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年幻灭结婚三周年纪念日那天，顾屿提前三小时溜出了公司。外头的天灰蒙蒙的，
空气又湿又闷，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活像一块浸透了水的破抹布。
他拎着手里那个沉甸甸的盒子，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精致的丝绒包装。
盒子里是苏晚念叨了大半年的限量版手袋，托了好几层关系，价格贵得足够他肉疼小半年。
另一只手里，则是一个小巧但分量不轻的方形蛋糕盒，透明盖子下，
翻糖做成的精致小房子和两个依偎的小人清晰可见，
那是他们当年租住的第一间小屋的微缩版，旁边用奶油写着“晚晚&小屿，三周年”。
顾屿深吸了一口这黏糊糊的空气，胸腔里却像被那湿抹布堵得更严实了。三年了。
日子过得说不上坏，苏晚依旧是那个漂亮得扎眼的苏晚，
只是当初那份不顾一切扑向他的热乎劲儿，像被这城市的湿气一点点洇透、冷却，
变成了一种温吞的、甚至有些疏离的习惯。他掏出钥匙，
金属碰撞的细微声响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拧开家门，
一股熟悉的、带着苏晚惯用香水尾调的空气涌了出来。客厅里没人，静悄悄的。“晚晚？
”顾屿扬声喊了一句，把蛋糕盒小心翼翼地放在玄关柜上，礼物盒子搁在旁边。
他换了鞋往里走，主卧的门虚掩着。走近了，听见里面传来苏晚压低的、带着笑意的说话声，
那种语调，是顾屿很久没在她和自己通话时听到过的轻快。“……嗯，
刚到家一会儿……累死了……他？还没回呢，谁知道又加班到几点，纪念日嘛，
也就那样了……”顾屿的脚步顿在卧室门口。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骤然缩紧，
又猛地沉下去。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透过那条门缝，看见苏晚背对着门口，坐在梳妆台前，
手机贴在耳边，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拨弄着桌上一个小摆件。她的侧脸线条柔和，
嘴角微微上扬着。顾屿没动。鬼使神差地，或者说，是胸腔里那股沉甸甸的憋闷驱使着，
他轻轻推开了门。动作很轻，苏晚专注于通话，毫无察觉。她的手机就随意地搁在梳妆台上，
屏幕还亮着。不是通话界面，是微信的聊天窗口。那个置顶的、备注为“慕”的对话框，
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顾屿的眼底。最后一条消息赫然映入眼帘：慕：他买的礼物，
喜欢吗？紧跟着下面，是苏晚刚刚发出去、还带着热乎气的回复：晚晚：你挑的我都爱。
时间显示，就是两分钟前。顾屿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了，
碎片四溅，割得他每一根神经都尖锐地疼。视线里，苏晚的背影，
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窗外灰蒙蒙的天光，都开始旋转、模糊，
只剩下那两行刺目的字，在视网膜上灼烧。苏晚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气流变化，
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顿，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侧过头来。
当她的目光触及门口僵立着的顾屿时，脸上的笑容和那种通话时的亲昵瞬间冻结，
随即像破碎的冰面一样裂开，露出一丝猝不及防的惊慌，
但很快又被一种强硬的、带着被侵犯感的愠怒覆盖。“顾屿！你干什么？！”她猛地站起身，
动作幅度大得带倒了梳妆凳，“进来不知道敲门吗？懂不懂尊重人隐私！
”她的声音又急又锐利，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顾屿嗡嗡作响的脑子里来回拉扯。
她下意识地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仿佛盖住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顾屿没说话。
他的目光越过苏晚因为激动而微微涨红的脸，死死地钉在那只被扣下去的手机上。
喉咙里像是堵满了粗糙的沙砾，又干又痛，一个字也挤不出来。胸腔里翻腾着的东西，
不是愤怒，不是质问，而是一种巨大的、冰冷的荒谬感，沉甸甸地压着，让他几乎喘不上气。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珠，视线终于落回到苏晚脸上。这张脸，
曾经是他贫瘠世界里唯一的光，此刻却陌生得让他心头发寒。他扯了扯嘴角，
那弧度僵硬得像是在脸上划开的一道口子，最终也没能形成一个完整的笑。
