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灭我满门,断我舌根,将我囚于府中为奴,以为折断了我的羽翼。他不知道,我的十指,
连接着地狱。昔日为他绣龙袍,今日,便为他绣一副葬身的锦绣地狱。1大婚之日,
我跪在喜房的地上,为新娘林婉儿整理裙摆上最后一根金线。我是晋王府里最下等的哑奴,
而今天的新郎,晋王顾清寒,曾是我的未婚夫。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初春,
顾清寒握着我的手,盛赞我的绣艺天下无双。他说:阿芷,待我平步青云,
定要你亲手为我绣制龙袍。我信了。可我等来的,不是凤冠霞帔,
而是沈家通敌叛国、满门抄斩的圣旨。父亲被五马分尸,母亲兄长头颅高悬城门,而我,
被顾清寒救下,割去舌头,锁在这晋王府的方寸之地,成了一个见不得光的绣婢。
他毁了我的一切,却独独留下了我这双会刺绣的手。因为这京中,只有我,
能绣出他想要的气运。我的绣功,并非凡品。我能将人的情绪、记忆、乃至气运,
丝丝缕缕,绣入锦缎之中。此乃沈家绝学——绣魂术。此刻,喜房内满是熏香与喜乐,
红烛高照,映得林婉儿满面娇羞。她坐在镜前,抚摸着身上华美绝伦的嫁衣,
眼角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哑巴,快些,误了吉时,王爷可饶不了你。
她身边的喜婆催促道。我垂着眼,温顺地低下头,指尖的绣花针在裙摆的祥云暗纹中穿梭。
那根针,淬过我三年的血与泪。那根线,浸透了我午夜梦回时所有的恨与怨。我绣的,
不是祥云,而是顾清寒亲口对我许下婚盟的那个午后。杨花飘絮,暖风和煦。他拉着我的手,
眼里的星光比天河更璀璨。阿芷,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将这幅画面,
连同当时我满心的欢喜与憧憬,一针一线,牢牢锁进了这嫁衣里。最后一针落下,
我轻轻咬破指尖,将一滴血珠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金线收尾处。成了。好了。我站起身,
用口型对喜婆说。林婉儿在镜中看到,满意地笑了。她站起身,扶着喜婆的手,
准备走向前厅,接受百官朝贺,嫁给她心心念念的晋王殿下。可她刚走两步,身形突然一晃,
脸色煞白。小姐,您怎么了?喜婆惊慌地扶住她。林婉儿没有回答,她像是魔怔了一般,
死死地盯着自己嫁衣的裙摆。那上面明明是富贵祥云,可她的眼中,却浮现出无尽的惊恐。
她看到了,看到了那个本该属于我的午后。阿芷……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喃喃自语,
声音里充满了不属于她的、少女的甜蜜。紧接着,那甜蜜化为尖刀,狠狠刺入她的心口。
她猛地抬头,越过众人,目光如利箭般射向我。是你!沈芷!她凄厉地尖叫起来,
声音扭曲而惊恐,是你!你对我的嫁衣做了什么!满堂宾客哗然。顾清寒一身喜袍,
本是满面春风地等在门口,闻声大步跨了进来。他看到状若疯癫的林婉儿,
眉头紧锁:婉儿,胡闹什么!是她!林婉儿指着我,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王爷,是这个哑巴!她在这嫁衣里下了咒!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顾清寒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我身上。那双曾对我许诺过一生的眼睛,
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厌弃。我静静地站在那里,迎着他的目光,缓缓地,
扯出了一个无声的笑容。顾清寒,你的新娘,穿着我亲手缝制的嫁衣,在你们大婚之日,
喊出了我的名字。这出戏,你喜欢吗?这只是个开始。我不仅要你们的婚礼变成一场笑话,
我还要你顾清寒,亲眼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切,如何被我一针一线,彻底分崩离析。
2混乱的喜堂之上,我的笑容像一根无形的针,深深刺入顾清寒的眼中。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来人,他声音里的温度降至冰点,
把这个不知尊卑的哑奴拖下去,掌嘴五十。两名粗壮的家丁立刻上前,
如抓小鸡般将我架起。我没有挣扎,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那眼神,没有求饶,没有恐惧,
只有一片死寂的荒原。顾清寒的心头莫名一紧,那是一种被猎物盯上的错觉。
他强压下这丝不快,转身扶住仍在瑟瑟发抖的林婉儿,声音放柔了些:婉儿,
不过是一个哑奴,别让这等贱婢扰了我们的好日子。
林婉儿却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攥住他的衣袖,声音尖锐:不!王爷,你不明白!
