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轮回之始林深的鼻腔,像被塞进了一块在阴沟里发酵了三个月的湿抹布,
那股熟悉的、混合着陈年灰尘、廉价墙漆和某种不可名状腐败物的霉味,
准时准点地汹涌灌入,精准地糊住了他的肺泡。天花板上那道蜿蜒的裂缝,
此刻正兢兢业业地扮演着最恶毒的理发师——它以一种令人抓狂的精准几何学角度,
将林深早起时睡得如同台风过境般的几缕乱发,硬生生“梳”成了标准的中分。
裂缝仿佛咧开了一道无声的嘲讽:“嘿,倒霉蛋儿,第490次打卡‘上班’,
热烈欢迎回到您忠诚的地狱一号流水线!”编号?没有。但他心里那本账,
记得比阎王爷的生死簿还清楚。窗外,廉价出租屋铁皮特有的铁锈腥气,
混着隔壁老王油条摊那万年不换的、带着可疑酸味的劣质油烟,像两股训练有素的敌军,
准时攻陷了他的嗅觉阵地。六点整,床头柜上那台比恐龙化石还年长的破闹钟,
用一副喉咙里卡了十年浓痰的嘶哑腔调,把他从“也许、可能、大概……这次醒来会不一样?
”那点可怜巴巴的侥幸泡泡里,无情地拽回了冰冷坚硬的现实。
他套上那件洗得泛白、硬邦邦仿佛能当防弹衣穿的外卖制服,布料摩擦皮肤的触感,
活像在用一张浸过粗盐的砂纸,打磨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神经末梢。目标?
依旧是那个如同达摩克利斯牌榨汁机般悬在头顶的数字:一百万。
妹妹小棠那张胃癌晚期的诊断书,白纸黑字,
手术费就是阎王爷亲手签发、盖着血红大印的催命符。而每周轮回的第七天晚上七点,
就是那扇通往人间或是彻底堕入虚无的沉重铁门,被焊得死死的最终时刻。
2 恶棍烬他的敌人?哈,说出来都透着股荒诞剧的廉价感。
不是什么要毁灭世界的超级赛亚人,也不是躲在暗处操纵全球金融的共济会大佬。他面对的,
是这座光鲜亮丽、号称“东方明珠”的大都市,
在它华丽肚腩底下滋生出的、最顽固的那颗毒瘤——一个名叫陆烬的男人。
一个专业放高利贷、兼职垄断地下黑市药品,靠吸食像林深这类底层蝼蚁骨髓过活的恶棍。
陆烬没有超能力,他唯一的“超能力”是贪婪、狠毒,
以及在这张由“现实”编织的、盘根错节的巨网中,
拥有足够多的“朋友”和足够厚的“保护伞”。前三百次的轮回,
用血泪和骨灰写就的经验手册扉页就刻着一条铁律:不先扳倒陆烬,他豁出命赚的每一分钱,
最终都会像填进黑洞里的卫生纸,打着旋儿流入陆烬的口袋,
甚至可能买来一张直达地狱的单程票。讽刺的是,陆烬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他活在“当下”,
像一头只认血腥味的鬣狗,永远不知道,也不可能理解,
他脚下正踩着怎样一个由四百九十次绝望轮回堆砌而成的、深不见底的怨念深渊。行动?
别指望什么蝙蝠侠的酷炫装备或007的黑科技道具。林深能依靠的,
只有这具被反复蹂躏、又无数次重组起来的血肉之躯,以及用四百九十次失败当学费,
硬生生刻进DNA里的生存本能——代价?哦,那些不过是轮回账本上微不足道的“零头”。
第一天,林深像一滴融入下水道污水的墨汁,
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了陆烬名下最肮脏、最见不得光的地下小药厂。他对这里的熟悉程度,
甚至超过了对自家出租屋地板上第几块瓷砖会硌脚的了解。每一处监控的死角,
他都烂熟于心,这“知识”的代价,
是他右手虎口那道狰狞的、永不消退的旧疤——那是第217次轮回,
他试图偷取强酸污染证据时,被意外溅射的“纪念品”。一块永不愈合的“勋章”,
时刻提醒着他失败的代价。这次,
货市场淘来的、镜头霉斑长得像抽象派艺术的老式胶卷相机天知道他在第422次轮回里,
经历了多少次暗房灾难才学会把照片洗得能看清人脸。
他拍下了那些足以让环保主义者当场晕厥的画面:未经处理的、五颜六色的毒水,
像开闸的洪水般直接灌入城市的地下水脉;过期发霉的药片,
