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腊月寒烟起祸端卷一:腊月寒烟起祸端北风像刀子,刮过小清河村光秃秃的树梢,
卷起地上最后几片枯叶,打着旋儿扑向低矮的土坯房。一进腊月,
空气里就掺了糖瓜的甜腻味儿,可今年这甜里,总裹着一股散不去的焦糊气。
村东头寡妇翠娘家那半塌的烟囱,已经三天没冒烟了。“娘……冷……” 土炕上,
裹着破棉絮的娃娃铁蛋,小脸烧得像块炭,气若游丝。翠娘攥着儿子滚烫的小手,
眼泪早就流干了,只剩眼底一片死灰。炕沿上,豁了口的粗瓷碗里,
盛着半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底下沉着几粒没去净壳的糙米。家里能换钱的东西,
早在前两月铁蛋刚发病时就折腾光了,连男人留下的那把砍柴刀,都换了三副苦药汤子。
窗外,邻居家祭灶的鞭炮声零星炸响,孩子们欢叫着:“二十三,糖瓜粘,灶王爷吃了蜜,
上天言好事喽!” 这喜庆的声浪,像针一样扎着翠娘的耳朵。好事?
她看着怀里气若游丝的孩子,只觉得天都要塌了。灶王爷张单,
就蹲在翠娘家那口塌了半边的冷灶台上。 往年这时候,他早该揣着人间善恶簿,
喜滋滋等着享用供品甜嘴了。可今年,他白胡子愁得打了结,红脸膛也蒙了层灰。
供台上空空如也,别说糖瓜麦芽,连粒干净的香灰都没有。更揪心的是,
他怀里那本关乎一村人性命的“丁酉年人间善恶簿”上,属于翠娘的那一页,
正散发着不祥的黑气!他亲眼看着翠娘如何熬干了心血,可那账本上……唉!
2 银镯入当铺,黑心沉墨底卷二:银镯入当铺,黑心沉墨底翠娘的目光,
死死盯住了炕角那个落满灰尘的小木匣。那是她娘临死前塞给她的,
里面躺着一对沉甸甸的绞丝银镯子,镯子内圈,錾着四个细如蚊足的小字——“长命百岁”。
这是她娘留给未来外孙的念想,也是翠娘最后的指望。“铁蛋,等着娘!” 翠娘一咬牙,
用块蓝布包了镯子,一头扎进腊月二十二凛冽的寒风里。三十里外的青石镇,是唯一的活路。
“鸿发当铺”的金字招牌在阴霾天里也晃得人眼晕。高高的柜台后面,
钱掌柜钱如海正眯着眼,用一根银牙签剔着牙缝里的肉屑。他五十上下,胖得像尊弥勒佛,
可那双嵌在肉缝里的小眼睛,精光四射,看人总带着三分算计。“活当!掌柜的,
开春……开春卖了粮一定赎!” 翠娘踮着脚,颤巍巍把布包递上去,
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钱如海慢条斯理地打开布包,拈起一只镯子,
对着昏暗的光线眯眼瞧了瞧成色,又掂了掂分量,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撇。
“嗯……成色马马虎虎,分量也轻飘。活当?规矩,三个月为限,月息三分,死当价七成。
你这对镯子嘛……” 他拉长了调子,像钝刀子割肉,“活当,纹银三两。”“三两?!
” 翠娘眼前一黑,差点栽倒。抓副像样的药都不够!“掌柜的,您行行好,
这是实打实的足银,祖上传下的……”“嫌少?” 钱如海把镯子往柜台上一扔,
发出清脆的磕碰声,皮笑肉不笑地说,“要不,您上别家看看?不过嘛……” 他压低声音,
带着股阴冷气儿,“这年根底下,当铺收当的规矩可都紧得很,过了我这门,
您这对‘好镯子’,怕是连二两都换不到喽!”翠娘浑身冰凉,看着柜台上那对冰冷的镯子,
又想起铁蛋烧红的小脸,万箭穿心。“……死当!死当多少?
”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钱如海胖脸上立刻绽开一朵菊花:“痛快!死当,
纹银十两!现钱!” 他唰地拉开抽屉,拿出几块碎银并一串铜钱,叮当一声拍在柜台上。
同时,右手早已提起饱蘸浓墨的狼毫,
在摊开的厚厚账册上龙飞凤舞地写下: “丁酉年腊月廿二,收翠娘王氏死当绞丝银镯一对,
成色中下,作价纹银十两整。此据。钱如海押。” 那“十两”二字,写得格外粗黑狰狞!
翠娘抓起那点带着铜臭的救命钱,看也没看那当票,像逃一样冲出了当铺。她没看见,
钱如海盯着她消失的背影,小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的阴狠,手指在那“十两”上重重一抹,
墨迹更深了。更没看见,账册那一页的背面,隐约透出一个模糊的、血红色的奇怪印记,
像半张扭曲的鬼脸。3 灶君惊破胆,假账险中求卷三:灶君惊破胆,
假账险中求腊月二十三,子时将至。人间千家万户,灶台上香烟缭绕,糖瓜粘稠的甜香弥漫。
唯有翠娘家的冷灶,死寂一片。老灶爷张单盘腿坐在积满冷灰的灶膛口,
怀里抱着那本至关重要的“丁酉年人间善恶簿”。他心神不宁,总觉得要出事。
手指快速翻动书页,终于停在了标记着“小清河村·翠娘王氏”的那一页。只看了一眼,
他“腾”地站了起来,白胡子根根倒竖,红脸膛瞬间煞白!书页上,属于翠娘的那一行字迹,
正被一股浓如实质的黑气缠绕、侵蚀,原本记录着她“勤勉持家,孝养病儿”的朱砂小楷,
竟在缓缓扭曲、变黑!最终彻底变成了触目惊心的八个大字: “典卖祖产,奢靡挥霍,
其心当诛!” 字迹透着一股森然的邪气!“放屁!放他姥姥的罗圈屁!