我真的看到了!我看到了你和她……在一个开满桃花的院子里……顾清寒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个院子,是当年沈家的后院。那片桃林,是他与我定情之处。此事,天知地知,他知我知,
绝无第三人。他的目光再次射向我,这一次,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我被拖到庭院的石板路上,冰冷的石子硌着我的膝盖。行刑的婆子面无表情地扬起手,
厚重的巴掌带着风声,一下又一下地狠狠扇在我的脸上。很痛。火辣辣的,
像是皮肉被生生撕开。但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连一声闷哼都没有。我的舌根早就被他割断,
发不出声音。我的心,也早在三年前沈家一百一十七口人头落地的那一刻,被他亲手碾碎,
流不出眼泪。我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喜堂里那对璧人。顾清寒在低声安抚着受惊的新娘,
宾客们在窃窃私语,这场盛大的婚礼,已经彻底沦为京城的笑柄。五十下掌嘴结束,
我的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溢出殷红的血。我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扔在地上,
视线已经开始模糊。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血色的黄昏。刑场上,
父亲被绑在木桩上,须发凌乱,却依旧挺直了脊梁。他看着人群中被顾清寒护在身后的我,
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阿芷!活下去!记住,沈家风骨,宁折不弯!叛国之贼,
还敢妖言惑众!监斩官一声令下,五匹烈马同时发力。我眼睁睁看着父亲的身体被撕裂,
温热的血溅了我满脸。我疯了一样要冲上去,却被顾清寒死死抱住。
他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阿芷,别怪我。要怪,
就怪你父亲挡了我的路。那一刻,我如坠冰窟。原来,所谓的通敌证据,所谓的叛国书信,
全是他一手策划的构陷。他要的,是扳倒我身为大将军的父亲,吞并我父亲麾下的十万兵权,
作为他夺嫡的筹码。而我,沈家唯一的幸存者,则成了他彰显自己仁慈的道具,
和他囚禁在笼中的金丝雀。不,连金丝雀都算不上。金丝雀还能婉转啼鸣,而我,
连为家人哭嚎一声的权利都被剥夺了。王爷有令,将这哑奴关进柴房,不给吃喝,
让她好好反省!管家的声音将我从地狱般的回忆中拉回。我被拖拽着,经过长长的回廊。
血顺着我的嘴角滴落,在青石板上开出一朵朵小小的、绝望的花。经过一处假山时,
我看到顾清寒站在阴影里,他屏退了左右,只留我们两人。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像在看一只蝼蚁。沈芷,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他缓缓开口,
声音里没有一丝往日的情意,你以为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巫蛊之术,就能伤到我分毫?
我抬起头,用肿胀的脸对着他,努力地再次扯出一个笑容。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他眼中闪过一丝暴戾,猛地掐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看他,我能留你一条贱命,
就能让你生不如死。安分守己地当你的哑巴绣娘,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去地下,
跟你那叛国的爹娘兄长团聚。下巴传来剧痛,但我没有退缩。我用尽全身力气,
从喉咙深处挤出沙哑破碎的气音。……呵。一声轻蔑的、无声的嘲笑。
顾清寒的脸色彻底变了。他猛地将我甩开,我狼狈地撞在假山上,后脑一阵剧痛。
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冷冷地丢下这句话,拂袖而去,把她扔去浣衣局,
让她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生不如死。浣衣局,王府里最肮脏、最辛苦的地方,
是所有失宠或犯错奴婢的坟墓。我趴在冰冷的地上,
感受着身体的剧痛和后脑流出的温热液体。我没有绝望,反而笑了。顾清寒,你错了。
