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说我是江岚养在公司的金丝雀,是她藏在西装下的秘密情人。他们嫉妒我,揣测我,用最恶毒的语言编排我们之间露骨的绯闻。毕竟,一个刚毕业一年的职场菜鸟,凭什么能让那位以冷血和严苛著称的冰山女总裁一再破例?他们只看到了我平步青云的表象,却没人知道,我比公司里任何一个等着看我笑话的人,都更加恐惧。江岚于我,不是情人,更像是一场无解的谜题。她给予我的每一次庇护,都像是一根缠绕在我脖颈上的、用黄金和钻石打造的绞索。这份极致的“宠爱”沉重得让我喘不过气,我拼命地想挣脱,却又在每一次快要溺死时,被她牢牢地捞起。我不知道她究竟想要什么,而这种巨大的未知,才是我所有恐慌的根源。
“这个纰漏,是谁的责任?”
项目总监李总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回响,带着压抑的怒火。他把一份打印着红色批注的策划案,“啪”地一声摔在会议桌中央,震得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一颤。
我的心脏更是直接沉到了谷底。
那份策划案,是我负责数据整理和初步撰写的部分。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一个关键的市场增长率预测数据,我引用了去年的模板,忘了更新成最新的季度报告。这是一个愚蠢,且不可原谅的低级失误。
“李总,这个部分主要是苏阳负责的……”坐在我对面的王浩,慢悠悠地开了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辜和惋惜,“他刚来公司不久,可能对流程还不太熟悉,我们老人没带好,也有责任。”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在为我开脱,实则把所有的责任都稳稳地扣在了我的头上。“刚来不久”、“不熟悉流程”,每一个词都在精准地向李总强调我的不专业。而他那句轻飘飘的“我们老人也有责任”,更是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顺便还卖了个人情。
我攥紧了藏在桌下的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事实俱在,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是我错了,我得认。
“苏阳?”李总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了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站起来道歉,承担所有后果。
就在这时,会议室厚重的木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那一瞬间,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走廊的光线勾勒出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嗒、嗒”声,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尖上。
是江岚,我们公司的CEO。
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套裙,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修长的天鹅颈。她的五官精致得像一件艺术品,但那双漂亮的凤眼里却像是覆着一层万年不化的寒冰,扫视过会议室的每一个人,让室内的温度骤降了好几度。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包括盛怒中的李总,他瞬间收敛了所有情绪,恭敬地喊了一声:“江总。”
江岚没有应声,只是迈步走到主位,目光落在那份被摔在桌上的策划案上。她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拈起那几页纸,垂眸扫了几眼。
会议室里静得落针可闻,我甚至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没人知道为什么本该在顶楼开董事会的江总会突然出现在我们部门的普通项目会上。对我们来说,她就像是天边的云,遥远、美丽,却也带着雷霆万钧的威压。
“这个数据,”她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谁做的?”
王浩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他抢在我前面,故作痛心地说:“江总,是苏阳。他刚毕业,经验不足,我已经批评过他了。”
他这是想在江岚面前踩着我表现自己。
江岚缓缓抬起眼,那冰冷的视线终于落在了我的身上。我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几乎不敢与她对视。完蛋了,公司里谁不知道,铁面无私的江岚最痛恨的就是这种低级失误。我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卷铺盖走人的凄惨下场。
然而,江岚接下来的话,却让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彻底愣住了。
她没有看我,而是将目光转向了王浩,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你是他的直属上级?”
王浩一愣,连忙摇头:“不是,李总才是。”
“那你批评他?”江岚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讥诮,“你有什么资格?”
王浩的脸“唰”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
江岚不再理会他,视线转向早已冷汗涔涔的李总:“李总,这份策划案,你审核过吗?”
“我……我看了,可能看得不太仔细……”李总的声音有些发虚。
“所以,一个需要提交给战略客户的A级策划案,从基层员工撰写,到项目总监审核,最后摆上会议桌,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其中最基础的数据引用是错误的?”江岚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王浩急着甩锅,你这个总监疏于监管。整个项目组,难道只有他一个新人有错?”
她顿了顿,将策划案轻轻放回桌面,目光终于再次落回到我的身上,但语气却已经转向了所有人。
“苏阳,把这份策划案拿回去,今天下班前,给我一份修正版,直接送到我办公室。至于你们,”她的视线扫过李总和王浩,“这个月的绩效,自己去跟HR谈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她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说这几句话。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远,会议室里压抑的空气才开始重新流动。
我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她……这是在为我解围?
这怎么可能!
