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我独自一人蹲在洱海边的石阶上抽烟,风从湖面刮来,
带着咸腥和水藻腐烂的微味。烟头在指尖发烫,火星被风吹得忽明忽暗,像某种濒死的信号。
周围那三三两两的情侣吃着冰激凌,而我的食指上却是海鸥的米田共。
我似乎是享受这种状态。突然,手机振动了一下,我慢慢的从口袋里掏出,
看着那些许刺眼的屏幕,我呆住了。微信请求:添加好友头像是一片雪地,女人背影,
长发被风吹起。名字是一串汉语拼音。备注:你还好吗?还记得我吗?我手指僵住,
内心毫无惊喜的跳出两个字。沈眠。不是“沈小眠”也不是“眠眠”,就是“沈眠”。
这两个字,像一把生锈的刀,突然捅进我多年年都能没愈合的伤口,然后再搅一搅,
把伤口撕大。流出那刺眼的血液。我并没有立即通过,而是点开她的朋友圈。
一条动态都没有。空荡荡的得像她当年离开时,连一句告别都没留。但我记得她。
记得这个要我半条命的女人。记得她穿着米色风衣站在丽江古城的石桥上,闭着双眼,
感受着徐徐微风,笑着说:“我们去有风的地方吧。”记得她在双廊的民宿阳台上,
赤脚踩在我拍的照片上,说:“你拍的每一张,我都想带走,然后铺满家里的每一寸地方。
”记得她在洱海骑行的最后一晚,靠在我肩上,说:“以后老了,我们也住这儿,在这养老,
在这含孙弄怡。”可就在那趟旅行结束后的第七天,我在微博刷到一条征婚帖。
标题是:“诚征结婚对象,要求经济稳定、无不良嗜好,可接受异地。”发帖时间,
是我们在洱海骑行的第三天。照片里,她笑得灿烂,背景是两人一起去过的厦门鼓浪屿。而,
那张照片是自己亲手拍下的,还是自己与她的聊天背景图。
而她的签名写着:“等待一个真正懂我的人。”这就好像自己开着车送她去相亲,
而她相亲的穿着,还是自己亲手捯饬的。我当时坐在出租屋的地板上,
盯着那条微博看了整整两个小时。一个真正懂她的人?没截图,没质问,也没哭。
泪水在眼角打转未流下就算哭泣。不知道怪她一边跟我游玩一边征婚,
还是怪自己竟然看不透一个海后的日常。我只是默默删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
包括微信、电话、微博互关。我以为我已经忘了,我以为我已经放下了。可现在,她回来了。
她什么也不需要做,只需要静静的站在那,就如那千军万马,将我那可怜的伪装撕碎。
手指悬在“通过”上方,抖得像风里的烟灰。最终不争气的自己还是点了“通过”。三秒后,
消息弹出:“好久不见。”我盯着那几个个字,喉咙发紧。
随着上方的 ‘对方正在输入中……’,对话框中终究继续跳出了几个字,“你过得好吗?
”我冷笑,把烟放在嘴中,打字:“借你吉言,还活着,活的很好。
”‘对方正在输入中…’许久,我的眼里再次跳出几个字,“我知道你不原谅我。
但我这几年,一直在想你。”我盯着这句话,忽然觉得荒谬。想我?跟我游玩的时候去征婚,
那时候怎么不想?我深吸一口烟,把烟头摁灭在石头缝里,嘴中吐出一串烟雾,
吐出了我的自我调节。“说吧,消失那么久,突然找我干嘛?也难得还记得我。
”她沉默了几分钟。然后发来一句:“我想跟你道歉。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是我,
辜负了你。”我猛地抬头,望向洱海。湖面平静,远处有艘渔船缓缓划过,
像时间本身在移动。对不起?你骑驴找马,把我当备胎。游玩结束,还恋恋不舍,
还拍一堆照片装深情,说什么舍不得分开。那一刻,我觉得要我的肾,打断我肋骨熬汤都行。
结果,发现我自己是小丑,是你遛着玩的一条狗,现在一句“对不起”就想翻篇?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我手指飞快敲击:“哦,没事,都过去了。当年年少轻狂,
如今已是沧海人生。那不过是深海中的一滴水,不值得念念不忘。
”她像是松了口气:“你能原谅我,我真的……很开心,真的。”我咧嘴笑了,
笑得眼眶发酸,似乎有泪水打转。“其实我也挺感谢你的。”她问:“为什么?
