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崭新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硬邦邦的棱角硌得我肋骨生疼,
简直像揣了块滚烫的烙铁。我死死揪着校服下摆,指节泛白,
试图用单薄的面料隔绝那令人心慌的触感,可它顽固地传递着存在感,
烫得我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别怂啊林小满!”周蕊猛地一拍我的后背,
力道大得让我一个趔趄,差点把怀里的“凶器”直接甩出去。她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我,
眼睛亮得像探照灯,“想想江屿!想想那张脸!想想他那双写满‘生人勿近’的眼睛!
”我顺着她的视线,目光艰难地穿过走廊上喧闹的人潮,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
最终落在那道颀长清冷的身影上。江屿正靠在教室后门边的栏杆旁,
微微侧着头听旁边的男生说话。初秋上午的阳光不算炽烈,
却恰到好处地勾勒着他流畅的下颌线,鼻梁挺直,薄唇习惯性地抿着,
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扰的低气压。他指尖随意地转着一支黑色签字笔,
动作带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只一眼,我就飞快地收回目光,像被烫到一样,
脸颊火烧火燎。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咚咚咚的声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送他礼物?
这念头光是想想就让我脚趾抠地。全校谁不知道江屿是出了名的冰山学神?
他拒绝情书、无视礼物、对一切示好都视若无睹的传说,
简直比教科书上的公式还要深入人心。据说上一个强行塞给他一盒进口巧克力的女生,
被他一句冷淡的“我不吃甜食”直接冻在原地,场面惨烈得至今仍是贴吧里的反面教材。
“蕊蕊……”我哭丧着脸,声音细若蚊蚋,带着绝望的颤抖,“算了吧,这太社死了!
你看他那表情,像是我欠了他几百万没还似的……我送这个,他会不会以为我在挑衅他啊?
”我低头看了看怀里这本深蓝色封皮、仿佛散发着“知识就是力量”光芒的《五三》,
感觉它此刻更像是一块即将引爆的炸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周蕊双手叉腰,
一副运筹帷幄的军师派头,斩钉截铁,“兵法懂不懂?这叫‘反向操作’!
别人送情书巧克力玫瑰花,你送这个!绝对独树一帜!绝对让他印象深刻!就算被拒绝,
你也算在他心里留下了一笔浓墨重彩的——呃,奇葩印记!值了!
”“浓墨重彩的奇葩印记”……周蕊的形容词精准得让我眼前一黑。
我抱着那本沉甸甸的《五三》,感觉怀里的不是书,而是我即将被钉上耻辱柱的命运预告。
偏偏周蕊还在旁边用力推搡我,嘴里嚷嚷着“上啊林小满!为了爱情!冲!”,
活像个催命的鼓手。就在这时,江屿似乎结束了谈话,独自一人朝着我们这边走来。
他步履从容,目标明确——走廊尽头的水房。他越走越近,
那股无形的、属于学神的冷冽气场也随之逼近。我的心跳骤然失序,血液一股脑冲上头顶,
耳朵里全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周蕊那魔音灌耳的“冲啊”。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所有的理智、权衡、羞耻心都在那一刻被这汹涌的紧张感彻底冲垮。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在江屿距离我仅剩几步之遥,眼看就要擦肩而过的那个瞬间,我的手脚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
我猛地一步跨出,像一颗笨拙出膛的炮弹,直挺挺地拦在了他面前,差点一头撞上他胸口。
“江……江屿同学!”我的声音拔高得变了调,尖锐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巨大的羞窘感瞬间淹没了我,脸颊烫得能煎鸡蛋。我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视线死死黏在他衬衫的第二颗纽扣上。脑子彻底宕机,唯一记得的就是周蕊那句“送给他”。
于是,我几乎是闭着眼,以一种近乎“献祭”的姿态,
双手捧着那本崭新的、沉甸甸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用尽全身力气往前一递!