江岚是谁?她是创一代的独女,二十五岁从常青藤毕业回国,二十七岁就从父亲手里接管了这家市值百亿的科技公司。她用三年时间,以铁血手腕清洗了公司内部盘根错杂的元老势力,带领公司在新兴领域杀出一条血路,让市值翻了一番。
在公司所有员工的认知里,“江岚”这个名字,是“冷酷”、“无情”、“工作机器”的同义词。据说她曾经因为一个副总在会议上打瞌睡,就当场让对方卷铺盖走人。
而我,苏阳,只是一个扔进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普通职员,进入公司一年,连话都没跟她单独说过一句。
她凭什么要帮我?
整个下午,我都在恍惚中度过。周围的同事们投来的目光充满了探究、嫉妒和不解,窃窃私语声像苍蝇一样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喂,你跟江总到底什么关系啊?她今天简直是为你一个人开脱啊!”
“行啊苏阳,深藏不露啊,什么时候攀上高枝了?”
王浩看我的眼神更是淬了毒一般,恨不得在我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我无心分辨这些,满脑子都是江岚那张清冷的面孔和她那句“直接送到我办公室”。我用最快的速度修改好了策划案,反复检查了十几遍,确认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完美无缺后,才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走向了那间位于顶楼的、传说中的总裁办公室。
顶楼的秘书见到我,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公式化地对我微笑了一下,说:“江总在等你,直接进去吧。”
我更加疑惑了,连总裁秘书都知道我要来?
我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清冷的“进”。
推开门,一股清冽的冷香扑面而来,像是雪后松林的味道。办公室大得惊人,几乎占据了半个楼层,黑白灰的极简设计风格,处处透着主人的冷淡和疏离。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黄昏。
江岚就坐在那张宽大的黑檀木办公桌后,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夕阳的余晖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让她那冷硬的轮廓显得不那么锋利。
“江总,策划案我改好了。”我双手将文件递过去,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她没有立刻接,而是抬起头,静静地看了我几秒钟。她的目光很深,像一潭古井,我完全看不透里面的情绪。那种感觉,就好像我是一只被放在解剖台上的青蛙,她所有的神经和血管,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嗯,”她终于应了一声,伸手接过文件,“放着吧。”
“那……谢谢江总今天在会上……”我鼓起勇气,想为今天的事道谢,也想试探一下她这么做的原因。
“我不是在帮你。”她打断了我,语气依旧冰冷,“我只是在维护公司的规则。一个团队出了问题,责任不应该由最底层的人来承担。这是管理上的无能。”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无懈可击,却无法打消我心底的疑虑。因为我知道,按照她以往的行事风格,更可能的结果是把整个项目组连同我一起,全部开掉。
“我明白了。”我不敢再多问,识趣地准备告辞,“那江总,我先不打扰您工作了。”
“等等。”她又叫住了我。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到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白色药瓶,扔在了桌上。
“胃药。”她说,言简意赅,“看你脸色不好,以后开会前,别喝冰咖啡。”
我彻底怔住了。
她怎么会知道我今天开会前喝了冰咖啡?又怎么会知道我胃不好?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任何工作之外的交集才对。
一种更加强烈的不安和困惑攫住了我。如果说会议上的解围还可以用“维护规则”来解释,那这瓶突如其来的胃药,又算什么?
我像个木偶一样,机械地拿起那瓶药,走出办公室,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电梯门打开,我正要走进去,一个清脆的女声叫住了我:“苏阳!”
是总裁秘书,那个总是带着职业化微笑的林姐。她快步走到我面前,将一个黑色的方形车钥匙递给我,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江总让你今晚开她的车回去,说是你家住得远,加班晚了打车不安全。”
我低头看着那枚躺在我手心的、印着迈巴赫标志的车钥匙,感觉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几乎要立刻扔掉。
“林姐,这……这不行,太贵重了!”我慌忙推辞。
“拿着吧,”林姐不由分说地把我的手合上,“江总的决定,没人能拒绝,你也不是第一个了……哦不,你就是第一个。快去吧,车在B1车库,你知道位置的。”
她说完,对我眨了眨眼,转身回了办公室,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石化。
什么叫“你就是第一个”?
什么叫“你知道位置的”?我根本不知道!
我捏着那把冰冷的车钥匙,站在电梯里,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写满惊恐和茫然的脸,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这位高高在上的冰山女总裁……她是不是,认识我?
或者说,她对我,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份突如其来的“宠爱”,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我站在B1车库那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迈巴赫前,感觉自己不是要去开车回家,而是正一步步踏入一个为我精心设计的、华丽而危险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