”我回复:“让我学会了,别把真心交给一个擅长表演的人。或者说,别轻易交出真心。
”她没回,或许她没有想到我是那么直接。我朝着海里扔了一块石头,
在水面上连续打了五六个水漂才沉没于水中。过了十几分钟,手机再次振动,
她发来一张照片。是我们当年在双廊拍的照片。她穿着白裙子,她头上是我编织的花环,
背景是洱海的日落。她说: “这张照片,我一直留着。”我盯着那张图,忽然发现不对劲。
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戳,是2025年07月28日。可我们去洱海,是2018年。
这照片……?我心跳骤停。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是一个人,还是……内心一片挣扎,最终,
我猛地站起身,冲进民宿。前台姑娘抬头:“先生?”我没理她,
径直走向后院的相框墙——那是我走之前亲手布置的,贴满了我和沈眠的旅行照。现在,
墙上多了一张新照片。一模一样的构图。白裙子,墨镜男,日落背景。只是,墨镜男不是我。
是个穿灰色冲锋衣的男人,脸被阴影遮住大半,但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戒。
和我当年送沈眠的那枚,一模一样。我浑身发冷。她不是来道歉的。她是来祭奠的。
祭奠她和我的过去,或者说,祭奠她那错误的过去,好开启她和别人的未来。我抓起手机,
拨通民宿老板的电话:“老板,上周有没有一对情侣来住过?女的穿白裙子,男的戴墨镜?
”“没有戴墨镜的。”他仔细回想了一会,说,“但前天确实有对情侣来住,
女的说是来‘还愿’的。男的……穿冲锋衣,挺高的。主要女的长个明星,
而且很幸福的样子所以,我绝对不会记错。”“他们住几号房?”“307。他们还说,
要沿着当年的路线,骑一圈洱海。看样子是来寻找当年的美好。”我挂了电话,冲出民宿。
风更大了,天空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骑上共享单车,沿着环海路狂蹬。十分钟后,
我看到那辆双人自行车。停在龙龛码头的栈桥边。一男一女背对站着,女人长发飘扬,
男人搂着她的肩。沈眠。她转过身的一瞬,我也刚好抬头。她看见了我。脸色瞬间煞白。
我举起手机,拍下了他们。她似乎想跑,却被男人拉住。我按下发送键,把照片发到微博,
配文只有三个字:“还愿吗?”然后,我打开微信,点进她的对话框。
最后一句是她发的:“你一直都是我最难忘的人。”我回复:“那你记得烧纸的时候,
别用我的照片当引火。”点击删除好友。她的头像瞬间变灰。我站在栈桥尽头,
掏出裤兜里的东西——一枚婚戒。是我之前买的,本来打算在洱海向她求婚。后来没用上,
一直随身携带。现在,我把它捏在掌心,冰凉刺骨。我扬手,用力一抛。戒指划出一道银弧,
砸进湖面,溅起一小朵水花。沉了。随之沉没的还有我那逝去的青春。我转身离开。
走出五米,手机又震了。是一条微博私信。陌生账号,头像是一只黑猫。
内容是:“你不知道吧?她根本没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她是来送别的。
”“那个男人……是她大哥,血缘关系的亲大哥。”我猛地停住。回头。沈眠还站在原地,
望着我离开的方向。她缓缓抬起手,摘下脖子上挂着的U盘。轻轻放在栈桥的木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