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虎符断永昌十七年的雪裹着刀刃般的风,将演武场的旌旗冻成冰绡。
云霜提着绯色裙裾踩过积雪,怀中新折的梅枝抖落几点殷红,正落在玄衣少年拉满的弓弦上。
"铮——"三棱箭簇破开簌簌落雪,百步外的铜钱方孔应声碎裂。楚烬收弓时左眼微眯,
那道自眉骨蜿蜒至下颌的疤痕泛着淡青,像雪地里折断的梅枝。"阿烬!
"云霜发间银铃在朔风中乱响,惊得少年指尖一颤,弓梢雕着的睚眦兽首险些划破掌心。
他转身时,未束的黑发扫过肩上积雪,独目中映出少女鼻尖冻出的薄红:"骑射课又逃了?
当心师傅罚你抄《六韬》。""父亲说北狄人要打来了。"云霜忽然踮脚,
将梅枝斜插进他束发的银环里。冷香混着血腥气在两人呼吸间纠缠——那是去年秋猎时,
楚烬为护她被黑熊抓伤的右眼,至今伤口仍会渗血。少年喉结滚动,
玄铁护腕下的手指蜷了又展。云霜的指尖正摩挲着他腰间半枚青铜虎符,
断裂处的锯齿硌得她指腹生疼:"等及笄礼后,我跟你回草原可好?
"兵器架轰然倾倒的声音惊起寒鸦。楚烬攥住她腕间红绳,
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那截褪色的丝线嵌进骨肉:"云家世代忠良,
你可知私通敌国要受车裂之刑?"他背后的箭囊散落满地,铁矢在雪地上划出凌乱痕迹,
如同他们初见那日刑场上蜿蜒的血。云霜正要开口,忽见楚烬瞳孔骤缩。
他扯下大氅将她裹住推向梅林深处,力道带着沙场血战的狠厉:"躲起来!""报——!
北境八百里加急!"传令兵撞开朱门时,铁甲上凝结的冰凌簌簌而落。
云老将军接过染血的军报,腰间完整的虎符在雪光中泛着幽蓝,
与楚烬那半枚断裂的信物在云霜脑中重叠成诡谲的图腾。梅枝上的积雪扑簌簌落在颈间,
云霜在暗处看着楚烬弯腰拾箭。玄色箭袖滑落时,
他小臂新添的刀伤正渗出淡金色的药膏——那是唯有北狄巫医才会调配的愈肌散。
第二章·折梅烬惊蛰的闷雷碾过皇城时,云霜在兵器库暗格里摸到了那柄柘木弓。
积尘的弓身突然轻颤,刻着"霜刃可藏春"的凹痕里,凝着三年前她颈侧溅落的血珠。
"谁许你碰这个?"楚烬的声音混着铁锈味从梁上坠下。他倒悬的身影遮住天窗漏下的光,
破损的袖口露出小臂狰狞的烫伤——那是上月云霜生辰,他为取回她被风吹走的绢帕,
徒手探进滚沸的铜鼎所致。"教我。"云霜将弓弦抵在喉间,细蚕丝立刻勒出红痕,
"像当年在地牢那样教。"楚烬翻身落地时带起腥风,掌心覆住她握弓的手。
他断了两指的右手在弦上压出诡异的弧度:"拉满时想着最恨的人。"弓弦震颤的嗡鸣中,
箭矢穿透二十重生牛皮,钉进墙缝里半卷泛黄的羊皮。暴雨突至,
瓦当坠下的水帘将两人困在方寸之地。
云霜后颈触到他喉结的滚动:"当年你父亲把我从刑场捡回来,
就是在这间兵器库..."他话音忽滞,因少女突然转身,鼻尖蹭过他溃烂的右眼伤疤。
铜锁断裂声撕开雨幕。楚烬将云霜塞进樟木箱的刹那,
她看见蒙面人斗篷下闪过青鳞腕甲——那是御林军统领独有的护具。染血的羊皮卷展开时,
父亲书房失窃的城防图在雷光中露出獠牙。
"北狄狼主亲启..."蒙面人的低语被霹雳斩断。楚烬夺门而出时,
云霜看清他袖中滑落的青铜扳指内侧,刻着母亲闺名"昭阳"的篆文。"叛徒!
"云霜的嘶喊混着血沫喷在楚烬后背。他返身格开蒙面人劈来的弯刀,
断指处的血溅进她瞳孔:"快走!这是王帐..."箭矢破空声淹没尾音,
三棱箭簇穿透楚烬左胸,将那句未尽的"反间计"钉死在暴雨里。
断崖边的老松在电光中化作鬼爪。云霜抓着楚烬冰冷的腕骨,
虎符玉佩在厮磨中裂成两半:"为什么是城防图?为什么偏偏是父亲镇守的幽州!
