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香槟杯下的秘密指尖下的香槟杯壁沁出细密水珠,冰凉,
却压不住林晚掌心那点细微的颤意。水晶吊灯的光芒过于炫目,
流淌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再撞入眼帘,让她有一瞬间的眩晕。三年前。就是这里。
空气里浮动的香槟甜腻、昂贵香水、还有若有似无的雪茄气息,
都和三年前那个夜晚别无二致。场景如潮水般涌回,冰冷刺骨。
她记得自己如何满怀期待地推开那扇厚重的雕花门,
如何被角落里那对纠缠的男女身影钉在原地。香槟杯脱手,
碎裂的声音淹没在背景的爵士乐里,却在她脑中炸开永恒的惊雷。
周明宇那张向来斯文俊雅的脸,在迷离灯光下扭曲得陌生。他扯开被林薇揪住的领口,
眼神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向她心口最软的地方:“林晚,看看你自己!
整天泡在那些死人画里,死板、无趣,像块捂不热的石头!你这副样子,
怎么配得上林氏少奶奶的位置?连薇薇一根手指都比不上!”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
带着鄙夷,带着将她彻底碾碎的恶意。而她的继妹林薇,依偎在周明宇怀里,
那张酷似她母亲年轻时的脸上,泪水涟涟,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钩子,
无声地传递着胜利者的炫耀。更深的寒意,来自血脉相连的背叛。她的母亲,
那个她曾孺慕依靠的女人,为了成全林薇攀附周家的野心,竟能冷眼旁观,甚至亲手操刀,
将她名下林氏集团的股份悄无声息地转移殆尽。然后,
一顶“因妒生恨导致精神失常”的污名帽子扣下来,冰冷的手铐锁住手腕,
她被塞进开往城郊那所高级疗养院——实则是一座精心打造的监狱——的车里。
车门关上的刹那,她透过深色车窗,最后看到的,
是母亲冷漠的侧脸和周明宇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的轻松。三年。一千多个日夜。
疗养院白色的墙壁冰冷得能吸走人的魂魄,窗外一成不变的风景凝固了时间。
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天使”们,日复一日地用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口吻,
试图将“你有病”这个概念植入她的骨髓。药片是苦的,注射剂的针尖是冷的,
每一次所谓的“心理疏导”都像一场精心设计的羞辱。她记得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
被强行注射了过量镇定剂后,意识模糊地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窗外惨白的闪电劈开黑暗,
映亮墙上扭曲的树影,那一刻,她几乎以为自己真的疯了,要被这无边的绝望吞噬。
支撑她没有彻底坠入深渊的,是刻骨的恨意,
和那些被她偷偷藏匿起来的、关于艺术世界的碎片。
一个年迈的、被其他医护人员轻视的清洁工阿姨,成了她与外界微弱联系的唯一通道。
阿姨会偷偷把一些旧报纸、甚至撕下来的艺术杂志内页塞给她。在深夜最寂静的时刻,
借着走廊透进来的一线微光,她贪婪地阅读着那些关于色彩、线条、光影的文字,
用手指在冰冷的墙壁上反复勾勒记忆里名画的轮廓。
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证明自己还清醒、还活着的浮木。
她利用一切机会观察医护人员的行为模式,揣摩他们的心理,学习如何伪装顺从,
如何用空洞的眼神和麻木的表情骗取片刻的安宁,
为自己争取那一点点宝贵的、不被监视的喘息空间。也是在无数个这样的夜晚,
一个计划在冰冷的绝望中悄然滋生,如同石缝里挣扎着探出头的野草,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
2 重逢的冷光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将她从冰冷刺骨的回忆中拽回。
林晚深吸一口气,那萦绕鼻端的、属于过去的腐朽气息瞬间被驱散。她微微抬起了下颌,
脊背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傲立的青竹。指尖的微颤奇迹般平息,香槟杯稳稳握在手中,
澄澈的酒液在璀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而坚定的光芒。她迈步,
径直走进那片觥筹交错的浮华喧嚣里。每一步落下,都带着千钧之力,踏碎过往的尘埃。
“哟,这不是姐姐吗?”那声音,甜腻得发齁,裹挟着一股浓郁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林薇挽着周明宇的手臂,像一只精心装扮的孔雀,摇曳生姿地挡在了林晚面前。
香槟色的曳地长礼服缀满细碎水钻,在灯光下闪烁着刺目的珠光宝气,
精心打理过的卷发垂在肩头,颈间硕大的钻石项链几乎要晃花人眼。
她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属于胜利者的甜美笑容,
眼底深处却藏着针尖般的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妈妈说你身体刚稳定下来,
怎么不多歇歇呀?这种场合人多嘈杂,万一……”她刻意顿住,尾音拖长,暗示不言而喻。
周明宇的目光随即扫来,带着审视,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
如同打量一件不合时宜的廉价装饰品。三年时光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依旧衣冠楚楚,
只是眉宇间那股刻意营造的精英气质下,透出几分被酒色浸染的浮夸和油腻。他皱了皱眉,
语气是毫不掩饰的排斥与警告:“林晚?”他嗤笑一声,
像是在确认一个不该出现在此地的污点,“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谁放你进来的?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几道好奇、探究、甚至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目光悄然投射过来。
林晚甚至能感觉到背后有细碎的议论声低低响起。林晚笑了。不是强颜欢笑,
也不是歇斯底里的冷笑,那笑容异常平静,甚至带着点云淡风轻的意味。她抬起手,
将杯中那澄澈的香槟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种奇异的清醒和力量。
空杯随手递给旁边侍立、表情有些僵硬的侍者。她的动作流畅自然,
带着一种久违的、掌控全局的从容。“周总说笑了。”她的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的靡靡之音,带着一种玉石般的质地,瞬间压下了周围的窃窃私语。
“我是代表星辰画廊来的。”她目光坦然,甚至带着一丝职业化的、恰到好处的疏离笑意,
直视周明宇骤然收缩的瞳孔,“听说周氏集团最近有意拓展艺术投资板块,
寻求战略合作伙伴?我们星辰,对这个机会很感兴趣。”“星辰画廊?
