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要有恶人样如果我不单纯。如果我机关算尽。如果我有了超过我这个年纪该有的心机。
如果我机关算尽只是为了家破人亡。你会给我一个家吗？会。如果我的算计里有你呢？
我的荣幸。算了，我已经恶贯满盈，就不拉你下水了。我自己也可以给我自己一个家。
1十八岁生日这天，我终于没了家。妈妈为了我的哥哥将我赶出家门，
彻底抛弃了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这事儿就算不是你做的，你也得认！
殷燕声音强势里带着愤怒。这就是我的妈妈，她对我的恶劣态度，让我认为她只有一个儿子，
也就是我的哥哥温强。我捂着疼痛发肿的脸，语气充满倔强，不是我做的，
我为什么要承认？我抬起另一只手指着妹妹，你来说，温若若。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
你最清楚。温若若双眼通红，浑身颤抖。她默默往后退一步，站到妈妈身后，
声音细小像蚊子一样，可我还是听清楚了，我不知道，你别逼我了。温若若说她不知道，
可昨天晚上屋里开着灯，她明明看清了，是谁爬上了她的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若若看到你都吓得不敢说话了，你还在这狡辩。温强嘴里叼着根冰棒，靠在木制门框上，
吊儿郎当开口。平时光着上身的他，现在穿了一件灰色老头背心，看起来倒是人模人样。
我看着嘚瑟的哥哥，强势的妈妈，还有懦弱的妹妹，他们站在我的对立面，
隐藏在屋檐投下的阴影里。而我虽然站在阳光下，心里的冰点却降到极致。若若，
昨晚爬上你床的是不是温强？我的语气此刻非常平静，我的哥哥却大相径庭。
他把门拍的直晃动，语气里有很明显的慌乱，温阳！你有证据吗？就在这胡说八道。
证据？我心里嗤笑，他们污蔑我的时候没想过所谓的证据，三言两语定了我的罪。温阳！
他是你哥，你这么说是想毁了他吗？我的妈妈殷燕女士现在倒是想起来了，
这件事是会毁人前程的。我目光锁定温若若，我要从她嘴里听到答案。不是他。
温若若这次声音倒是很大，屋檐上的麻雀都惊得飞走了。我自嘲的笑了一下，
我竟然妄想这样恶心奇葩的家庭里能出现善良干净的人。我目光淡淡扫过所有人，
最后盯在温强的脸上。没关系，十个月而已，我等得起。若若把孩子生下来了，
是谁做的自然一清二楚。温强脸上的笑容消失，他强装镇定，
但来回揉搓的双手暴露了他的不安。温阳，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简直心思歹毒。
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脱罪，竟然编出这么离谱的话。若若才十三岁而已，根本不会怀孕。
我当然知道温若若不可能怀孕，她月事都没来过。温强烟酒不缺，自然也没那个实力。
那报警，什么结果我都认。我不想和他们再多说一句话，拿出手机点亮屏幕。二哥，
求你别报警。温若若终于从殷燕身后走了出来，她依旧是一副怯懦的样子，
但她的双手却熟练的夺过我的手机扔掉。对，不能报警。殷燕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
捡起手机放回我的手中，语气带着我从未感受过的温柔，阳阳，你也是妈的心头肉。
听妈的，你走吧，离开这里，这件事我们都烂在心里，当没发生过。到头来，
这件事还是要我来承担后果。你可以当做没我这个儿子，但这件事儿，
我没做就不可能承认！我躲过了殷燕甩过来的巴掌，顺手把手机揣在兜里，
低头平复自己的情绪。再次抬起头时，我的心里没了一丝对这个家的牵挂。妈，
今天是我的生日。说完这句话我头也不回的走了。殷燕的叫骂声从身后传来，
我就没你这个儿子，你最好死外面，永远都别回来。其中还掺杂着温强和温若若的安慰，
妈，别气坏了身子，为了温阳这个小杂种不值当。2我不是殷燕亲生的。
我、温强、温若若没有血缘关系。温若若三岁的时候被殷燕带回家，
说是给我和温强找的妹妹。而我是殷燕闺蜜的孩子。她闺蜜因为难产生下我就离开了，
我成了殷燕的负担。从小温强有的我只能看着，我有的要先送到温强手里。
哪怕只是我在外面垃圾堆里捡的，一个没人要的小汽车，也要送给温强，
要不然迎来的就是殷燕的打骂。那天是温若若被带回来的第二个星期，
我带着小小的她走在村子废弃的学校里。温若若看到那个红色的小汽车，很喜欢，
她自从到了这里从来没玩过玩具。可我知道一旦捡起这个小汽车，那它永远都不会属于我们。
但温若若一直闹，我心疼妹妹，就偷偷把小汽车藏了起来。那天睡到半夜，
被殷燕一巴掌打醒。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在你的枕头底下？
殷燕拿着小汽车质问我。我捡的。我瞥见温若若双手抓着床单，睫毛上隐约挂着泪水，
我将她护在身后。捡的？这明明是你哥哥的。从小就知道撒谎，滚去外面，