你以为那是巫蛊之术?不,那是刻骨的记忆,是我沈家的绣魂术。
你以为把我打入浣衣局是惩罚?不,那是我计划的第二步。地狱的门,已经为你打开了。
3浣衣局,与其说是洗衣的地方,不如说是一座人间炼狱。
空气中永远弥漫着刺鼻的皂角味和洗不净的霉腐气息。数十名面黄肌瘦的婢女,
麻木地捶打着堆积如山的衣物,动作稍慢,管事婆子的竹鞭便会毫不留情地抽下来。
我被扔进这里时,浑身是伤,高烧不退。没有人给我药,没有人给我一口干净的水。
他们把我当成一个即将死去的垃圾,随意丢弃在角落的茅草堆上。夜里,
寒气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伤口疼得像是被无数蚂蚁啃噬。我蜷缩在冰冷的草堆里,
意识在清醒与昏迷之间摇摆。我不能死。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咬破手指,
在自己破烂的衣袖内侧,用血为引,绣下了一株小小的、顽强的兰草。我绣的,
是母亲教我绣魂术时,绣下的第一件作品。那针法里,蕴含着母亲的期盼与坚韧的生命力。
一丝微弱的暖流,从衣袖注入我的四肢百骸,驱散了部分寒意,
也让我混乱的意识清明了些许。我就这样,靠着回忆与绣魂术,硬生生扛了过来。三天后,
当我顶着一张依旧红肿但眼神清亮的脸,主动拿起木槌开始洗衣时,
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浣衣局的管事李婆子,是个三角眼、尖下巴的刻薄女人。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冷笑道:哟,命还挺硬。既然没死,就别想偷懒!今天洗不完这桶,
就没饭吃!我没有理会她的刻薄,只是默默地接过那比我人还高的木桶,开始捶打衣物。
在这里,我见到了更多被命运碾碎的女人。有被主子厌弃的侍妾,
有因无意冲撞了贵人而被罚入此地的丫鬟,还有像我一样,
背负着家族冤屈、苟延残喘的罪臣之女。她们每个人眼中,都带着或深或浅的绝望和麻木。
而我,需要她们。我的复仇,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战斗。顾清寒权势滔天,我单枪匹马,
无异于以卵击石。我要做的,是点燃所有被他、被这个王府、被这个世道欺压的怒火,
让这把火,烧毁他的一切。我的第一个目标,是小翠。她曾是林婉儿的贴身丫鬟,
因为在大婚之日,没能及时处理好发疯的主子,被林婉儿迁怒,打断了一条腿,
扔进了浣衣局。每天,她都拖着伤腿,在冰冷的河水里浸泡一整天,
清洗着那些曾经连碰都不能碰的华贵衣物。她的眼神,空洞而怨毒。一天夜里,
我趁众人熟睡,悄悄挪到她的身边。她警惕地睁开眼,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我没有说话,
只是摊开手掌,掌心是一块小小的、从我衣袖上撕下来的布料。上面,用最普通的粗线,
绣着一只断翅的蝴蝶。那蝴蝶的翅膀,一只华美,一只残破,正是我用绣魂术,
绣入了小翠被打断腿时的那份钻心之痛和无尽的怨恨。小翠只看了一眼,
身体便剧烈地颤抖起来。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腥的午后,林婉儿狰狞的面孔,
家丁手中冰冷的棍棒,以及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地在她脑中回响。你……
她惊恐地看着我,嘴唇哆嗦。我伸出另一只手,在地上缓缓写下两个字:合作。
小翠的眼中闪过挣扎,但最终,那刻骨的恨意战胜了恐惧。她死死地盯着我,然后,
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我用绣魂术,
唤醒她们心中最深的痛苦和不甘。我让她们看到,我这个被割了舌头的哑巴,
尚有反抗的勇气。渐渐地,浣衣局那潭死水之下,开始有暗流涌动。而这一切,
自然没有逃过林婉儿的眼睛。她似乎对我大婚之日的巫术耿耿于怀,时常派人来关照
我。这天,李婆子又领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盆滚烫的开水。
王妃有令,说你这双手太脏,得好好消消毒。李婆子狞笑着,示意那两人按住我。
滚烫的开水,当头浇下。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我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我只是死死地盯着李婆子,将她那张幸灾乐祸的脸,牢牢刻在心里。
