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008年秋，福和中学开学典礼南方的九月，暑气未消，蝉鸣聒噪。
红砖白墙的明德中学礼堂老旧却肃穆。窗外梧桐树叶绿得发亮，阳光透过高窗斜射进来，
尘埃在光柱里跳舞。空气里混合着汗味、新书墨香和陈旧木椅的气息。
高一三班队伍靠后，江宇穿着略大、洗得发白的T恤，
块快化掉的奶糖；眼镜推着镜片分析班主任的鼻梁高度；浩子则捋着刚偷偷抹了摩丝的头发。
少年们的荷尔蒙混着对新学校的茫然，在喧嚣里涌动。新生代表上台。
当那个叫“陈曦”的名字响起，江宇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光影在讲台角落切割出明亮区域，
女孩穿着干净的蓝白校服，扎着利落的马尾，唇线微抿，眼神清澈。她站定，开口，
声音清亮温润，像盛夏骤雨后的第一缕风。江宇感到周遭的嘈杂忽然被按下静音键，
心口像被一颗小石子轻轻撞了一下，闷闷地疼，又带着奇异的麻痒。阳光跳跃在她发梢，
那一刻，江宇的世界有了清晰的对焦点。放学后，教学楼后废弃的小车棚。
浩子一脚踩在破自行轮胎上，宣布：“目标：陈曦！行动代号：‘晨曦计划’！
” 他分享着自己从言情剧里学来的追求理论。阿强啃着包子点头：“对！给她送点好吃的！
” 眼镜冷眼分析：“成功率无限趋近于零，根据性格模型，此类行为易触发警惕机制。
” 江宇心不在焉，脑子里还是礼堂里那个耀眼的身影。浩子拍他肩膀：“傻愣着干嘛？
你不心动？不心动我上了啊！” 江宇像被踩了尾巴：“放屁！谁不心动了？…算我一个！
”周二体育课自由活动。浩子打听到陈曦和一帮女生在看台角落看书。
他大手一挥：“兄弟们，看我的！” 男生们开始比场篮球。浩子刻意带球、花哨过人，
冲着看台抛飞吻。一次快攻，他高呼着传给离篮筐最近的江宇，
示意他来个帅气的扣篮即使大家只是练习。江宇热血上头，
全力跳起——球在空中短暂停滞——“砰！”结结实实砸在篮筐前沿，
反弹回来“啪”一声精准拍在他脸上。哄笑声中，江宇狼狈坐地，鼻子发酸，
透过捂着鼻子的手指缝，他看到看台那边，陈曦正望着这边，
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眼神里带着一丝惊奇和浅浅的笑意。那一瞬间，
江宇觉得鼻子再疼十倍也值了。阿强赶紧跑过来拉起他：“哥们儿，效果…嗯…挺深刻！
”02：靠近——细雨蒙蒙高二暑假，市郊生态基地实践营。闷热的午后，
集体徒步返回营地，骤雨毫无征兆倾盆而下。少年们尖叫着四散奔逃找躲雨处。混乱中，
江宇瞥见陈曦落在后面，踌躇地看着漫天雨帘。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拔腿冲到离她不远的小卖部檐下，下意识把一直拿着挡太阳的练习本塞进衣服里，
笨拙地撑开自己那把黑乎乎、有点歪了柄的旧伞。他跑到她身边，把伞大半倾过去，
自己半个肩膀瞬间湿透：“那、那个…一起走吗？”雨声噼啪，陈曦抬头看他，
雨水沾湿了她的刘海贴在额头。她没拒绝，低声说了句“谢谢”。窄小的伞下空间，
两人并肩在泥泞小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空气粘稠，混合着雨水的清新和他自己紧张的心跳，
以及她身上若有似无的肥皂清香。手臂偶尔会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碰到，
两人都触电般微微弹开。江宇喉咙发干，找着话题：“咳…你喜欢…生态园里的兰花吗？
”声音在雨声里显得特别突兀。“嗯，挺安静的。”陈曦应着。漫长的五分钟沉默里，
只有雨滴敲打伞面的声音和他们小心翼翼的步伐，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融化、滋长。
高二下学期期中考试，江宇最拿手的数学意外滑铁卢，不及格的红叉刺痛眼球。
放学后他留在空荡荡的教室，把卷子揉成一团又摊开，沮丧地趴在课桌上。陈曦因为值日，
收拾书包时看到他落寞的背影。犹豫片刻，
她走过去轻轻坐下：“是…立体几何那个辅助线的问题吗？”她声音轻柔。江宇猛地抬头，
脸发烫，尴尬地遮掩试卷。陈曦没在意，拿起他揉皱的卷子，指着那道大题，
声音清晰而平稳：“你看这里，其实可以从这个顶点，
作一条与底边平行的辅助线…”她的指尖点在图纸上，耐心讲解。夕阳余晖透过窗户，
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轮廓和专注的眼神。江宇望着她微启的唇瓣和灯光下细小的绒毛，
听着她条理清晰的分析，躁动的心竟意外地平静下来，甚至忘了题目的困扰，
只记得那晚教室里晕开的灯光和她温和的声音。周末图书馆自习。