不知错不许进屋。殷燕拍着十岁的温强，温柔哄他入睡。温若若也重新躺在她的身边。
我看着这一幕，心头涌上委屈。但我要做个乖孩子，妈妈才会更爱我一些，
会给我爱吃的果冻，会给我买喜欢的狗狗玩具。
可我的委屈忍让终究也成了他们变本加厉的武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永远是家里最不重要的那个，是所有错误都要承担的那个。哥哥学校打架，
妹妹不吃饭偷藏饭碗，哥哥偷东西被人抓住……都是我的错。
当我翻到行李箱深处那张出生证明时，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为什么我永远排在哥哥后面，
因为我不是亲生的。为什么哥哥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得到妈妈所有的宠爱，
因为他是亲生的。我用了一个月让自己释怀。我开始不再渴望妈妈的关注，
不再处处护着妹妹，不再给哥哥背黑锅。我的一切变化被殷燕说是白眼狼。
她轻而易举、毫无负担斩断了我的未来。我成了失学儿童。三年后的现在，我成了孤儿。
3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这条通往镇上的小路我走了无数次。只有这一次，走得无比轻松。
我看着手机上刚发出的消息。我自由了。
接收人：纪大善人这三年来我每天都给纪大善人发信息。他说他没见过猪跑，
我偷偷打开了邻居家的猪圈，给他录了一段视频，后来被殷燕揍了一顿。
他说他没看过手指头大的蚊子，我半夜打着手电，蹲在草丛边守着，给他拍照，
手臂上的包半个月才消。后来，我习惯了每天给他拍不同的事物，小到今天踩死了一只蚂蚁，
也要把死蚂蚁拍给他看。他给了我十五年人生中从未拥有过的温暖。
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报答他的陪伴。你在哪？消息来自：纪大善人收到消息时，
我已经走到了镇上的车站。此时我才有了无家可归的实感。我坐在车站门口，
思考自己何去何从。偶然间抬头，看见殷燕鬼鬼祟祟带着温若若进了对面的医院。
我笑着给纪大善人回消息。不知道去哪里。意料之中的地址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我转身进入车站，买了最近的一班汽车票踏上征途。4晚上八点，经历了四个小时的颠簸。
我到达了蓉城汽车站。抬头看去。大街上灯光闪烁，街道两旁的高楼大厦亮着五彩斑斓的灯。
如此繁华的景象迷了我的双眼。一身西装的男人从对面走来，灯光晃得我看不清他的脸。
我盯着他的皮鞋，一步步向我靠近。最后停在了我身前，皮鞋尖抵着我露在凉鞋外面的脚趾。
我迅速蜷缩起脚趾，头顶传来一声低笑。第一次来？声音低沉，透着勾人的魅力。
男孩子出门在外要学会保护自己，这种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我得远离。我绕过这个男人，
拿起手机发消息。遇上变态了，还好我反应快。刚拍的照片下面多了一行字，我才看到。
站在原地，我来接你。来接我？难道纪大善人真的打算做个大善人，
接纳他这个无家可归，无人怜爱的倒霉蛋？变态？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
带着压抑的喘息。我抬起头，只看见一个下巴。笑什么？我很好笑吗？
听到男人低低的笑声，我觉得倍受侮辱。第一次见这么看人的，蛮有意思。
我才惊觉自己的姿势反了。肯定是被变态吓得。我最害怕变态了。5我追着行李箱跑了两步，
然后站在原地。前面的人停下脚步回望过来。怎么不走？
男人的脸在灯光的照射下更显立体。我都不认识你，你就拿着我的行李走了，
你是想把我卖了吗？我离他不过咫尺距离。他两步就走到我面前。看着亮起的手机屏幕，
上面显示出我熟悉的图片。我 15 岁生日那天做了一个泥土蛋糕，觉得很有趣。
于是我和我的蛋糕拍了一张合照。只发给过一个人。纪良寻？嗯。
从手机里走出来的人，一样很温柔。我接受不起这份温柔。在手机的世界里我们是平等的。
我利用我的心机到了离他最近的地方，这样我很安心。可我们不该见面也不该接触。谢谢。
我客气而疏离的伸手拿我的行李箱。没拽动。现在 8 点，生日快乐。
第一次有人跟我说这 4 个字，我已经濒死的心有了瞬间的跳动。
纪良寻带着我进入了一档高级酒店。他习以为常的却是我一辈子都不敢幻想的。
很快我便沉醉在这纸醉金迷中。再次醒来，我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竟然在陌生的城市，
陌生的环境里安稳的睡了一整觉。醒了？起来吃早饭，待会儿带你去公司。
纪良寻出现在卧室门口，我抬头看了他一身居家打扮，跟他的距离仿佛近了一些。去公司？
我去干嘛？我心中满是疑惑。你总不能在我这白吃白喝，既然已经 18 岁了，
那就进公司给我做免费的劳动力，就当抵你的房租和饭钱了。以前经常听殷燕叫骂，
说有钱人都不是好东西。现在我深有体会。不过我和殷燕不一样。我不会说，不会骂。