苏晚被他死水般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气势不自觉地弱了几分，
但嘴上依旧强硬：“看什么看？我跟周慕就是聊聊天，朋友之间开个玩笑怎么了？
你这副样子给谁看？纪念日就非得搞道德绑架？”“朋友？”顾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嘶哑得厉害，像是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开玩笑？”他重复着这两个词，
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带着彻骨的寒意。他没有质问，没有咆哮，
只是用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平静语调，
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梳妆台角落——那里放着一个眼熟的丝绒小盒子，
正是他上次出差回来送给苏晚的一条锁骨链。“那条链子，”顾屿的下巴朝那个方向点了点，
声音毫无波澜，“也是周慕‘帮你挑的’？”苏晚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下，
眼神明显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被更强烈的羞恼取代：“顾屿！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
周慕他眼光好，帮我参考一下不行吗？就你送的那些东西……”她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但那鄙夷的眼神，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顾屿的视线终于从她脸上移开，
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的折磨。他慢慢地转过身，脚步沉重地走回玄关。玄关柜上，
那个精心准备的翻糖蛋糕盒子安静地立在那里。透明的盖子下，
那栋奶油做的小房子依旧温馨，两个依偎的小人依旧甜蜜。蛋糕师说，这是“家的味道”。
多么讽刺。顾屿伸出手，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一丝留恋。
他抓起那个承载着他最后一点可笑温情的蛋糕盒，手指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然后，
他手臂一扬，盒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砰”地一声闷响，
准确地砸进了墙角的黑色垃圾桶里。翻糖小房子瞬间塌陷，奶油小人扭曲变形，
精致的“三周年”字样糊成一团肮脏的彩色污迹。巨大的声响让追出来的苏晚猛地停住脚步，
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顾屿甚至没回头看她一眼。他弯腰，
拎起那个同样价值不菲、装着限量版手袋的礼物盒子，像丢弃什么令人作呕的垃圾一样，
随手也扔进了同一个垃圾桶。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
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他终于侧过脸，
目光最后一次扫过苏晚那张写满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脸。那眼神，不再有温度，不再有痛苦，
只剩下一种彻底熄灭后的、荒芜的平静。“挺好。”他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
却像冰锥落地，清晰无比。然后，他拉开家门，走了出去。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
隔绝了门内那个瞬间死寂的世界，也隔绝了他过去三年里所有的执念和温度。
门锁“咔哒”一声轻响，像一道闸门落下，
斩断了身后所有的喧嚣、质问和那令人窒息的、带着香水味的空气。楼道里声控灯应声而灭，
黑暗瞬间吞噬了顾屿的身影，只有电梯下行按钮微弱的光晕，映亮了他线条冷硬的侧脸。
他靠在冰凉的电梯壁上，金属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衬衫布料直往骨头缝里钻。
脑子里一片混沌的嗡鸣，苏晚最后那张惊愕煞白的脸，和周慕微信头像那刺目的“慕”字，
像两个高速旋转的漩涡，反复撕扯着他的神经。心脏的位置是空的，
巨大的荒谬感塞满了胸腔，沉甸甸地坠着，反而压住了最初那阵尖锐的刺痛。
他甚至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发现面部肌肉僵硬得如同冻土。电梯门在地下停车场打开。
