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寒烬引·轮回劫第七万级玉阶冰冷砭骨,我跪坐其上,
仿佛跪在亘古不化的寒冰之上。这轮回台,通体由不见一丝杂质的苍蓝玉石砌成,
直探入云海深处,此处已靠近云霄尽头。苍蓝色的业火,冰冷又炽烈,
它们无声地舔舐着我的四肢百骸,煅烧着那即将溃散的第九重神格。每一次业火升腾,
都如同亿万冰针贯穿骨髓,又裹挟着焚烧魂魄的剧痛。疼痛早已模糊了界限,
像永无止境的潮汐冲刷着意识的堤岸。就在此刻,粗重冰冷的玄铁锁链挟着万钧巨力,
无情地洞穿了我的琵琶骨!骨头碎裂的沉闷声响在死寂的虚空里异常清晰,
锁链摩擦血肉的声音令人齿冷。剧痛如深渊巨兽般吞噬了我所有的感知,
可就在意识沉沦的深渊边缘,掌心那缕早已残破不堪、色泽黯淡的璇玑结,
毫无预兆地骤然滚烫起来!烫得如同烙铁骤然按进皮肉里。正是三百年前,
他温热猩红的血飞溅在我眼尾那一刻的灼人温度!那滚烫的烙印仿佛从未消散过。“呵,
”冰冷无机质的声音自上而下砸落,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九曜神女,业火焚身,
堕神劫临顶,竟还在念着那只早已污秽不堪的堕神?”司命星君一身银白星辉法袍,
立于玉阶更高处,俯视着我,如同俯视一只祭坛上待宰的羔羊。他宽大的袍袖随意一挥,
布设在我周身的最后一重法力结界,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哗啦”一声彻底崩裂、消散。
紧随其后的,是七道裹挟着九天紫霄雷电、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渡劫钉!它们撕裂残余的业火,
撕裂虚空,带着审判与湮灭的意志,狠狠刺向我周身七大灵台要穴!
“噗——噗——噗——”利器贯穿躯体的声音沉闷而连续。每一次贯穿,
都像是灵魂被生生撕扯下一块。四肢百骸瞬间麻痹,
随即又被一种足以点燃每一寸血肉的金红色纹路所取代。那是天罚的烙印,
顺着血脉筋络疯狂蔓延、灼烧,深入神魂。周身经脉如同被架在神火之上反复焙烤炙炼,
深入骨髓的炽痛几乎要将所有意识焚为灰烬。我艰难地抬起头,
目光投向悬浮在玉阶尽头、那面映照自身厄运的冰魄玄光镜。清晰的镜面里,
映出我此刻狼狈不堪的影像——青丝早已被业火与天罚之力灼烤得寸寸成灰,徒留两鬓眉梢,
染着一层薄薄刺眼的霜雪。这景象如此荒谬,我竟抑制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在空旷的轮回台上显得格外凄凉又癫狂。原来啊……原来当日!
在诛仙阵那毁天灭地的神光即将吞噬我的刹那,是他!昭离!不顾一切地扑到我身前!
那柄凝聚了他本源力量的漆黑玄冰巨刃,并非斩向敌人,
而是决绝地、毫无保留地刺入他自己的胸膛!他以破碎的心头寒髓为引,
瞬间释放出足以冻结时光的极寒之力,那汹涌的玄冰洪流并非为了保护他自己,
而是……而是瞬间封印了我体内那个即将爆发的堕神劫种!
是替我承受了这天道降下的、注定毁灭的烙印!“轰隆——!!!”恰在此时,天穹之下,
那片分隔神域与无尽混沌深渊的渡仙海,毫无预兆地掀起了万丈狂澜!
墨黑色的海水翻涌咆哮,直冲天际,仿佛要将整个天穹都撕裂吞噬。与此同时,
一股源自太古洪荒的、令诸神也为之颤栗的恐怖气息,猛地从深海最幽暗的囚笼中爆发出来!