” 老灶爷气得三尸神暴跳,差点把胡子揪下来。他可是日日夜夜蹲在这灶台上看着的!
翠娘当镯子回来那晚,怀里紧紧揣着药包,饿得走路打晃,进门第一件事就是给铁蛋熬药,
自己啃的是灶边冻得硬邦邦的糠饼!最后一点铜钱换了小半袋发霉的糙米,
哪来的“奢靡挥霍”?这黑透心的账,分明是要把这对苦命的母子往死路上逼!更要命的是,
这邪气缠绕的恶评一旦随他上天入了天籍,翠娘母子轻则折寿早夭,重则魂飞魄散,
永世不得超生!“查!必须查清这邪账源头!” 老灶爷心急如焚。他掐指一算,
脸色更难看——源头竟直指青石镇鸿发当铺!更糟的是,
南天门寅时初刻凌晨三点就要开启,留给他的时间,不足两个时辰!
老灶爷化作一道凡人看不见的赤红流光,顶着刺骨寒风扑向青石镇。鸿发当铺早已大门紧闭,
黑黢黢如同巨兽之口。他穿门而入,直奔后堂账房。
账房里弥漫着劣质墨汁和铜钱铁锈的混合气味。靠墙一排顶天立地的乌木柜子,
分门别类存放着历年账册。“丁酉年……丁酉年……” 老灶爷的神识如风扫过,
终于在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格子里,
找到了那本散发着浓郁不祥气息的“鸿发当铺丁酉年流水总账”。他急切地翻开,
找到了腊月廿二那页。当看清那行粗黑扭曲的“死当十两”和钱如海的签名时,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那墨迹里,分明掺了东西!不是普通的墨,
而是混合了黑狗血、坟头土,甚至一丝生魂怨气的“锁魂墨”!难怪能隔空污秽天界善恶簿!
这钱如海,绝不仅仅是黑心,他背后有邪门歪道!“好个歹毒的钱剥皮!这是要借刀杀人,
永绝后患啊!” 老灶爷又惊又怒。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远处隐约传来二更的梆子声。上报?
这锁魂墨污秽的账册就是铁证,翠娘百口莫辩!不报?坐视邪法篡改天账,
他这灶神也当到头了!冷汗浸透了老灶爷的神袍。他目光急扫,
忽然落在账桌一角——那里堆着一摞糊窗户剩下的糙黄纸,
还有半块磨得发亮的臭墨这是普通墨。一个极其大胆、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念头,
如同电光石火般劈进脑海!做一本假账!替换掉这页邪账!“疯了!真是疯了!
” 老灶爷自己都吓了一跳。伪造天账,形同欺天!可看着那行索命的“死当十两”,
想着翠娘枯槁的脸和铁蛋滚烫的额头,一股从未有过的、属于“人”的怒火和悲悯,
冲垮了他千万年来谨小慎微的神心。“管他娘的!干了!大不了……老子这灶王爷不当了!
” 老灶爷一跺脚,眼中闪过决绝。他扯下一大张糙黄纸,
抓起那半块臭墨和一支秃了毛的破笔,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神力凝聚于指尖。
他要模仿钱如海的笔迹,更要模仿那锁魂墨的邪气波动!这无异于刀尖上跳舞!笔走龙蛇,
神力灌注。老灶爷额上青筋暴起,汗水滴落在黄纸上,瞬间被神力蒸干。
他小心翼翼地写下: “丁酉年腊月廿二,收翠娘王氏活当绞丝银镯一对,成色上佳,
作押纹银五两,三月为限,月息二分。其情可悯,孝义感天。钱如海押。
” 最后一个“押”字落下,老灶爷几乎虚脱。他颤抖着手,将这张还散发着墨臭的假账页,
小心翼翼地替换下那页散发着邪气的真账页,又把真账页胡乱塞进柜子最底层一堆废纸里。
刚做完这一切——“喔喔喔——!” 远处传来高亢的鸡啼!寅时到了!“糟了!
” 老灶爷魂飞魄散,
怀揣着那本至关重要的善恶簿其中翠娘那页已被他用神力暂时封印住黑气,
卷起那页还湿漉漉的假账纸,化作一道狼狈的红光,直冲九霄!他甚至没留意到,慌乱中,
一块从翠娘家灶台上粘来的、融化后又凝固的糖瓜渣子,不偏不倚,
正粘在了假账纸的右下角!4 凌霄殿上风云变卷四:凌霄殿上风云变南天门金光万道,
瑞气千条。巨大的天门在寅时初刻准时轰然洞开,迎接四方神灵述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