外面潮湿闷热的空气混合着汽油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竟让他觉得比家里那精心营造的“温馨”更真实几分。他坐进驾驶座，
老旧的车门发出沉闷的呻吟。启动车子，引擎发出疲惫的低吼，
在空旷寂静的地库里显得格外孤独。去哪里？不知道。他只是需要离开，
离开那个刚刚被他亲手砸碎了所有幻象的地方。车子漫无目的地汇入晚高峰的车流。车窗外，
城市的霓虹开始次第亮起，流光溢彩，像一场盛大的、虚假的狂欢。
雨水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敲打着挡风玻璃，
迅速连成一片模糊的水幕。雨刮器徒劳地左右摇摆，刮开一片清晰，又立刻被新的雨水覆盖。
就像他和苏晚的这三年，他以为自己在努力擦拭维护，
其实不过是徒劳地在早已模糊的镜面上挣扎。手机在副驾驶座上震动起来，屏幕亮起，
是苏晚的名字。顾屿瞥了一眼，那闪烁的光标像一只窥探的眼睛。他面无表情地伸手，
直接按下了侧边的物理静音键。世界瞬间清净了，只剩下雨声和引擎的噪音。挺好。
车子最终停在一条僻静小街的路边。他熄了火，把自己沉入这片由雨水和黑暗构筑的孤岛里。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雨点敲打车顶的单调鼓点，一下，又一下。不知过了多久，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这一次带着一种不依不饶的固执。顾屿烦躁地皱眉，掏出来一看，
屏幕显示的名字让他微微一愣——林染。不是苏晚。是他公司里一个刚转正不久的小姑娘，
技术岗的，人挺机灵，偶尔会请教他一些技术问题。他迟疑了一下，指尖划过接听键。“喂？
顾哥？”电话那头传来林染清亮又带着点焦急的声音，背景音有点嘈杂，“你没事吧？
我打你好几个电话了都没接！苏晚姐电话打到我这儿来了，说她胃疼得厉害，家里没药，
联系不上你急死了！听着声音都快哭了！”胃疼？这两个字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
在顾屿麻木的心湖里漾开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苏晚有慢性胃炎，他是知道的。
以前每次发作，他都会手忙脚乱地煮上软烂的白粥，守在她床边，
一遍遍用温热的掌心帮她揉着胃部，直到她眉头舒展沉沉睡去。
那些画面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带着旧日残留的温度。习惯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力量，
它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你的神经末梢，即使心死了，身体似乎还残留着条件反射般的记忆。
电话那头林染还在急切地说着什么，顾屿却有些恍惚。他抬眼看向车窗外，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越发滂沱，天地间一片混沌。“……顾哥？顾哥你在听吗？
苏晚姐那边真的很急！”林染的声音把他从短暂的失神中拉了回来。顾屿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眼底那丝微澜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深潭般的沉寂。他对着手机，
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知道了。”然后，不等林染再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顾屿在车里又坐了几分钟。雨声依旧喧嚣，敲打着车身，
也敲打着他一片荒芜的心。胃疼……他盯着车窗外被雨水扭曲的路灯光晕，
扯出一个无声的冷笑。苏晚的胃，如今自有更懂它的人去安抚。他顾屿，
一个连礼物都需要别人“代挑”的丈夫，算什么呢？方向盘猛地向左打死，
轮胎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子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咆哮着调转了方向，
不是朝着家的方向，而是朝着最近的商业区冲去。管她死活。他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嘶吼。
可车子驶过一个路口，看见那家熟悉的24小时便利店招牌在雨幕中亮着温暖的光时，
顾屿的手，却像是有自己的意志，鬼使神差地拨动了转向灯。车子在便利店门口停下。
顾屿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他大步走进去，
带进一身寒气和水汽。店里暖气开得很足，与外面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他径直走向冷藏柜，
