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包旧物时,他衬衫里掉出她画的月亮书签。他慌忙收起,嘴硬说是白月光林舟所画。
我盯着他发红的耳根,突然怀疑这三年都是骗局。1离婚前三天的傍晚,
厨房飘着点剩汤的味道。我正擦着餐桌,手里的抹布来来回回,水渍晕开又被擦干,
第三次了。眼角总忍不住往桌角瞟,那里放着本旧相册,秦野的宝贝,
他说里面有林舟的照片,我碰一下都不行。手机在他手里发出嗡的一声,接着就是他的轻笑。
那笑声不高,却像根针,扎得我手指一紧,捏着的瓷碗边缘烫得吓人。我知道,肯定是林舟。
那个他挂在嘴边三年的名字,他的白月光,他的高中男同桌。我没回头,继续擦桌子,
耳朵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还有他对着手机说话的语气,
软得能掐出水。“嗯,知道了,你也是。”挂电话的声音很轻,他起身递过来一杯温水。
“今天汤咸了?看你没怎么喝。”我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他的手,
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来。上周他加班晚归,醉醺醺地倒在沙发上,
嘴里嘟囔的不是我的名字。“要是林舟在,肯定知道我想喝冰的。”当时我站在他面前,
手里的醒酒汤慢慢变凉,就像我心里的温度。水杯被我攥在手里,温温的,却暖不了什么。
我低着头,说不出话,只能嗯了一声。他没察觉我的不对劲,转身去了书房,脚步很轻。
深夜的卧室很静,只有窗外路灯投进来的光,在地板上晃啊晃。我坐在床沿,
看着秦野熟睡的侧脸。他眉头微蹙,不知道在做什么梦,梦里会不会也有林舟。
2手伸进枕头底下,摸出那份离婚协议。这是第三版了,每一条都写得清清楚楚,
像手术刀划开皮肉,一点不含糊。可落笔的地方,总有些墨迹晕开,像我这三年婚姻里,
数不清的血痕。那些血痕,都刻着同一句话:“你笑起来和他有点像。”第一次听他说这话,
是结婚后第二个月。我以为是情话,傻乎乎地问他,林舟是谁啊,这么重要。
他当时愣了一下,说,是高中同桌,很好的朋友。现在才明白,那哪里是朋友,
分明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而我,不过是个影子。结婚那天,他给我戴戒指,指尖有点抖。
他说:“就当……圆我一个念想。”我当时红着脸,觉得是他太紧张,说的什么傻话。
现在才懂,那根本不是情话,是判决书。判我这三年,都活在另一个人的影子里。
秦野翻了个身,呼吸声重了点。我把离婚协议重新塞回枕头下,指尖冰凉。
窗外的光落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的,像我这三年来,忽明忽暗的希望。可希望这东西,
攒多了,攒久了,总会灭的。就像现在,我心里那点小火苗,早就被“林舟”这两个字,
浇得透透的。明天,还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给他做早餐。后天,也是。直到三天后,
把这份协议,放在他面前。到时候,他会不会松一口气?会不会觉得,
终于可以不用再对着我这张,有点像林舟的脸了?我轻轻叹了口气,不敢发出太大声音。
在这个家里,连叹气都要小心翼翼,真是够可笑的。3起身想去客厅喝点水,刚站起来,
秦野突然哼唧了一声。我回头看他,他还睡着,嘴里模糊地吐出两个字。很轻,但我听清了。
是林舟。我扶着墙,站了很久,直到腿都麻了。原来连做梦,他念的都是那个名字。
我慢慢走到客厅,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冰水。瓶口很凉,贴在脸上,激得我打了个哆嗦。
他说,林舟会知道他想喝冰的。那我呢?我知道他胃不好,不能喝冰的,所以三年来,
家里的冰水,我从来只买给自己。这些,他好像从来没在意过。或者说,在意过,
但比起林舟,这些都不算什么。冰块在杯子里撞出轻响,像我此刻乱七八糟的心。还有三天。
再熬三天,就好了。我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这样告诉自己。可为什么,眼睛会这么酸呢?