刺目的金光,比千万个太阳的光芒还要炽烈、还要蛮横,蛮横地穿透了亿万顷沉重的海水,
将那幽暗的深渊映照得如同神界白昼!金光所至,时空都剧烈扭曲!
上古神魔共同封印在渡仙海最深处、传说中蕴藏着轮回初始混沌之力的禁忌之物——轮回镜!
它在挣脱!在被唤醒!就是现在!体内被渡劫钉钉死的残存神力,
在这股巨大的震动与轮回镜苏醒的恐怖共鸣之下,如同被点燃的油海,
竟强行冲破了天罚符文的禁锢!
一股混杂着绝望、疯狂和最后孤注一掷的力量在我残破的经脉中炸开!“给我——断!
”喉咙里迸发出嘶哑的怒吼,不似人声。我反手,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狠狠向后抓去!
骨节在巨大的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根!两根!……十根!
……三十六根灌注了神则、坚不可摧的缚神锁链瞬间被我狂暴地扯断!
玄铁碎片混合着锁链末端崩裂的神纹,如同肮脏的雨点般四散飞溅!
锁链断口处传来的巨大反噬之力震得我五脏移位,喉咙腥甜,
一大口滚烫的心头精血再也压制不住,“噗”地喷涌而出,
恰好喷洒在掌心那颗残破的璇玑结上。粘稠滚烫的神血瞬间浸透了那缕暗淡的青丝结,
璇玑结如同干渴已久的枯木遇水,骤然爆发出微弱却极其纯粹的金红色光芒,光芒摇曳闪烁,
仿佛风中残烛,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执拗与滚烫,灼烧着我的掌心。这光芒微弱,
却是我濒死神魂中最后一点不灭的印记!“轰!”第九重劫雷终于降临!
这道雷光不再是纯粹的毁灭之紫,而是混沌初开般纠缠着黑、金、赤三色的灭世神雷!
它撕裂了司命星君仓促布下的防御法印,无视了轮回台亘古的法则屏障,
如同复仇的天罚之矛,狠狠地、精准地贯穿了我的灵台识海!
意识在瞬间被这无匹的毁灭之力彻底撕裂、粉碎!
在那无穷无尽的、足以湮灭一切的纯粹毁灭能量之中,在神魂即将彻底归于虚无的临界刹那,
一道裂缝,一道深邃得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和希望的虚空裂缝,无声无息地在我面前炸开!
一抹熟悉到令我神魂震颤的墨色身影,如同划破永夜的流星,
带着一身浴血的煞气与不顾一切的决绝,硬生生从那毁灭性的虚空乱流中挤了出来!他来了!
他真的来了!在神魂被劫雷撕扯成碎片的剧痛中,
我终于清晰地捕捉到了那抹魂牵梦萦的墨色身影。昭离!他终于撕裂了虚空,
踏着毁灭的雷霆而来!“昭离……”我的声音细若游丝,近乎呢喃,
被淹没在劫雷的轰鸣与渡仙海狂澜的咆哮里。目光贪婪地、一寸寸地描摹着他。
那身曾光耀神域的玄墨麒麟甲,此刻遍布着无数深深的裂痕和撞击的凹陷,
甲胄表面凝结着层层叠叠暗红色的厚重血晶!
每一块暗红的结晶都在金光下折射出冰冷残酷的光泽,散发着浓烈的血腥与怨恨之气!
那是……那是上元节!百万恶鬼冲破幽冥壁垒,扑向神域,他为了护住被鬼王锁定的我,
硬生生用身躯挡在我的前方,承受了万鬼噬心的疯狂撕咬!那些凝固的暗红血晶,
正是万鬼污浊怨毒的噬咬在他的神甲上留下的永恒灼痕!是替我承受的!