在散发着比垃圾场还冲的恶臭仓库里,被熟练地刮掉旧标签,
贴上“最新批次、药到病除”的新妆,摇身一变成了“救命稻草”。匿名举报信,
被他用比外科手术还精准的手法,
进了环保部门和药监局几位关键人物家门的缝隙里——这些大人物的“小辫子”和家庭住址,
是林深用几十次轮回的代价换来的:蹲点蹲到腿抽筋、跟踪跟到怀疑人生,
甚至不惜伪装成通下水道的、修空调的,混进人家豪宅刺探情报。每一次,
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踢踏舞。第二天,药厂被查封的消息,如同一颗投入化粪池的臭鸡蛋,
“砰”一声炸开,瞬间激怒了嗅觉比警犬还灵敏的陆烬这条疯狗。林深太清楚了,
报复会来得比外卖平台对超时五分钟的罚款通知还快,还狠。
他提前“偶遇”了陆烬最得力打手“疯狗”那个胸大无脑的情妇。然后,
百次轮回练就的、足以让书法家都汗颜的笔迹模仿技巧代价是右手食指永久性的书写痉挛,
抖得如同秋风里最后一片倔强的枯叶,伪造了几张残缺不全、但内容极其要命的账目纸条。
接着,他化身最擅长“枕边风”的阴谋家,用三寸不烂之舌,
巧妙地在那女人耳边吹了一阵阴风——核心思想很简单:你家“疯狗”哥,
私吞了一大笔本该孝敬陆老板的保护费,数额嘛,够买下你脖子上那串假钻石十条街。
猜忌的种子一旦种下,在陆烬那多疑如千年狐狸的性格,
和疯狗那暴戾如狂犬病发作的脾气共同“浇灌”下,瞬间就长成了能绞死大象的毒藤。下午,
疯狗就被打断了两条腿,像条真正的死狗一样被扔进了护城河喂王八。而陆烬,
则在办公室里气得砸碎了他最心爱的、据说是乾隆爷用过的赝品古董花瓶,
顺便因为用力过猛,
把自己一根金贵的手指头也“贡献”给了愤怒——也算为他的冲动和多疑,
支付了一点小小的、物理层面的利息。第三天,根基被狠狠踹了一脚的陆烬彻底红了眼,
输急眼的赌徒心态占据高地,急需大笔现金回血。林深摇身一变,成了神秘的“接盘侠”。
他凭借着几层复杂到能让最精明的中间商都头晕眼花的关系网这网,是他在无数次轮回里,
用失败当线头,一点点编织、修补出来的,
终于联系上了陆烬急于脱手的一批烫手山芋——走私的高端医疗器械。
交易地点约在那个弥漫着铁锈、鱼腥和海风咸腥味的废弃码头,场景自带黑帮片BGM。
林深兜里空空如也,他带的“钱”,
理的、信号飘忽得如同幽灵的一次性手机第139次轮回的血泪教训教会了他这个土办法,
效果嘛,大概能干扰对方三秒?聊胜于无。
就在交易进行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关键时刻,他按下了拨号键。瞬间,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码头的寂静,比最蹩脚的歌剧演员飙高音还让人头皮发麻。
人赃俱获的戏码准时上演,比最守时的瑞士钟表还精准。林深躲在远处的阴影里,
看着陆烬在车窗后那张因愤怒和惊恐而扭曲得如同毕加索抽象画的脸,下意识地抬手,
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左耳。那里,持续不断的、尖锐高频的耳鸣如同永不消停的诅咒,
日夜不休——那是第331次轮回,他胆大包天地潜入陆烬办公室安装窃听器,
结果被保镖发现,一记闷棍狠狠砸在耳廓上留下的“终身成就奖”。叮当作响,
提醒着他每一次冒险的代价。
陆烬苦心经营多年、盘根错节的“商业帝国”如果放高利贷和卖假药也算商业的话,
竟然在短短三天内,被一个只有高中学历、靠送外卖苟延残喘的底层小人物,
用最原始、最廉价、但也最致命的人性弱点和精心设计的连环陷阱,硬生生给拆成了废墟。
讽刺得像一出荒诞派戏剧的高潮。障碍清除,终于到了摘取胜利或者说,
暂时性赎罪果实的时候。星期四的空气依旧浑浊,
弥漫着城市特有的、慵懒而疲惫的尾气味,
但林深却从中诡异地嗅到了一丝……类似于自由的味道?