动作有些粗暴地拉开玻璃门。冷气扑面而来。一排排包装好的速食粥映入眼帘。他看也没看，
随手抓起两盒，又走到旁边的货架，拿了一盒胃药。结账，扫码，付钱。
整个过程沉默而迅速，店员递过袋子时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他只当没看见。
拎着那个廉价的塑料袋重新冲进雨里，顾屿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X。身体背叛了理智，
做着最愚蠢的惯性动作。他粗暴地拉开车门，把粥和药一股脑儿扔在副驾驶座上，发动车子，
油门踩得有些狠，朝着那个他发誓再也不想踏足的地方驶去。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摇摆，
勉强维持着前方几米的视野。车子驶入熟悉的小区，停在熟悉的楼下。单元门禁紧闭着。
顾屿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他坐在驾驶座，透过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一片的车窗，
抬头望向那扇熟悉的窗户。灯亮着。昏黄的灯光从窗帘缝隙透出来，
在雨夜中显得格外温暖——那是他过去三年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温度。
他拿起副驾上的塑料袋，手指触碰到温热的塑料粥盒边缘。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冰冷的雨水再次将他浇透。他快步走到单元门前，习惯性地去按那个熟悉的门牌号呼叫键。
指尖悬在半空，却迟迟没有落下。按下去，说什么？告诉她粥送到了？然后呢？
听她或许敷衍的一句“谢谢”，或者更糟，听到周慕那令人作呕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
就在他指尖即将落下又猛地缩回的瞬间，手机在湿透的裤袋里震动了一下。他烦躁地掏出来，
屏幕亮着，是朋友圈有新动态的提示。他下意识地点开。
置顶的、那个他忘了屏蔽的、属于周慕的头像旁，赫然跳出一条新状态。没有文字。
只有一张照片。照片的背景，是他无比熟悉的、家里客厅那盏暖黄色的落地灯光晕。灯光下，
苏晚穿着柔软的居家服，斜靠在沙发上，脸色确实有些苍白，眉头微蹙，带着病中的柔弱。
而她面前，一只手正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瓷小碗，碗里热气氤氲，一只勺子舀着汤，
正递到她的唇边。那只手，手指修长，腕骨处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机械表。顾屿认得那块表，
是周慕去年生日时在朋友圈高调炫耀过的。照片拍得很有氛围感，暖光，病美人，
体贴入微的喂食者……构图完美。配文只有一行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精准地捅穿了顾屿最后一丝可笑的犹豫和残存的温度：还是我懂你的胃。
@晚晚发布的时间，显示就在一分钟前。顾屿站在冰冷的、瓢泼的大雨里，浑身湿透，
手里还拎着那袋刚从便利店买来的、散发着廉价塑料味的速食粥和胃药。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脖颈，疯狂地往下淌，流进眼睛，又涩又痛。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张刺目的照片，看着苏晚那副被精心呵护的病弱模样，
看着周慕那只戴着名表的手，还有那行仿佛带着胜利者嘲弄的文字。“还是我懂你的胃。
”哈。一股极其荒诞、极其汹涌的笑意猛地冲上顾屿的喉咙口。他再也忍不住，
在哗啦啦的雨声中，在昏黄的门禁灯光下，咧开嘴，无声地大笑起来。肩膀剧烈地抖动，
雨水呛进气管，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他弯下腰，几乎喘不过气，
眼角却干涩得没有一滴泪。傻X！顾屿！你这个彻头彻尾的傻X！他笑得浑身发抖，
胃部都开始痉挛。他笑自己刚才在车里那片刻的动摇，笑自己像个傻X一样冲进便利店，
笑自己像个傻X一样拎着这廉价的粥站在这里，像个等待施舍的乞丐！人家胃疼，
自有“懂她胃”的人，端着精致的瓷碗，喂着不知什么名贵的汤水。而他顾屿，
只配买这种流水线上滚下来的、裹着塑料膜的玩意儿。笑声渐渐止歇，
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雨水的冰冷。他直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他看着手机屏幕，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点开苏晚的头像，
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干脆利落地选择了“加入黑名单”。然后是周慕的头像，同样操作。
