怀我时日日抚腹而笑，笃定是儿子——能让她母凭子贵、摆脱贱籍的儿子。
她借“龙胎”邀掌门相见，眉眼得意藏不住，连院里其他姑娘都矮她三分。直到十月期满，
稳婆把襁褓递到她面前。她颤抖着掀开衣角，看清那细嫩肌肤和小巧眉眼时，
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她尖叫着让婢女把我扔掉，声音尖利如指甲刮玻璃。
那婢女心善却不敢违逆，找块旧布裹住我，塞些干粮进摇篮，趁夜色丢在最热闹街市口，
任我自生自灭。回府后，苏锦娘只淡淡一句“胎死腹中”，便将这段插曲抹去，
仿佛我从未降生。后来才知，落阳宗找我并非出于亲情。那时宗门内忧外患，长老各怀心思，
掌门急需天赋异禀的继承人稳固权势。我这“冰系天灵根”，恰好成了他手中最合适的棋子。
“你的天赋，是落阳宗的幸事。”掌门第一次叫我去书房，语气平淡，“好好修炼，
将来这宗门迟早是你的。”我低头看自己洗得发白的袖口，忽然笑了。
原来从弃婴变“大小姐”，不过因还有点“用”。也好。有用，总比没用好。
我开始疯狂修炼。别人练一个时辰，我练三个时辰；别人月下谈情说爱，我在冰窖打磨心性。
冰系法术日益精进，指尖冰棱能瞬间刺穿十丈外木板，周身寒气能让沸水顷刻结冰。
不到三年，我便从毫无根基的乞儿，成了宗门最年轻的筑基修士。修为大涨后，
我的名字在修仙界流传。曾冷嘲热讽的同门，
如今见了要恭敬喊“大小姐”；曾看不起落阳宗的门派，也开始频频示好。他们终于知道，
当年被弃街市的女婴，已成谁都不敢轻视的天才。苏锦娘听说我成落阳宗大小姐后，
托人送信，字里行间满是亲昵，说要来看我。我让弟子烧了信，只传一句话：“我没有母亲。
”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不需要廉价亲情，要的是能牢牢握在手里的力量。
3 逆袭少掌门我遂了他们的愿——谁不想从刀尖舔血的杀手，变作安稳的宗门天骄？
这话是自嘲，却也是事实。被落阳宗找回前，我在杀手组织待过两年。
刚从街市逃出时被看中，他们教我如何最短时间取人性命，说我眼神有狠劲，天生吃这碗饭。
可我知道，我只是想活下去。回落阳宗后，我力排众议选了最冷门的无情道。
长老们骂我不知好歹，说这是自毁前程。可他们越反对，我修炼越勤。
每日天不亮便去后山寒潭练剑，冰系灵力与无情剑意相融，剑招愈发凌厉，
周身气息也越来越冷。修为日进，反对声渐渐平息。曾嘲讽我的人，如今眼神只剩敬畏。
一年后，在掌门支持下，我以筑基后期修为击败三位竞争者，
成为落阳宗数百年来最年轻的少掌门。接任大典那日，我穿玄色掌门礼服，
站在高台上接受全宗朝拜。台下黑压压人群里，我看见掌门欣慰眼神，
也看见几位长老不甘目光。但我不在乎，只知从今天起，我有了更大权力，能更好保护自己。
成为少掌门后，提亲的人踏破落阳宗门槛。有修仙世家公子，有其他门派天才，
甚至妖界王子。他们聘礼堆积如山，言辞恳切要与我“共证大道”。我一概不理。
情爱于我不过修行路上绊脚石。与其浪费时间在儿女情长，不如多练一套剑招，
多突破一个境界。可树大招风。我的快速崛起触动太多人利益。明面上的恭贺背后，
是暗处涌动的杀机。先是丹药被动手脚，
险些走火入魔；接着外出历练遭遇不明修士伏击；最后连宗门内部弟子都开始阳奉阴违。
刺杀越来越频繁，有时在练剑间隙，有时在深夜梦中。我习惯枕剑入眠，
习惯谈笑间避开淬毒暗器。纵是修为精进，也难免疏忽。那是个秋夜，月凉如水，
泼在青石路泛冷光。我刚从邻镇处理完宗门事务，回程时在竹林遭遇伏击。对方十余人，
个个蒙面，出手狠辣，招式带着浓郁血腥味——是杀手组织路数。后心箭簇随呼吸震颤，
血珠顺着箭杆滴在叶上，晕开暗红。身后脚步声像催命鼓点，
利刃划破空气的锐响擦过耳畔——那群刺客的刀，比秋夜的风还狠。猝不及防间，
肋下添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剧痛让眼前发黑。我拼尽最后力气撞开半掩柴门，
视线尽头藏着一汪冷泉。来不及细想，带着满身血污扎进水里，寒意像无数细针钻向骨头缝，
冻得牙关打颤，连伤口灼痛都麻木了。水面血雾很快被泉水涤荡，我屏住呼吸沉在水底，