“这个……送给你!”我吼出这句话,声音带着破音,
在突然安静下来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被拉长,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惊讶的、看好戏的、幸灾乐祸的……像无数根针扎在我背上。
我甚至能听到旁边有人倒吸一口冷气,还有压抑不住的嗤笑声。江屿的脚步停住了。
我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双手奉书的姿势,像个等待审判的雕塑。头顶上方,
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那沉默像厚重的冰层,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几乎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眉头紧锁,眼神冰冷,像看一个不可理喻的神经病。完了。
林小满,你的人生彻底完了。我绝望地想着,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或者干脆原地蒸发。就在我濒临崩溃,准备丢下书落荒而逃的前一秒,
一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毫无预兆地伸到了我面前。它没有停顿,没有犹豫,
极其自然地接过了我手中那本沉甸甸的、烫手山芋般的《五三》。
预想中的“啪嗒”落地声没有响起,也没有冰冷的拒绝话语。
这完全出乎意料的反应让我瞬间懵了,大脑一片空白,连逃跑的指令都忘了发送。
我茫然地抬起头。江屿就站在我面前,距离很近。他微微垂着眼睑,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的情绪。他低着头,
目光专注地落在手中那本深蓝色封面的《五三》上,修长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翻动着书页,
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阳光落在他漆黑的发顶,晕开一小圈柔和的光晕。
他……他居然收下了?!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得我外焦里嫩。
我呆呆地看着他翻书的动作,看着他平静无波的侧脸,
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让我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周围的窃窃私语和抽气声似乎更响了一些。
江屿翻书的动作停了下来,指尖停留在某一页。他终于抬起眼,视线从书页移到我脸上。
那双眼睛深邃得像寒潭,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既没有预想中的厌恶,也没有丝毫的喜悦,
平静得让人心慌。“题很好。”他的声音响起,音质清冽,不高不低,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盖过了周围的杂音。我的心猛地一跳,
还没来得及因为这疑似“夸奖”而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但第58页,第三题,
”他顿了顿,目光像精准的标尺,牢牢锁定我茫然失措的眼睛,“你的解题步骤,写错了。
”轰——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也被炸得粉碎。我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火辣辣的羞耻感,从脚底板一路烧到天灵盖。那本《五三》是我昨天在书店随手买的,
为了省钱,特意挑了一本封面有点小瑕疵的打折品。别说58页的第三题,
我连目录都没仔细看过!鬼知道那里写了什么!他不仅收了,他还……看了?还发现了错误?
!我像个被当场抓获的作弊者,僵硬地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大脑彻底宕机,
只剩下“完蛋了”三个大字在疯狂刷屏。江屿却仿佛没看到我的窘迫。他合上书,
那本崭新的《五三》在他手中显得格外有分量。他看着我,薄唇微启,
清冷的声线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清晰地砸进我嗡嗡作响的耳朵里:“放学别走。
图书馆一楼自习室C区。”他微微倾身,靠近了一些。
清冽干净的皂角气息混着淡淡的纸墨味道,毫无预兆地侵入我的感官。温热的呼吸,
若有似无地拂过我的耳廓。“我亲自教你。”说完,他不再看我一眼,拿着那本《五三》,
绕过僵成石雕的我,步履从容地朝着水房的方向走去,留下一个清冷挺拔的背影。
走廊里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巨大哄笑和议论声。“卧槽!听见没?亲自教!
”“反向操作牛逼啊!直接送进辅导班了?”“林小满这波血赚啊!学神一对一补习!
”“江屿居然答应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些声音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将我淹没。
我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脸上,耳朵里嗡嗡作响,
只能死死盯着江屿消失的方向,脑子里反反复复回荡着他最后那句低沉的话语,
还有那拂过耳畔的、几乎不存在的温热气息。亲自……教?我腿一软,差点直接坐到地上。
完了,这下是真的彻底完了。放学铃声像是催命符。我磨磨蹭蹭收拾好书包,
每一步都沉重得像灌了铅。图书馆自习室C区,一个靠窗的僻静角落。
夕阳的金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斜斜地铺洒进来,在深棕色的长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江屿已经坐在那里了。他换了件干净的白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
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手腕。面前摊开着几本书,还有我“送”的那本《五三》。
他微微低着头,侧脸在光晕里显得格外专注而沉静,修长的手指握着笔,
正快速地在草稿纸上演算着什么。我屏住呼吸,像做贼一样挪过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生怕惊扰了什么。“坐。”他没抬头,只淡淡地吐出一个字,目光依旧停留在纸上。
我如蒙大赦,赶紧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尽量轻地坐下,书包抱在怀里,
像个等待审判的小学生。“第58页,拿出来。”他放下笔,抬眼看我。
我手忙脚乱地从书包里翻出自己那本皱巴巴的《五三》,翻到58页。
那道该死的立体几何题像一张嘲讽的脸。“思路。”言简意赅。“呃……”我头皮发麻,
盯着那堆复杂的线条和符号,感觉它们像一群蠕动的蚂蚁,“就……连接AC和BD,
然后……证明它们垂直?”声音越来越小,毫无底气。江屿没说话,只是拿过我手里的书,
用笔在我潦草的辅助线上画了个醒目的叉。“辅助线错了。空间感太差。
”我的脸瞬间又烧了起来。他不再废话,抽过一张崭新的草稿纸,笔尖流畅地在纸上滑动。
“看这里。需要先确定平面PBC的法向量……”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每一个步骤都拆解得条理分明,逻辑严密。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细密的阴影。
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在这安静的空间里似乎变得清晰可闻。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