接着，是微信通讯录里所有与苏晚相关的共同好友，
那些曾经见证过他们“爱情”的、此刻可能正在为周慕那条朋友圈点赞的人，一个接一个，
名字在屏幕上消失。做完这一切，他像是完成了一项庄严的仪式。然后，
他举起手中那个还在滴水的、装着廉价粥和药的塑料袋，手臂向后拉满，用尽全身力气，
朝着单元楼旁边那片漆黑的、积水的绿化带，狠狠地、决绝地砸了过去！“噗通！
”一声闷响，塑料袋消失在黑暗的泥泞中。顾屿看也没再看一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
他转过身，大步走向自己的车。拉开车门，湿透的身体坐进驾驶座，带进一滩冰冷的水。
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车灯刺破雨幕，轮胎碾过积水，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车子驶离小区，
汇入茫茫雨夜的车流。顾屿打开车窗，让冰冷的、带着土腥味的雨水灌进来，
狠狠拍打在他的脸上。这刺骨的冰冷，反而让他混沌的大脑开始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需要新的氧气。他需要一场彻底的燃烧，
把这具被冰水浸泡透了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躯壳，连同那些可笑的过去，一起烧成灰烬！
***2 软饭硬吃大师课三个月后，“创纪元”科技孵化基地。
顶楼一间原本空置的办公室，如今挂上了崭新的“屿行科技”的LOGO。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点装修材料的淡淡气味，
混合着咖啡、外卖盒以及年轻人特有的旺盛精力气息。几张大长条桌拼在一起，
上面堆满了电脑、线路板、各种奇形怪状的原型机和散落的零食包装袋。
几个顶着鸡窝头、挂着浓重黑眼圈的年轻人或蜷在椅子上，或干脆盘腿坐在地上，
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嘴里还念念有词地争论着什么算法问题。
顾屿站在办公室中央唯一一块还算干净的白板前，
手里的马克笔在白板上画下最后一个有力的箭头。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
袖子随意地卷到肘部，露出结实流畅的小臂线条。三个月，地狱般的三个月。
每天雷打不动两小时健身房，硬生生把被办公室和家务掏空的身体重新锤炼出棱角。
头发剪短了，更显利落，下颌线清晰得如同刀刻。
曾经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被一种近乎冷硬的专注和锐利取代。
“所以，核心就在这里，”顾屿点了点白板上的一个复杂公式，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穿透办公室里的嘈杂，“这个优化算法必须再压榨出10%的效率，
否则我们这套边缘计算节点的功耗就毫无优势。老K，
”他看向一个胡子拉碴、趴在显示器前的男人，“你主攻这块，48小时，我要看到结果。
”被叫做老K的男人头也没抬，只是比了个“OK”的手势。“小林，
”顾屿转向一个扎着马尾辫、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女孩，
“跟‘智云’那边的测试环境对接进度？”“顾哥，已经打通了！
他们给的沙盒权限比预期的大，随时可以跑压力测试！”女孩的声音带着兴奋。顾屿点点头，
眼神锐利地扫过全场：“压力测试方案今晚十二点前发我邮箱。所有人，
把手头的数据再复核一遍，我不希望明天给投资人演示的时候，出现任何一个低级错误。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这顿饭能不能吃上，就看这一哆嗦了。散！
”没有多余的废话，刚才还略显散漫的团队瞬间像上了发条，
键盘敲击声和讨论声立刻密集起来。顾屿走到自己的角落位置，
那里只有一张最简单的办公桌和一把人体工学椅。他端起桌上早已冷掉的咖啡灌了一大口，
苦涩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像注入了一针强心剂。手机屏幕亮着，
上面是助理发来的行程提醒：下午三点，“智云资本”高层来访，最终路演。
智云资本……顾屿的指尖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划过。
这是他“屿行科技”这艘刚刚下水的小破船，能接触到的最大的潜在金主。
能不能拿到至关重要的天使轮，在此一举。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一个穿着职业套裙、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探进头来，是孵化基地负责媒体对接的专员小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