小翠和其他几个被我唤醒的婢女,眼中闪过惊恐和愤怒,却敢怒不敢言。
我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这股压抑的怒火彻底爆发的契机。很快,机会就来了。
顾清寒的生辰将至,王府要举办盛大的宴会。而宴会上最重要的彩头,
是一件由王府绣娘合力绣成的《百鸟朝凤图》。林婉儿为了彰显自己的贤德,亲自监督此事。
但她很快发现,王府里最好的绣娘都无法绣出凤凰那睥睨天下的神韵。这时,有人无意
中提起了我。听说那个哑巴以前是沈大将军的女儿,一手绣功出神入化。
林婉儿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随即又化为一抹算计的笑意。她亲自来到浣衣局,
居高临下地对我说:哑巴,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绣好这幅《百鸟朝凤图》,
我可以考虑让你离开这个鬼地方。我知道,这是她的试探,也是她的陷阱。
她想利用我的绣功为自己博得美名,同时,也想再次看看我的巫术,好抓住把柄,
将我彻底置于死地。我抬起被烫得满是水泡的手,平静地接过了那幅只绣了百鸟,
独缺凤凰的锦缎。林婉儿,你以为这是你给我的陷阱?不,这是我为你,为顾清寒,
精心准备的第二份大礼。4我被带离了浣衣局,安置在一间偏僻却干净的小院里,
专心绣制那幅《百鸟朝凤图》。林婉儿派了四个健壮的婆子日夜看守,美其名曰照顾,
实则监视我的一举一动,特别是我的针线。她们检查了我所有的绣线,确保没有任何异样。
她们不知道,绣魂术的关键从来不在于线,而在于绣者的心与血。这几天,
我表现得无比顺从。白天刺绣,晚上休息,
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想通过手艺换取自由的可怜绣娘。我的双手因为烫伤,
每动一针都钻心地疼,但我没有丝毫停歇。那疼痛,反而让我的头脑更加清醒,
让我的恨意更加凝聚。我绣的凤凰,与众不同。我没有用传统的大红大金,
而是用了一种极深的、近乎于黑的赤色。那凤凰的眼,我用混着自己血泪的墨线,
绣出了一种睥睨之下的、深不见底的悲悯与哀戚。它不像是在朝拜,更像是在审判。
监视我的婆子们看不出其中门道,只觉得这凤凰绣得栩栩如生,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
令人不敢直视。而在这期间,小翠她们也没有闲着。按照我的计划,
她们利用在浣衣局清洗各院衣物的便利,悄悄收集着信息。谁和谁有私情,谁贪墨了公款,
谁又在背地里诅咒主子。这些阴私,都成了我们手中的筹码。更重要的是,
我让她们留意一样东西——顾清寒的书房。三年前,顾清寒构陷我父亲的那些罪证,
我相信,他绝不会轻易销毁。对于一个多疑的野心家来说,这些东西既是他的功绩,
也是能被政敌利用的把柄。他一定会藏在一个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而这个地方,
极有可能就是他的书房。可是书房守卫森严,我们这些下等奴婢根本无法靠近。
就在我为此一筹莫展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发现,为我打开了突破口。那晚,我照例在刺绣,
一个负责给我送饭的小丫鬟不小心打翻了食盒。她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我扶起她,示意她不必惊慌。在帮她收拾时,
我无意间瞥到她手腕上有一块小小的、鱼形的胎记。我的脑中轰的一声,
一段被尘封的记忆涌了上来。我幼时体弱,母亲曾带我去城外的清风观祈福。
观里的老道长看我根骨奇佳,便私下传授了我一些强身健体的吐纳之法。
他还曾半开玩笑地对我说:女娃娃,你命格奇特,日后若遇大难,
可寻一腕有鱼形胎记之人,此人或为你命中贵人。当时我只当是戏言,并未放在心上。
没想到,时隔多年,竟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应验。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但面上不动声色。
待监视的婆子们睡下后,我悄悄来到那个小丫鬟的住处。她叫阿渔,
是个刚进府不久的粗使丫鬟。我用木炭在地上写字,问她是否愿意帮我一个忙。阿渔很害怕,
连连摇头。她说自己只想安安分分地当差,不想惹事。我没有强迫她,
只是拿起绣针和一块碎布,开始飞快地刺绣。我绣的,
是她记忆深处最温暖的画面——她的母亲在灯下为她缝补旧衣,嘴里哼着温柔的乡间小调。
阿渔看着那幅小小的绣品,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她说她母亲已经过世了,