我会默默接受。6纪良寻给我安排的工作很简单。很适合我这种没上过学，
没有文化的人去做。在他家的商场巡逻。他跟我说是下派，他说他只信任我。
我觉得他是在放屁。这是流放。每天在商场从早上坐到晚上。就这样做了两个月。
今天像往常一样，我开始了我一天无聊的工作。我正在抠手指头上的死皮。
突然间一双白色球鞋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抬头看去。温强那张猥琐的脸，在我的眼前放大。
我下意识的紧闭双眼。为什么？走了这么远还是摆脱不了他们。呦，这不是温阳嘛！
怎么当初那么硬气的离开，还以为你能过的多好，原来就是个看门狗啊。
我对温强是打心底的厌恶。那也比强奸犯好。我把鞋从温强的鞋底下拿出来。
看着上面明显的脚印，我的心情很不好。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双新鞋，现在被狗啃了。
给我道歉。我指着温强，抬脚把鞋伸到他的面前。他眼中充满嘲笑，语气也是满不在乎，
就你这鞋？值得我给你道歉？他抬手脱下我的鞋，扔到了商场外面。
他一丝一毫的歉意都没有。我生气，我愤怒。我慢悠悠的，一只脚走到外面把鞋穿上。
温强，温若若的事你以为就那么完了？我擦了擦鞋上的灰。
语气平淡的同温强说：你不会以为单凭你们的几句话就可以掩盖真相吧？温强耸了耸肩，
冲我吐了一口烟。到现在你还在狡辩，我们大家可都知道，都能证明那件事是你做的，
不是我。我抬手去抢温强的烟，商场里不许吸烟。这一幕正好被赶来的殷燕看到。
温阳，你个不要脸的小杂种，你敢动手！一夜气冲冲的赶过来，二话不说就给了我一脚。
我没有准备被她踹的，直直撞到了后背的墙上。火辣辣的疼痛，瞬间充满整个背部。
我的同事看到这个场景立马挡在我的身前。哪里来的泼妇？动手伤人，我们要报警了。
殷燕哪是会被这种话吓到的人，我太了解她了。我迅速上前把我的同事护在身后。
殷燕手里的开水泼到了我的身上。同事立马把我送到医院。7凭什么我们付钱？
殷燕的声音穿过走廊，传到病房里。我听的一清二楚。小护士耐心解释道：你们的责任。
屁的责任，那是他不躲，他要是躲了，怎么可能会受伤？殷燕啐了一声，
他就是故意的，想害我们。小护士被殷燕骂的狗血淋头，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你是不是看上他了，这么帮着他，你这个贱人。我翻身下床，走到护士站，
看到小护士眼眶发红在反驳殷燕。你不讲道理，本来就是你的错。我把小护士护在身后，
抬头看见纪良寻正在走过来。我静静看着他。殷燕和温强顺着我的视线也看过去。
温强的嘴脸立马变了，他笑面相迎，语气是控制不住的惊喜。纪总，您来了，
这都是小事儿，不劳您跑这一趟。我看见纪良寻冲温强摆摆手，无妨。
纪良寻径直走到我面前，拿起我受伤的手臂。好好养着，这段时间不用去商场看着了。
说完这句话，他甚至都没等我表态，就带着温强离开了。
殷燕得意洋洋跟我说到：温强马上就是做老板的人了，你看看你，
还只是一个商场的小保安。把钱交了。我冷声说道，跟护士道歉。你自作自受，
你陷害我，还让我给你交钱？你做梦！殷燕点着我受伤的手臂，还嫌不够解气，
她拧了我一下。我疼的喊出来，刚挑了泡的手臂在不断流着血。你干什么？
护士站的护士都跑了过来，把殷燕围住，要给我讨回公道。给她道歉。我还是那句话。
殷燕看着这么多人围着她，一直吵着说医生打人了，她坐在地上大声叫骂，没天理了，
救死扶伤的医生欺负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农村妇女，我要报警，我要抓你们。
护士们被殷燕的无赖气到发抖，我很淡定的指着头上的摄像头，能用吗？
离得最近的护士连忙说：我们医院的监控 24 小时不间断的。
我居高临下的看着殷燕，报警吧。殷燕起来拍拍屁股，我不和你们计较。道歉。
我抓着想要离开的她。对不起。一声毫无感情的歉意。我嗤笑，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这句话该我对你说，以后我们家温强出息了，你别死皮赖脸再来我们面前，求我们原谅。
好。8出院的那天只有我一人。我到商场被告知上面准了我一个月的假。走出商场，
我找不到哪处是我该去的地方。我慢悠悠走在马路上。天黑了，依旧是一片灯红酒绿。
可现在没有人会出现在我的面前。把我接回家。我看着手机里仅存的两万块钱，
走进街边的一家小旅馆。一晚上十块钱。我非常大方的包了一个月。300 块。
老板还给打折，最后只收了 280。难道十八年来，第一次有时间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我白天睡觉，晚上就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随处瞎逛。渐渐的，这座城市我不再陌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