尽管这自由带着浓重的铁锈和消毒水味。上午九点,
凭借着对陆烬某个隐秘仓库安保人员换班规律的精准掌握他像个最敬业的偷窥狂,
足足观察了488个日夜,才摸清了这些守卫如同便秘般不规律的作息,
林深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轻松潜入了这个固若金汤曾经是的堡垒。
他的目标并非那些堆积如山的现金——陆烬这种老狐狸,
现金都藏在比瑞士银行金库还难找的地方。
他盯上的是一批价值不菲、来源相对“干净”在黑市意义上的质押医疗器械。
他用硅胶材料精心复制的指纹代价是右手掌心留下了一片永远失去知觉的烫伤疤痕,
那是模仿陆烬心腹指纹时,加热器操作失误留下的“永恒烙印”,像开启宝藏的钥匙,
打开了那扇厚重的保险柜门。
交易对象是早就联系好的、背景清白得像张A4纸的收购商这些人脉,
自然也是他在漫长的轮回苦役中,用无数次点头哈腰、虚与委蛇积攒下的“宝贵遗产”。
很快,三十万现金到手了。崭新崭新的钞票,散发着诱人的油墨清香,但在林深鼻子里,
却混合着一股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的、浓烈的血腥味和铁锈味。下午一点,
城市另一端的旧货市场深处,人声鼎沸,鱼龙混杂。
林深蹲在一个毫不起眼、灰尘能埋掉半只鞋的摊位前,
目光锐利得如同在垃圾堆里寻找钻石的秃鹫。
他随手拿起一个沾满泥污、造型土得掉渣的破陶罐,
手指状似无意地在罐底一处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接缝处摩挲着。这玩意儿,
据说是陆烬早年走私文物时留下的“漏网之鱼”,
后来被某个有眼无珠或者说太有眼光的手下私藏了起来。
摊主是个精于算计、满脸褶子都藏着心眼的老油条,一开口就要价五千,
眼神里闪烁着“宰肥羊”的绿光。林深呢?他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用几百次讨价还价磨砺出的、堪比读心术的犀利言辞第488次轮回里,
他不仅被迫成了半个古董鉴赏家,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用最精准的言语刀子,
剜开对方贪婪的内心防线,
合几个看似无意间透露的、关于这个陶罐真正年代元代官窑和稀有窑口的“独家秘闻”,
三言两语,就把老油条摊主那点可怜的自信和贪婪击得粉碎。最终,
这个价值足以在市中心换个小厕所的宝贝陶罐,
被他以区区两千元的“骨折跳楼吐血友情价”轻松拿下。转手,
他就卖给了另一个在轮回中结识的、门路通天的收藏家,
四十五万现金像变魔术一样进了口袋。下午五点,
他坐在公园一张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长椅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屏幕。
鬼魅般准时跳了出来这是他们在漫长的轮回折磨中约定的、最简陋也最安全的联络方式。
简短的信息,冰冷的文字确认了一件事:陆烬某个心腹为了自保,
将二十万“封口费”打入了林深用假身份开设的、如同影子般的匿名账户。手机屏幕上,
那个数字终于欢快地跳动起来,定格在:1,000,000.00。一百万。
这个数字沉甸甸的,像一块浸透了铁锈、血腥味和四百九十次绝望轮回汗水的巨石,
轰然砸在他的心口,砸得他几乎窒息。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最近的银行网点,
在柜台小姐姐那“快下班了别磨蹭”的死亡凝视下,在距离关门只剩最后五分钟的惊险时刻,
将那笔沾满了四百九十次血泪、智慧?与疯狂的巨款,汇入了医院的指定账户。
下午六点五十五分。距离妹妹小棠那条年轻生命被死神镰刀收割的最终倒计时,
还剩最后五分钟。他背靠着银行ATM机隔间那冰冷刺骨的金属墙壁,
汗水早已浸透了里里外外的衣衫,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像一片狂风中即将被撕裂的枯叶。然而,
他的嘴角却咧开了一个无声的、疲惫到骨髓深处的笑容。这笑容里,
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深入骨髓的苦涩,
以及一丝浓得化不开的荒诞感——他这个在轮回地狱里打滚了四百九十次的倒霉蛋,
竟然真的……做到了?3 轮回终星期六,手术日。虽然陆烬这座大山看似被搬开了,
但林深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他太清楚了,“除恶务尽”只是理想,
现实的毒蛇总会留下几颗致命的毒牙。余毒尚存,他必须筑起最后一道防线。
人性弱点百科全书”般的精准洞察力这得“归功”于第139次轮回那次刻骨铭心的背叛,
他被一个曾以为能信任的人卖得干干净净。他找到了陆烬曾经的一个保镖队长。
此人因公负伤替陆烬挡了一刀后被无情抛弃,像块用过的抹布,
心中积压着足以点燃汽油桶的怨恨,此刻正急需一笔钱续命。
林深用厚厚一沓散发着油墨香的现金收割日的战利品,
再加上一个“提供陆烬残余势力核心情报”的诱人承诺情报半真半假,
假的部分是他从轮回缝隙中窥探到的、足以致命的秘密,成功说服了这位前队长,
带着几个同样被生活揍得鼻青脸肿、失意潦倒的兄弟,像几尊门神一样,
守在了手术室外的走廊。没有电影里炫酷的EMP干扰器制造停电,
也没有高科技的监控屏蔽设备制造盲区。只有几双布满血丝、时刻警惕地扫视四周的眼睛,
下的、冰冷坚硬、足以让普通人腿肚子转筋的“家伙事儿”——扳手、钢管、磨尖的钢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