江宇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夹了张纸条在《飞鸟集》里，想等陈曦来借书时送给她。
纸条上写着：你讲题的样子…像风铃。 最后两个字还涂改过几次。
他小心地把书放在她常坐位置附近的书架上。不料浩子也去了图书馆，看到他鬼祟的样子，
出于好奇和恶作剧心理，趁江宇去厕所，偷偷把纸条抽出来看，然后爆笑。
浩子没把纸条放回去，
反而在江宇回来时扬着纸条怪声怪气地当众念：“‘你讲题的样子…像…哈哈像什么风铃？
江宇你酸不酸啊！’”周围几个同学哄笑。江宇瞬间涨红了脸，热血冲天，
一拳砸在浩子胸口：“操你妈的浩子！”两人扭打在一起，书本哗啦啦掉了一地。
眼睛冷漠地看着，阿强手忙脚乱地劝架：“别打了！不就一张纸条吗！
”浩子不甘示弱：“至于吗你！为了个纸条！”江宇嘶吼着：“你懂个屁！那是我的事！
”纸条在他们打斗中被撕得粉碎。陈曦背着书包进门，看见一地狼藉和两人对峙模样，
眼神掠过地上的纸屑碎片，微微蹙眉，沉默地转身离开，留下一个安静的、沉重的背影。
江宇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像被抽干了力气。第二天课间，江宇心情低落。在走廊拐角，
陈曦递给他一本新的《飞鸟集》，包装整齐。“你的书，昨天图书馆那本弄脏了吧？”她说。
江宇惊讶地接过，喉咙发堵。陈曦看着他肿起的眼角，顿了顿，
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透明的玻璃风铃挂坠，铃舌是一枚小小的铜珠。“这个…送给你。
谢谢你那天…送我回宿舍楼。”说完，不等江宇反应，她便快步走开了。
那串风铃在阳光下折射着细小虹光，铜珠轻晃，发出细微得几乎听不到的“叮”声，
却在他心里激起惊涛骇浪。他知道，她一定猜到了纸条的内容。
03：沉浮——骤雨欲来开学即高三。
黑板右上角用粗大的粉笔字写着“高考倒计时 XX天”，
数字每天被班委用鲜艳的红粉笔更新一次，像不断滴落的沙漏。
课桌上的课本和试卷堆砌成山，几乎淹没少年们的头颅。课间不再有追逐打闹，
走廊里充斥着背诵单词和公式的低语声。教室后墙贴满了“知识改变命运”、“奋斗XX天，
上一本”的红色大标语，空气里弥漫着粉笔灰、油墨以及无形无质的巨大焦虑。
胖子阿强也开始戒零食背单词；眼镜的镜片更厚了；浩子收敛了所有张扬，
眉头深锁；江宇感到一种无形的铅云压在头顶，呼吸都带着重量。图书馆风波之后，
江宇和陈曦之间似乎竖起了一道无形的高墙。她不再和他主动讨论题目，
甚至眼神都刻意避开。在试卷讲解时，他会下意识看向她的侧脸，
却只看到低垂的眼睫和专注的表情。心中那股因为靠近而滋生的甜意，
瞬间被苦涩的沉默取代。他想开口，想道歉，想解释浩子的行为，但每次对上她安静的目光，
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口，化为一片干燥的空白。
他的世界只剩下笔尖划在纸上的沙沙声和她沉默的背影。江宇的爷爷身体每况愈下，
父母因为医药费和琐事争吵增多。一次月考后，父亲看着成绩单沉默良久，
重重叹了口气：“你这样子，以后怎么办？
指望不了家里什么了…”那句叹息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在江宇心上。
家里压抑的气氛让他无法喘息，学业上的力不从心更让他沮丧。深秋某次模拟考结束，
江宇再次失利。晚自习课间，教学楼走廊喧嚣拥挤。他烦躁地走出教室透气，
却赫然看见陈曦独自站在通往天台的安全出口转角处，背对着走廊，肩膀微微耸动。
昏黄的廊灯下，她的背影显得格外单薄脆弱。江宇的心猛地揪紧，犹豫片刻，
鼓起勇气走过去。“陈曦？”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陈曦迅速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转过身，
眼圈泛红，鼻尖也微红。那强装的平静和她眼底残留的水光，瞬间瓦解了江宇所有的顾虑。
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和积累已久的情感轰然决堤。“你、你别哭…”江宇的声音有点发哑，
笨拙地走近一步，“那个…我、我一直…其实我…”“江宇！要哭鼻子啊！
哈哈哈是不是又考砸了？” 隔壁班几个大大咧咧的男生勾肩搭背地经过，
完全没注意到角落的气氛，只看到江宇在陈曦面前有些“窘迫”的样子，
便肆无忌惮地大声取笑起来。其中一个还作势去拍江宇肩膀。
这突如其来的干扰像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江宇酝酿了许久、紧张到心脏几乎要蹦出胸腔的话语被硬生生堵住。他窘迫地涨红了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