我抬手揉了揉,摸到一手的湿。原来,我还是会哭啊。在这段早就该结束的婚姻里,
我竟然还会为他掉眼泪。真是,没出息。杯子里的冰化了点,水顺着杯壁流下来,
滴在地板上。像一滴眼泪,很快就消失不见。就像我这三年的感情,大概,
也会这么悄无声息地,没了吧。我把水倒掉,杯子洗干净,放回原位。回到卧室时,
秦野还在睡。我躺回自己的位置,离他很远,中间能再躺下一个人。闭着眼,
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他说的话,他的笑,还有那个叫林舟的名字。钝痛像潮水,
一下下漫上来,淹没了我。原来,最难受的不是撕心裂肺的疼,是这种磨人的钝痛。一点点,
把你所有的力气,所有的念想,都磨掉。直到你像个空壳,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包括爱。
包括他。4天快亮的时候,我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我好像又回到了结婚那天,
他给我戴戒指,说那句“圆我一个念想”。只是这次,我看清了他眼里的人,不是我。
是另一个模糊的影子。醒来时,枕头湿了一大片。秦野已经醒了,坐在床边穿衬衫。
他看我醒了,说了句,醒了?我去做早餐。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转身出去,
衣角扫过床沿。我盯着那个方向,发了很久的呆。还有三天。真的,只有三天了。这一次,
我不会再心软了。绝不会。离婚前两天,我开始翻衣柜。那些挂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突然看着碍眼得很。我把自己的裙子、衬衫一件件扯下来,扔进敞开的行李箱。
秦野送的那条刻字项链,吊坠硌得手心疼。我摸到它时顿了顿,想起他送我那天,
说这款式林舟也夸过。手一扬,项链划了道弧线,
落进角落的纸箱——那里堆着所有他送的东西。情侣杯、绝版CD,
还有那件他说“林舟总穿”的蓝白校服。校服是我高中的,洗得发白,领口磨破了边。
我捏着校服袖口,突然想起高三那年,秦野总穿件一模一样的。当时还笑他,
怎么跟女生撞衫。他耳根红得厉害,说,校服不都这样么。折叠衬衫时,
一枚书签从领口滑出来。书签是硬纸板做的,画着个歪歪扭扭的月亮,颜料都掉了角。
这是我高中随手画的,怎么会在他衣服里?“在找什么?”秦野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我抬头,他正盯着我手里的书签,眼神慌得像被抓包的小偷。他几步走过来,
一把抢过书签塞进裤袋,耳朵红得要滴血。“林舟以前也爱画这玩意儿。”他说得飞快,
眼睛不敢看我。我盯着他发红的耳根,心脏像被细针轻轻戳了一下。有点麻,
又有点说不清的酸胀。“没什么,收拾东西。”我低下头,继续往箱子里塞衣服。
他站在旁边没走,呼吸声很沉。过了会儿,他说,我帮你吧。我没回头,说不用,快好了。
他没再说话,却也没走。衣柜门半开着,他的西装和我的连衣裙挂在一起,
像一对尴尬的陌生人。离婚前一天晚上,卧室里静得能听见钟摆声。
我和秦野躺在同一张床上,中间隔着的距离,能再躺一个人。我数着天花板的纹路,一条,
两条,数到第七十六条时,听见他翻身。床垫轻微的晃动里,藏着他没说出口的话。
三年来的碎片突然在脑子里打转。他总记得我不吃葱姜,却说是林舟教他的。
他手机密码是我的生日,却说和林舟学号巧合。他书房那个锁着的抽屉,
我曾瞥见里面有个旧笔记本,字迹和我高中日记本上的很像。这些碎片像拼图,
明明快要拼出形状,却总被“林舟”两个字打乱。“明天九点。”我闭着眼,
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民政局门口见。”5秦野的呼吸顿了顿。空气好像凝固了,
钟摆声变得格外响。过了很久,他才“嗯”了一声。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刮得我耳朵疼。我转过身,背对着他。窗帘没拉严,月光从缝隙钻进来,
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我想起刚结婚时,他总爱从背后抱我,下巴搁在我肩上。
“肖冉,”他那时的声音很软,“遇见你真好。”当时我以为是真心话,现在才明白,
或许他想说的是“你真像他”。后半夜我没睡着,他好像也醒着。我们就那样躺着,
像两条平行线,隔着无法靠近的距离。天亮时,我先起了床。厨房的锅里还温着粥,
是我睡前煮的。他喜欢喝温热的粥,这点我记得比自己的生日还清楚。秦野走进厨房时,
我正把粥盛进碗里。他站在门口看了会儿,说,我来吧。我没让,把碗放在他面前,
转身去拿咸菜。他拿起勺子,却没喝,盯着粥碗发呆。“咸了吗?”我问。他摇摇头,
舀了一勺慢慢喝。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他手背上,绒毛看得清清楚楚。这双手,
曾帮我拧过瓶盖,系过鞋带,也曾在我说冷时,把我的手塞进他口袋里。可这些温柔,
到底是给我的,还是给那个叫林舟的影子?我突然没了胃口,放下筷子说,
我去收拾剩下的东西。他没拦我,只是在我走到门口时,轻轻说了句,路上小心。
我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客厅的纸箱已经装满了,拉链拉到一半,卡在一件毛衣上。
6我蹲下去拽拉链,手指不小心被划破了。血珠慢慢渗出来,滴在毛衣上,洇出个小红点。
秦野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创可贴。他蹲下来想帮我贴,我往后缩了缩手。
“不用了。”我说。他的手停在半空,眼神暗了暗,把创可贴放在我旁边的地板上。
“林舟以前也总不小心划伤手。”他低声说,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自语。
我低头看着手上的血珠,突然觉得很可笑。连受伤,都要和他的白月光扯上关系吗?
我没说话,撕下创可贴自己贴上,然后用力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链。“咔哒”一声,
像是某种东西的终点。秦野站在旁边,没再说话。我们就这样站着,客厅里的挂钟滴答作响,
一分一秒,都是倒计时。下午的时候,他接了个电话,是林舟打来的。他走到阳台去接,
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听见了几句。“嗯,
她在收拾东西……”“明天……应该就办好了……”“你别担心,
我没事……”我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手机,屏幕亮着,是早就查好的民政局地址。原来,
连离婚,都要跟他的白月光报备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我深吸一口气,
把手机塞回口袋,站起身。“我去酒店住一晚。”我说。秦野刚挂了电话,
闻言愣了一下:“在家住不行吗?”“不了。”我拉起行李箱,“明天直接去民政局。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我送你。”他说。“不用了。
”我拉开门,“再见。”说完,我没回头,拉着行李箱走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的瞬间,
我看见他还站在门口,一动不动。7像个被遗弃的孩子。可这又关我什么事呢?我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