听岸上动静。刺客脚步声在泉边停了停，有人啐了口唾沫，接着是石子被踢飞的脆响，
滚几圈撞在石壁，又弹进水里溅起涟漪。“搜仔细点！跑不远的！
”“这鬼地方……怕不是沉水里了？”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远去，
直到最后脚步声消失在林子里，我才缓缓上浮，
鼻尖探出水面猛吸冷气——泉水寒意已浸透四肢百骸，指尖冻得发僵。
4 缘起我扶着湿滑岩壁起身，箭簇刮过石头的钝响刚落，身后忽然传来极轻的叹息，
像冰珠落玉盘，清冽又突兀：“伤成这样，还打算往哪儿去？”那声音不高，
却像惊雷在耳边炸开。我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刚攒起的力气都卸了，
僵在水中如被施定身咒——这冷泉深处，竟还有旁人？水面倒映残月影子，碎成晃动银辉。
我缓缓回头，便看见了他。那是我第一次见生得这般精致的人，一时怔在原地，
忘了调匀呼吸。他站在冷泉对岸石径上，月辉顺着发梢滑落，在肩头织出朦胧银纱。
眉峰如远山含黛，鼻梁挺翘恰到好处，连唇线都像被最细腻的笔勾勒过，
淡粉色在夜色透着温润。尤其那双眼睛，瞳仁是极深的墨色，却像盛着碎星，
看人时带点漫不经心的笑意，眼尾微微上挑，添了几分说不出的魅惑。寻常人若生这副容貌，
难免轻浮或女气，可他身上透着清贵疏离，仿佛月下谪仙误入凡尘。
那是种无法用“俊美”“好看”概括的容色，像将天地间所有精巧造物揉碎重捏，
每一处都恰到好处，多看一眼都觉亵渎。“怎么？看傻了？”他见我半天没动静，开口调侃，
声音带笑意，像玉珠落银盘，清脆悦耳。我猛地回神，脸颊发烫，慌忙移开视线，
指尖攥紧湿透衣襟。伤口被牵扯得微痛，倒让我清醒几分，拱手问：“阁下是？
”他没直接回答，缓步走来，鞋尖踩在湿滑卵石上，发出轻响。“我是谁，很重要吗？
”他俯身看我，目光落在渗血的伤口，语气淡了几分，“现在要紧的是，先治你的伤。
”我暗自思忖：若是敌人，此刻早已刀剑相向，哪会说这些？且他眼神清明，无半分杀气。
悬着的心渐渐放下，只是望他近在咫尺的脸，仍忍不住失神——这人的容色，
当真晃得人眼晕。他从腰间解下白玉瓷瓶，倒出几粒晶莹药丸递来：“这是‘凝肌散’，
能止血生肌。”我没有立刻接。杀手组织的经历告诉我，不能轻易信人。他看穿我的顾虑，
轻笑一声，自己捏碎一粒药丸，撒在旁边被箭射穿的树枝上。片刻后，
焦黑伤口处冒出嫩绿新芽。“放心，没毒。”他把瓷瓶塞我手里，“你若信我，
便服下；若不信，我现在就走。”我看他坦荡眼神，终究服下药丸。
一股清凉气息顺喉咙滑下，流遍四肢百骸，伤口剧痛缓解大半。在冷泉边调息几时辰，
皮肉翻飞的伤口已愈合只剩淡红痕。唯有陈年旧疤固执留在皮肤上，像无声印记。即便如此，
也足够惊奇——这“凝肌散”药效，比落阳宗疗伤圣药还好几分。疗完伤天已微亮。
我起身告辞，解下头上玉簪递过去：“今日多谢阁下。恩情没齿难忘，若来日有需，
以此簪为信物，到落阳宗找我。”他接过玉簪，指尖摩挲簪头冰纹，
忽然问：“什么要求都可以吗？”我挑眉，语气带几分冷意：“当然，只要合理范围内，
我力所能及之处，必为阁下两肋插刀。”说罢，我跃出冷泉，几个起落消失在竹林。身后，
他望着我背影，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5 作戏一场三日后，红颜坊。我难得偷闲，
换寻常衣裙来听新排的《长生殿》。戏台上杨贵妃水袖翻飞，唱腔婉转，引得台下喝彩。
我端着茶杯，指尖划过温热杯壁，心思却有些飘忽——那日冷泉相遇，像场不真实的梦。
邻座修士低声交谈，隐约听见“千机阁”“血洗”“阁主”“不知所踪”。
千机阁是江湖最神秘组织，消息灵通势力庞大，连修仙界都要敬三分。据说其阁主智计无双，
却无人见过真面目。正听得入神，走出戏楼准备回宗门时，闻到一阵奇异香味。那香味很淡，
像兰花又像檀香，吸入瞬间，我头晕目眩，四肢发软。不好！心头一紧，想运灵力抵抗，
却发现丹田像被堵住，丝毫动弹不得。意识模糊间，似被人拦腰抱起，那人怀抱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