我的视线艰难地移动,
落在他手中那柄曾经神威凛凛、此刻却被浓重黯淡紫雾死死缠绕住剑穗的焚天剑上。
本该清脆悦耳的银铃,早已破碎无声,曾经象征光明神圣的银白剑穗上,
那缕缕不详的、带着地狱深处硫磺与腐朽气息的浓郁紫雾,如同毒蛇般缠绕蠕动,
死死压制着剑身残存的神光。那紫雾……是彻彻底底的魔渊秽气!
我的目光最终死死盯在他胸前!那面护心镜!
上面那道狰狞的、几乎将其贯穿的巨大裂痕边缘,
布满了密密麻麻、蜿蜒如蛛网的银白色修补痕迹!
那独特的、蕴含着我的本源太阴之力的修补手法,
那每一道银线中残留的、属于我的神魂气息……分明是三日前,我耗尽心力,
在破败的星陨谷深处,颤抖着手,一针一线,亲手为他补好的那枚护心镜!
我的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触碰冰冷镜面时,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透过镜身传来的微震。
我的血,还留在那修补的银线里!“喀嚓……轰——!”就在此刻,
渡仙海深处爆发出足以撕裂神魂的、从未有过的恐怖巨响!那面释放着刺目金光的轮回镜,
镜面上突然炸开无数纵横交错的巨大裂纹!它如同承受不住内部奔涌的混沌洪流,
猛地爆裂开来!一股超越了神魔认知极限的混沌冲击波瞬间横扫整个渡仙海,
海面被轰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恐怖旋涡!伴随轮回镜的彻底崩解,
巨大到令人窒息的镜体碎片如同星辰坠落般砸向沸腾的墨海,而镜面碎裂的核心,
那道深不见底的、扭曲着空间与时间的巨大裂隙深处,
无数双燃烧着暴虐、贪婪、毁灭欲望的猩红魔眼猛地睁开!“嗷——!!!”“吼——!!!
”十万天魔!被封印在轮回镜中无尽岁月的上古魔族军团,
裹挟着足以污染整个神界的污秽魔气,从那道巨大的裂隙中如同决堤的灭世洪流,
发出震碎寰宇的疯狂咆哮,悍然冲入了神域的天空!他们扭曲的魔躯遮蔽了金光,
污浊的魔气瞬间染黑了半边天穹!毁灭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压下!
就在这天地倾倒、神魔再临的末日序章开启的瞬间,
就在我的视野被无穷无尽的狰狞魔影填满的刹那,昭离!
那道刚刚破开虚空、刚刚让我燃起一丝微弱希望的身影,竟没有丝毫犹豫!他手中的焚天剑,
缠绕着刺目紫雾与残存的神炎,在十万天魔汹涌而出的巨大轰鸣声中,
带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近乎悲怆的狂暴气势,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毁灭之光,
决绝无比地、狠狠地刺向我的胸膛!“噗嗤——!”剑刃穿透血肉骨骼的声音,
在十万天魔的咆哮声中,竟显得如此清晰、如此刺耳!
冰冷的剑锋轻易贯穿了我被业火煅烧过、被天罚符文侵蚀过、早已脆弱不堪的神躯!
焚天剑上缠绕的紫黑魔气与残余的神炎,如同跗骨之蛆,瞬间侵入我的五脏六腑,
疯狂灼烧吞噬着最后的神力与生机。剧痛反而变得麻木了,
只有一种灵魂被硬生生抽离躯壳的冰冷虚脱感瞬间攫取了我。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陷入永恒黑暗深渊的那一刻,就在焚天剑洞穿我心脏的瞬间,
撷、雕刻、赠予我的定情之物——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冰寒刺骨又纯净无暇的璀璨光芒!
光华瞬间充斥了我的整个视野,将我残破的意识猛地拉扯进一片由极致冰雪构成的幻象之中!
幻象里,火焰冲霄!正是三百年前,诛仙大阵核心毁灭神光爆发的那个瞬间!
景象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走——!”嘶吼如受伤的孤狼。幻象中的昭离,
面容因剧痛而扭曲,却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毁灭一切的疯狂决绝!
