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就是野狗,还想学人修仙?”
青石镇的演武场被毒辣的日头晒得滚烫,青石板缝隙里的野草都蔫头耷脑。锦衣少年赵天磊穿着上好的云锦长衫,靴底碾过夜宸的手背,将那只紧攥着半块干饼的手狠狠踩进泥地里。
“咔嚓” 一声脆响,夜宸指骨传来钻心的疼,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死死盯着赵天磊腰间悬着的那枚玉佩。墨色绳结系着块温润的羊脂玉,上面雕刻的麒麟纹路被摩挲得发亮 —— 那是娘临终前塞给他的遗物,今早被赵天磊带人抢走时,玉佩边缘还划破了他的掌心。
“赵少,您看他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跟班王虎凑趣地踹了夜宸后腰一脚,“不过是个爹娘死光的孤儿,也配揣着玉佩?依我看啊,扔去喂狗都嫌磕牙。”
周围哄笑声浪差点掀翻练武场的木栅栏。夜宸趴在地上,粗布衣衫被泥水泡得透湿,露出的胳膊上满是新旧交叠的伤痕。他今年十五岁,在青石镇的柴房里住了三年,靠着给镇民劈柴挑水换口饭吃,可就算活得像株任人践踏的野草,娘留下的玉佩也是他最后的念想。
“那是我娘的东西。” 他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血沫子从嘴角渗出来,“还给我。”
赵天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弯腰用靴尖挑起夜宸的下巴:“你的?青石镇谁不知道,你娘当年就是个来路不明的疯女人。这玉佩说不定是她偷来的赃物,本少爷替天行道没收了,你还敢有意见?”
他把玩着玉佩转了两圈,忽然手腕一扬,玉坠划过道弧线掉进了不远处的粪坑里。褐色的秽物溅起老高,正好落在夜宸的脸颊上。
“有本事自己捡啊?” 赵天磊笑得前仰后合,“哦对了,忘了你这种贱民,打小就跟猪狗抢食吃,说不定还觉得这味道亲切呢?”
夜宸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血液像是瞬间冲到了头顶。他猛地推开按住后背的跟班,膝盖在坚硬的石板上磕出青肿也浑然不觉,朝着粪坑的方向扑过去。可还没跑出两步,就被两个膀大腰圆的赵府护卫死死架住胳膊,铁钳似的大手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放开我!” 夜宸疯狂挣扎,粗布袖子被扯得撕裂开来,露出的胳膊上赫然有道狰狞的疤痕 —— 那是去年冬天为了抢回被抢走的棉袄,被赵天磊用鞭子抽的。
“让他去捡啊!” 王虎在旁边煽风点火,“赵少,您看他急的,说不定那粪坑里还有他藏的宝贝呢!”
赵天磊正要发话,忽然眼角余光瞥见练武场入口处站着个穿粗布裙的姑娘,那是镇东头卖花的阿莲。他知道这丫头总偷偷给夜宸送吃的,当下故意提高了嗓门:“阿莲你可看好了,这就是你天天惦记的野小子!为了块破玉,连粪坑都肯跳呢!”
阿莲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攥着竹篮的手指节发白,却还是鼓起勇气小声说:“赵少,夜宸哥不是那样的人……”
“哦?那他是哪样的人?” 赵天磊挑眉笑了,突然从护卫腰间夺过鞭子,劈头盖脸就朝夜宸抽去,“是敢跟本少爷抢东西的人?还是敢勾搭良家姑娘的野种?”
鞭梢带着破空声抽在夜宸背上,粗布衣服应声裂开,露出道道血痕。夜宸疼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那双眼睛越来越亮,像淬了火的寒刃,直直射向赵天磊。
就在这时,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先是一阵刺骨的寒风卷着沙砾掠过练武场,吹得人睁不开眼。紧接着,天际传来声清越的凤鸣,那声音不像凡鸟啼叫,倒像是玉石相击,带着股震慑心魄的力量。
“那是什么?” 有人指着天空惊叫。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道流光拖着七彩尾焰从云层里俯冲而下,落地时激起的气浪掀飞了练武场边缘的木栅栏。烟尘弥漫中,隐约能看到个白衣身影缓步走出,三千青丝如墨玉般垂落,发梢还沾着未散的星辉。
等烟尘渐渐散去,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凉气。
来人身着月白流仙裙,裙摆绣着繁复的云纹,随着她的动作流淌着淡淡的银光。裸露的皓腕上戴着只玉镯,走动时发出冷泠清响。最让人失神的是她的脸,肤若凝脂,眉如远黛,尤其是眉心那点朱砂痣,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仿佛蕴藏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仙、仙人……” 不知是谁先跪了下去,紧接着 “哗啦啦” 一片,练武场里的人全都趴在地上不敢抬头。连赵天磊都吓得腿肚子发软,刚才的嚣张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
唯有夜宸还被护卫架着,他望着那道白衣身影,忽然觉得胸口那枚被体温焐热的狼牙吊坠开始发烫 —— 那是爹留下的唯一物件,据说能趋吉避凶。
白衣女子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夜宸面前。她的目光落在他被踩出血的手背上,又缓缓移到粪坑的方向,秀眉微蹙。
“放开他。” 她的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明明不大,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架着夜宸的护卫浑身一颤,下意识松开了手。夜宸踉跄着站稳,后背的鞭伤被扯动,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却依旧挺直了脊梁。
女子伸出纤纤玉手,指尖萦绕着淡淡的白光。她对着粪坑的方向轻轻一招,那枚沾满秽物的玉佩便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缓缓飞到她掌心。她拿出块素白手帕,仔细擦去玉佩上的污渍,当看到上面的麒麟纹路时,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忽然泛起一丝涟漪。
“你叫夜宸?”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少年布满伤痕的脸上。
夜宸愣愣地点头,忽然觉得体内有股暖流从丹田升起,顺着经脉缓缓游走,刚才被殴打和羞辱带来的痛苦似乎都减轻了不少。他能闻到女子身上传来的淡淡兰花香,不像镇上任何一种花草的味道,清冽又干净。
“仙人姐姐,这小子是个贱民……” 赵天磊壮着胆子想说什么,话没说完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飞出去。
“砰” 的一声闷响,他像个破麻袋似的撞在练武场的石墙上,嘴里喷出的血溅红了半面墙。王虎和护卫们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想去扶他,却被女子冰冷的眼神定在原地。
“这块玉佩,” 女子将擦干净的玉佩递还给夜宸,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掌心,两人都微微一顿,“是你的,就没人能抢走。”
夜宸接过玉佩,入手温润,还带着女子指尖残留的微凉。他忽然想起娘临终前说的话:“宸儿,等你遇到能让麒麟玉佩发光的人,一定要跟着她,她会护着你……”
“从今日起,他由我护着。” 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地传遍整个练武场,“谁若再敢动他一根手指,便是与我灵汐为敌。”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空中再次响起凤鸣,一道霞光从她身后升起,将整个青石镇都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夜宸望着眼前白衣胜雪的女子,忽然觉得,那些从小到大受过的苦,似乎都在这一刻,有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