”周明宇的眉头拧得更紧,眼神里的轻蔑迅速被惊疑不定取代。这个名字,
最近在艺术收藏圈和资本圈确实声名鹊起,风头正劲。
它以极其精准毒辣的眼光发掘了数位极具市场潜力的新锐艺术家,运作手法老道,背景神秘。
他确实在考虑接触,甚至私下派人做过初步调查,却万万没想到,
这个横空出世的新锐画廊掌舵人,
会是眼前这个被他亲手送进“精神病院”、理应被彻底踩入尘埃的女人!
林薇脸上的甜美笑容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缝,嘴角的弧度僵硬地悬在那里,
眼底的惊疑变成了赤裸裸的错愕和一丝慌乱。“星辰画廊?”她下意识地重复,
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姐姐?你……你什么时候懂这些了?
”她上下打量着林晚,那眼神仿佛在重新评估一件被自己丢弃却突然焕发光彩的旧物,
充满了困惑和一丝被冒犯的恼怒。
林晚身上那件剪裁利落、设计简约却不失高级感的黑色长裙,
此刻在林薇眼中也变得格外刺眼。林晚的目光从周明宇震惊的脸上缓缓移开,
落到林薇那张精心描绘却掩饰不住一丝慌张的脸上。她的笑容加深了几分,眼底却毫无暖意,
只有一片冰冷的寒潭。“在疗养院的日子,”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每一个字却像淬了冰的针,“别的没有,时间倒是充裕得很。
读了两百多本艺术史、鉴赏专著、拍卖年鉴,
观摩了几千幅高清画作影像……总该学会点什么。”她微微偏头,
目光重新锁住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周明宇,话锋陡然一转,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精准,“哦,
对了,周总。我们画廊近期签下了一位非常特别的新锐画家,画风……啧,真是独特,
带着一种强烈的个人印记和沉郁的力量感。不知道周总有没有兴趣看看作品集?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周明宇眼中那极力掩饰却仍泄露出来的紧张。然后,
才慢悠悠地,如同投下一颗重磅炸弹般补充道:“他的风格,和周总当年……哦不,
是那位神秘的天才画家‘苏哲’,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呢。那种对光影的独特捕捉,
那种压抑又喷薄的情绪……真是令人难忘。”3 苏哲的阴影“苏哲”两个字,
如同两道带着倒刺的闪电,狠狠劈中了周明宇!他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连嘴唇都泛起灰白。那个被尘封在记忆最深处、带着欺骗和耻辱的名字,
那个他以为早已随着林晚的“疯癫”而彻底埋葬的秘密,
就这样被林晚轻描淡写地、精准无比地挖了出来!那些所谓的“苏哲”真迹,
不过是他为了骗取林晚信任和好感、进而染指林氏资源,精心编织的弥天大谎!
他利用林晚对艺术的痴迷,以极低的价格搜罗了一批无名画作甚至赝品,
伪造身份、编造故事,
将自己包装成那个才华横溢却命运多舛、不喜露面的神秘画家“苏哲”。
每一次“苏哲”的“新作”出现,都是他精心设计的“偶遇”和“共鸣”。当谎言被拆穿,
他为了自保,毫不犹豫地将所有责任推给了当时已对他死心塌地的林薇,
让她出面顶包处理那些假画,彻底撇清了自己。这是深埋在他心底,
绝不能被挖开的致命污点!“你……你想干什么?”周明宇的声音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嘶哑、紧绷,带着无法抑制的惊惧。他下意识地上前半步,
试图用身体挡住周围可能投来的视线,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钉在林晚脸上,
充满了警告和威胁。他引以为傲的镇定自若,在林晚吐出“苏哲”二字的瞬间,彻底崩塌。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虽然宾客们仍在交谈、举杯,但靠近核心的这个小圈子,
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敏锐的人已经嗅到了非同寻常的火药味,
目光在周明宇惨白的脸和林晚平静得近乎冷酷的神情之间来回逡巡。林薇更是彻底僵住,
挽着周明宇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西装布料里。
林晚唇角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眼神却锐利如刀锋。她微微倾身,凑近周明宇,
那姿态像是情人间的低语,吐出的字句却冰冷彻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判决意味:“很简单。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砸落玉盘,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清晰地传入周明宇和林薇的耳中,“三天之内,把我名下被你们拿走的林氏股份,
原封不动、干干净净地转回来。少一分,都不行。”她顿了顿,
欣赏着周明宇额角暴起的青筋和林薇骤然放大的瞳孔。“然后,
”林晚的目光扫过林薇那张血色尽失的脸,最后定格在周明宇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上,
“找个足够大的场合,当着所有该知道的人的面,清清楚楚地说出来——当年,
到底是谁疯了,是谁在背后搞鬼,又是谁……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觊觎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叹息,却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对面两人的心上。“你休想!
”林薇的尖叫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炸开,瞬间撕破了维持着体面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