他手中那柄光芒万丈的焚天剑已经只剩下半截染血的断刃!
他根本不顾身后那足以将他神魂瞬间蒸发成虚无的诛仙阵核心神光即将喷发!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将那半截燃烧着本源神火的断剑,
决然地、狠狠地在我和他之间的虚空猛地一划!“嗤啦——!
”一道燃烧着神性与魔性双重火焰、深不见底的巨大虚空裂痕瞬间诞生!这道伤痕,
强行撕裂了天道法则,硬生生划开了神域与魔渊的界限!他以剑为界,以身作墙!与此同时,
那诛仙大阵积蓄到顶点的毁灭光柱,如同挣脱囚笼的太古凶兽,终于轰然爆发!然而,
就在那足以抹杀一切存在的毁灭光流即将吞没我的前一瞬,昭离那燃烧着的身影,
竟猛地撞开了我!他用自己的整个后背,悍然迎向了那毁天灭地的光柱!“呃啊啊啊——!
”他在光柱中发出非人的惨嚎。幻象中,
我看到无数道漆黑如墨、带着最恶毒诅咒气息的诡异符文——堕神咒!密密麻麻,
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黑色符文锁链——数量何止九万!它们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群,
疯狂地从那诛仙阵核心爆发出的光流中分离出来,
贪婪地、争先恐后地撕咬、缠绕、烙印向他那毫无防备的、正在燃烧的神魂!
每一道咒文的烙下,都让他魁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一下,神魂的光芒便黯淡一分!
他在幻象中哀嚎翻滚,却始终死死地挡在那道他亲手划出的虚空裂痕之前,
用身体为我隔绝了所有扑向我的毁灭能量和恶毒咒诅!原来……原来那日诛仙阵前,
他决绝刺向自己的破碎玄冰,并非为了阻挡敌人,
而是为了……替我封印体内因他强行承担而转移到我身上的堕神劫种!是他!用他的神躯,
他的神魂,他的永生永世,替我挡下了这源于天道的、注定毁灭的劫数!
轮回台上的业火还在无声舔舐,渡劫钉依旧深嵌灵台,天罚符文在四肢灼烧蔓延。
颈间冰魄珠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那三百年前他以血肉为墙替我隔绝灭世之光的幻象,
如同碎裂的冰晶,一片片消失在眼前。穿膛而过的焚天剑冰冷刺骨,
十万天魔的咆哮与司命仙君的厉喝交织成末日的轰鸣,模糊成遥远的背景噪音。
我艰难地抬起染血的指尖,颤抖着,想要触碰眼前昭离那同样布满血污与魔痕的脸庞。
那张脸上,是几乎将我灵魂冻毙的冰冷,是深不见底的空洞,
是彻底沉沦的魔性……唯独找不到一丝属于“他”的痕迹。剑锋无情地绞动,
更深地噬咬骨肉。剧痛反而激起了灵台最后一丝清冽,如同濒死烛火被狂风吹拂,
猛然跳跃一下。璇玑结在胸前散开,几缕染血的青丝缠绕指尖——那是当年结发之时,
我们彼此交换的信物。业火与天罚依旧在体内疯狂肆虐,焚天剑的魔气啃噬着残存的神力。
我缓缓地、凝聚起魂魄深处最后一点炽热的余烬,
望着那双被魔气彻底侵蚀的、空洞冰冷的眼眸,扯出一个鲜血淋漓的笑容。
“你……终究……认不出我了吗?”唇齿间溢出破碎的音节,轻若叹息,
却固执地穿透了十万天魔的咆哮与天地的悲鸣。指尖终于触碰到了他冰冷的铠甲边缘。
这一刹,没有奇迹,只有冰冷的金属触感。焚天剑的魔气如同毒蛇顺着脉络钻入心脏,
十万天魔的咆哮凝固为亘古的背景音。然而,
