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无影灯冰冷得刺眼,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尖锐的气息。林晚戴着无菌手套的手指稳得像磐石,镊子精准地探入周衍血肉模糊的左胸,夹住那颗嵌入肺叶的弹头碎片。汗珠沿着她光洁的额头滑落,浸湿了无菌帽的边缘。
“心跳120,血压85/50!林医生,快!” 器械护士的声音绷得像根弦。
周衍躺在手术台上,脸色惨白如纸,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边缘浮沉。他沾满污泥和血渍的警服已被剪开,露出精壮却伤痕累累的胸膛。那双即使在追捕最凶悍歹徒时也锐利如鹰的眼眸,此刻却有些涣散,费力地聚焦在林晚被口罩遮住大半的脸上。
他动了动毫无血色的嘴唇,声音微弱得像气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艰难地抬起还能活动的右手,摸索着,最终将一枚冰凉的金属物件重重拍在铺着无菌单的手术台边缘。
那枚染血的警徽,在无影灯下反射着冷硬的光。
“林晚……” 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从肺里挤出来,带着血沫的嘶哑,“我的命……交给你了。信你……”
这句话像滚烫的烙铁,猝不及防地烫在林晚心上。她握着镊子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随即被更强大的意志力压住。她没说话,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承载着千钧重担和无言的承诺。她迅速将警徽推到不影响操作的角落,重新专注于那处致命的创口。
子弹碎片被成功取出,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手术在高度紧张中持续了五个小时。当最后一针缝合线打结,监护仪上的数字趋于平稳,林晚才感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近乎虚脱。
转移至ICU观察。深夜,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周衍粗重艰难的呼吸声。高烧像猛兽般袭来,他浑身滚烫,意识模糊,陷入痛苦的梦魇。汗水浸透了病号服,他无意识地挥舞着手臂,似乎在抗拒着什么。
林晚守在他床边,用浸湿的冷毛巾一遍遍擦拭他滚烫的额头和脖颈,试图缓解他的痛苦。
“别怕,周衍,我在……” 她低声安抚,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
突然,他猛地攥住她正在擦拭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紧闭着眼,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嘴唇翕动,发出破碎的呓语:
“青……青霉素……不……不用……千万……不能用……”
他的声音含混不清,被高热的喘息和嘶哑的喉音切割得支离破碎。ICU里心电监护的报警声、隔壁床位的仪器嗡鸣、护士匆忙的脚步声……所有的噪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青霉素?他是在说药物过敏?她努力贴近他,想听清每一个字。可传入她耳中的,在那片嘈杂里,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几个音节:
“……青……用……快用……”
像一道闪电劈进脑海!快用青霉素?他是在要求用青霉素吗?是伤口有特殊感染需要加强抗炎?林晚的神经瞬间绷紧。她记得快速翻阅过警方送来的紧急医疗档案,上面确实有药物过敏史一栏,但只潦草地写着“磺胺类过敏”,没有提到青霉素!
时间紧迫,他高热不退,肺部感染风险剧增。刻不容缓!
“准备青霉素皮试!快!” 林晚当机立断,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她选择相信病人此刻模糊的呓语指向的是治疗需求,也相信那份看似完整的档案。护士迅速执行。
皮试结果:阴性。
“静脉滴注青霉素钠,800万单位,立即执行!” 林晚盯着皮试部位,果断下令。透明的药液顺着输液管,一滴一滴,流进周衍青筋凸起的静脉。
她握着他依旧滚烫的手,看着他因高烧而潮红痛苦的脸,轻声却坚定地说:“周衍,坚持住,药用上了,你会好的。”
药液滴入他的血管,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最初几秒,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