她是逃难才来到京城,卖身进府的。我看着她,在地上写下:我能让你再见到她。
阿渔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没有解释,只是又在地上写道:帮我,我帮你。
否则,你将永远失去这个机会。这是一个残忍的交易,但我别无选择。阿渔挣扎了很久,
最终,对母亲的思念战胜了恐惧。她咬着牙,点了点头。有了阿渔这个内应,
事情变得顺利起来。她虽然只是个粗使丫鬟,但行动相对自由。她利用送饭、打扫的机会,
帮我摸清了书房周围的守卫换班规律。而我,则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在绣那幅《百鸟朝凤图》时,我需要用到一种特殊的云锦。这种锦缎是王府特供,
看管极严。一天,我去库房领料时,无意中发现,在存放云锦的箱子底下,压着一个暗格。
趁着管事不备,我偷偷打开了暗格。里面没有金银珠宝,
只有一个小小的、上了锁的紫檀木盒。我的心跳瞬间加速。直觉告诉我,
这里面的东西至关重要。我没有惊动任何人,默默记下了暗格的位置。当晚,
我将这个发现告诉了阿渔。顾清寒的生辰宴就在三日后。我必须在那天之前,
拿到盒子里的东西。同时,还要完成这幅足以震惊四座的《百鸟朝凤图》。
时间已经所剩无几。我的计划,也进入了最危险、最关键的一环。
我将那根从父亲遗物中找到的、能极大增幅绣魂术效果的龙筋线,悄悄地、一寸一寸地,
绣入了凤凰的眼睛。这根线,是我最后的底牌。它能将我绣入的情绪和记忆,
放大百倍,直接冲击所有看到它的人的心神。这一次,我要绣的不是温情脉脉的回忆,
而是地狱。我要让所有参加宴会的人都亲眼看到,顾清寒那张温润如玉的皮囊之下,
究竟藏着怎样一副肮脏、恶毒的灵魂。5顾清寒的生辰宴,宾客云集,极尽奢华。
我作为《百鸟朝凤图》的绣制者,被恩准在宴会末尾,与其他有才艺的家伎一同献艺。
当然,我只是负责捧着那幅图,连上前的资格都没有。林婉儿坐在顾清寒身边,
接受着众人的奉承,满面红光。她看向我的眼神,带着一丝施舍和警告,仿佛在说:看,
这就是你我之间的云泥之别。我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冷光,安静地等待着时机。按照计划,
阿渔会在宴会进行到一半时,借口厨房失火,引开大部分守卫的注意。而小翠她们,
则会趁乱制造更大的混乱,为我潜入库房争取时间。酒过三巡,歌舞升平。突然,
远处传来一声尖叫:走水啦!厨房走水啦!浓烟果然从后院的方向滚滚升起。
宴会上一片骚动,顾清寒皱了皱眉,立刻派了大量护卫前去救火。王爷莫慌,
不过是些奴才不小心,妾身已经派人去处理了。林婉儿柔声安抚着,尽显王妃风范。
就在众人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我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人群,像一道影子,融入了夜色之中。
浣衣局的姐妹们已经按照约定,在通往库房的路上制造了第二波混乱。有人不小心
打翻了给宾客准备的酒水,有人失足掉进了池塘,尖叫声和喧哗声此起彼伏,
成功将剩下的一小部分护卫也调离了岗位。通往库房的路,前所未有地空虚。我屏住呼吸,
用最快的速度潜入库房。这里阴暗而安静,只有我的心跳声,擂鼓一般。
我熟练地找到那个存放云锦的箱子,挪开,露出下面的暗格。锁是铜制的,很精巧。
我没有钥匙,但来之前,我早已用一根绣花针,模拟锁芯的结构,磨制了一把简易的钥匙
。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紫檀木盒里,
没有我想象中的书信或账本,只有一张薄薄的、泛黄的丝绢。我展开丝绢,
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清了上面的内容。那是一幅地图。
一幅……大胤王朝边防军的布防图!图上,
用朱砂清晰地标注出了我父亲麾下军队的所有据点、粮草位置,
甚至还有几条只有最高将领才知道的秘密行军路线。而在地图的一角,
盖着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印章——顾清寒的私印。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这已经不是构陷了,
这是赤裸裸的通敌卖国!他为了扳倒我父亲,为了夺取兵权,竟然将如此重要的军机要情,
泄露给了敌国!沈家一百一十七口的冤魂,我父亲通敌叛国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