玑结沾染的神血却骤然升腾起微弱却滚烫的金焰——如寒夜荒原上不肯熄灭的最后一粒火种。
业火灼骨,天罚焚魂,胸膛敞开着冰冷的剑洞。痛楚蔓延之处,
意识反而剥离出一种奇异的清明。轮回台七万级玉阶的森寒,十万天魔撕裂天穹的魔啸,
颈间冰魄珠残留的幻象余温,
璇玑结缠绕指间的灼烫血痕……无数碎片在濒死的识海里翻涌、碰撞,
最终凝成那柄刺穿我的、缠绕紫雾的焚天剑,定格在他空洞魔瞳的倒影之中。
是我……终究未能认出他来。第二幕•夙世劫·残烬书蓬莱墟的雪,不是凡尘的雪。
它们是从九幽深处的冥河里淬炼出的寒晶,每一片都带着蚀骨的阴冷和冻结魂魄的孤寂,
无声地覆盖着轮回殿倾颓的殿檐与冰冷的石阶。我蜷缩在殿堂最幽暗的角落,
厚重的玄霜早已浸透单薄的衣衫,寒意如同活物般顺着脊背向上侵蚀,
试图冻结每一次呼吸与心跳。十指早已僵硬麻木,
在机械般地、一遍又一遍地结着同一个古老而复杂的法印——那是引魂归魄的最后一线希望。
每一次法诀的变换,都牵动着琵琶骨上玄铁锁链摩擦着破碎骨骼的剧痛,
每一次法力的微弱流转,都引得深嵌在七大灵台中的渡劫钉发出紫色的电光,
疯狂撕扯着残存的神魂。“呜嗷——!!!”一声穿透九天云霄、撕心裂肺的苍龙悲鸣,
裹挟着足以令星辰黯淡的磅礴痛苦,猛地从九重天外那最深邃的混沌虚空传来!
那声音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我的神魂之上。是腾渊!昭离的本命契约神兽!
那声音里蕴含的不仅仅是肉体被撕裂的痛楚,更有神魂被寸寸碾磨的绝望!
它在用自己亘古不朽的龙魂本源,
替我和昭离分担、承接那几乎无法承受的、源于天道反噬的魂劫!每一次苍凉的龙吟震响,
蓬莱墟的寒风便更凄厉一分,仿佛在为这无谓的牺牲呜咽。就在这撕心裂肺的悲鸣声中,
掌心里那缕沾染着两人干涸神血、早已黯淡残破的璇玑结,毫无预兆地爆发出冰蓝色的光芒!
这光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极寒,瞬间驱散了角落的幽暗。光芒中心,
虚空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荡漾,一卷古老泛黄、边缘几乎碎裂腐朽的帛书,
缓缓从涟漪中心浮现出来。岁月的尘埃簌簌而落,帛书自行展开,
上面以早已失传的太古神文,篆刻着一段染着无尽血腥与铁律的判词:神魔历七万九千载,
庚申月癸亥日。尊神昭离,私纵重犯九曜于诛仙台,触犯天条铁律。罪证昭昭,不容宽宥。
判:褫夺神位,削除神骨,烙印堕神之印,永镇天魔窟底层,万劫不复!“嗡——!
”几乎是判词映入眼帘的同一刹那,放置在墙角那座布满绿锈的青铜古鼎中,
那截唯一能沟通时光长河、回溯过往真相的溯影香,骤然熄灭!
最后一缕青烟如同被无形之手掐断,袅袅散尽,只余下冰冷的灰烬。那截珍贵的香,断了。
一股冰冷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心防。香灰的余烬中,
三百年前月老阁前那无比清晰却又无比残忍的一幕,冲破时光的封印,轰然撞入脑海!
赤红的姻缘木,虬结盘绕,象征着诸天神魔亿万年的情缘纠葛。那天,姻缘木下流淌的,
不是仙露,而是足以染红整个忘川的、粘稠滚烫的鲜血!昭离就站在那血泊之中,
染血的银甲映衬着他苍白如纸的面容。他手中紧握着那柄曾为我斩落星辰的焚天剑,
剑锋却无比决绝地,
斩向了我腕间那根由三生石髓与月老红线编织而成、象征着永恒羁绊的姻缘红线!“铮——!
”红线应声而断的脆响,仿佛同时斩断了我与整个世界最后的联系。
可就在红线断裂、象征着我与他情缘彻底断绝的瞬间!就在我的世界即将崩塌的那一刻!
他染血的左手猛地紧握成拳,掌心之中,骤然升腾起一蓬纯粹到近乎透明的金色神火!
那火焰跳动得极其炽烈,带着焚烧一切的决绝。火焰的核心,
赫然是两块紧紧相依、镌刻着我们彼此生辰八字的无瑕玉牌!火焰瞬间将玉牌吞噬!
在那足以熔炼星辰本源的神火煅烧之下,坚硬的玉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熔融、变形、重塑!
他竟用自己心头燃烧的本命神火,将这两块写满我们缘起时刻印记的玉牌,
生生炼化为一枚小巧玲珑、却流淌着太阴与太阳两种本源神光的护身符!炼成的刹那,
他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急切,
将那块尚在滚烫灼烧、凝聚着他所有祝福与守护意志的护身符,
狠狠塞进了我冰冷僵硬的手心!“铛——!!!
”沉重、古老、仿佛蕴含着宇宙混沌初开时第一缕声音的钟鸣,毫无预兆地炸响!
这声音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阻隔,无视蓬莱墟的封印结界,如同实质的音波巨浪,
狠狠轰击在轮回殿的每一寸空间!
我颈间那枚由昭离所赠、蕴含着极寒本源庇护的最后依仗——冰魄珠,
在这无上混沌道音的冲击下,连一刹那都没能支撑住!“喀嚓!
”一声细微却令人心胆俱裂的碎裂声响起。冰魄珠光滑的表面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下一刻,无声地爆裂开来!纯净的冰寒本源之力如同失控的洪流瞬间宣泄而出,
却又被那无处不在的混沌钟声无情湮灭!就在冰魄珠碎裂的同一瞬间!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寒意席卷了整个蓬莱墟!轮回台上空,
那永远被灰暗死寂笼罩的天幕,竟飘飘扬扬,降下了细密的蓝色冰晶!真正的蓝雪!
每一片雪花都泛着幽暗冰冷的蓝光,如同无数凝固的亡魂泪滴。这雪,
带着来自幽冥最底层的叹息与诅咒,落在皮肤上,瞬间冻结血液,深入骨髓。风雪之中,
一道墨色的身影,如同撕裂黑白画卷的浓重墨痕,突兀地出现在通往轮回台的石阶高处!
是昭离!他不再是三百年前那个光耀神域、身披玄墨麒麟甲的守护战神!
他裹着一件残破不堪、仿佛被无数利爪撕扯过的墨色披风,披风的下摆狂乱地飞舞着,
如同黑色火焰在燃烧。披风边缘,沾染着无数幽绿色的磷火,在风雪中明明灭灭,
如同鬼魅的眼睛。他的速度太快!几乎在看到他身影的刹那,
那柄缠绕着不祥紫黑魔雾、剑穗破碎的焚天剑,已化作一道撕裂蓝雪的黑色闪电,
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刺我的面门!死亡的冰冷气息瞬间冻结了我的神魂!然而,
预想中剑锋贯穿头颅的剧痛并未传来。那凝聚着狂暴魔能的剑尖,
在距离我眉心仅有一寸之遥时,诡异地、精准无比地向上轻挑!
其细微却清晰的脆响——我松松挽在发髻上、那枚早已遍布裂痕、几乎随时会碎裂的素玉簪,
被锋锐无匹的剑气瞬间挑飞!满头霜雪般的长发瞬间散落,在凛冽的蓝雪寒风中狂舞,
如同绝望的旗帜。素玉簪在空中划过一道凄凉的弧线,坠落在冰冷的石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