"楚烬染血的手指突然探入她衣襟,扯断那根褪色的红绳。
耳膜:"去查...昭阳公主...棺木..."第三章·罗衣烬秋决日的刑场飘着胭脂雪。
云霜跪在铡刀阴影里,嫁衣上金线绣的鸾凤被血污成秃鹫。太子萧景琰的剑锋挑起她下颌时,
剑穗垂落的朱砂正滴在"通敌"罪诏的"云"字上,将整个姓氏染成溃烂的伤口。
"孤的太子妃,该喝合卺酒了。"萧景琰掐着她咽喉灌下琥珀色的液体,
辛辣中混着熟悉的腥甜——是楚烬坠崖那夜,她为替他止血嚼碎的止血草味道。
云霜突然发狠咬破他虎口,在侍卫冲上来前扯落凤冠,镶东珠的簪尖直指刑场中央。
十二具无头尸首在雪中跪成黑塔,最前方那具着玄甲的残躯突然颤动。
当父亲的头颅从麻袋滚出时,云霜看清他怒张的唇齿间,正咬着楚烬那半枚虎符玉佩。
"云家女眷充入教坊,男丁..."监斩官的声音被北风绞碎。
萧景琰突然挥剑斩断她腰间玉带,嫁衣散开的刹那,
露出锁骨下未愈的箭疤——那是楚烬坠崖时,为护她中的毒箭贯穿伤。"很疼吧?
"太子指尖捅进伤口,勾出一缕染毒的腐肉,"楚烬的箭镞喂了北狄狼毒,
若不是孤用天山雪莲吊着..."他忽然将血淋淋的手指塞进她口中,"舔干净,
就让你看场好戏。"火把轰然点亮刑场西侧。云霜的银铃耳坠在齿间碎裂,
她看见披头散发的云婉被铁链拴在木桩上,脚边散落着被撕碎的《折梅令》琴谱。
妹妹肩头赫然印着与楚烬相同的朱砂胎记,在雪地里红得刺目。"阿姐救我!
"云婉的哭喊撕心裂肺,"那夜我只是去给烬哥哥送..."弩箭破空声截断话音。
云霜看着妹妹心口中箭,胭脂色襦裙在雪地上绽成血梅。刽子手鬼头刀落下的瞬间,
她腕间突然剧痛——萧景琰正用楚烬的青铜扳指,在她筋脉处烙下囚印。
子时的更鼓混着喜乐传来。云霜被拖上婚榻时,
怀中藏着半片染血的羊皮——那是从父亲口中抠出的虎符内侧,
用血写着"昭阳公主棺"五个小字。当太子扯落她最后的中衣时,
窗外刑场的焦臭味突然涌入,混着合卺酒里的天山雪莲香,酿成催命的鸩毒。
第四章·朱砂烬永夜宫的鲛绡帐浸着血锈味,云霜在第七根助产红绳断裂时,
听见萧景琰剑鞘撞击玉阶的声响。婴孩啼哭划破死寂的夜,
尖悬在襁褓上方:"娘娘...小世子肩头..."烛火将冰裂纹瓷瓶的影子投在婴孩身上,
云霜看着那点朱砂胎记在光影中蠕动——三年前楚烬教她骑射时,
锁骨下同样的印记曾蹭破她指尖。萧景琰的剑锋突然刺穿襁褓,
寒光距离婴孩咽喉半寸时嗤笑:"北狄细作的孽种,也配入皇族玉牒?
"子时的梆子声混着婴啼刺耳。云霜摸到枕下金错刀暗格,
泛黄的《北狄风物志》里掉出半片焦黑的衣袖。血迹凝成"未亡"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这是楚烬坠崖那日的战袍残片。窗外飘来焦糊味,她突然想起刑场焚尸那夜,
云婉的胭脂带在火中卷曲成蛇形。"娘娘该进药了。"宫婢捧来的琉璃碗映出诡异绿光。
云霜假意失手打翻药碗,褐汁在波斯毯上蜿蜒出北狄狼图腾。
暗红纹路中浮起细小银针——正是当年楚烬在地牢受刑时,被生生钉入指骨的噬魂钉。
第五章·折梅乱上元夜宴的玉磬声里,北狄使团的青铜面具折射寒光。
当《折梅令》第三变调响起时,云霜腕间红绳突然崩断——这首楚烬亲授的曲子,
本该在第七个音符处被他咬破指尖染血。"军师可愿为孤王奏《破阵乐》?
"萧景琰突然捏碎酒盏,琉璃碎片刺入云霜掌心。面具坠地的刹那,
她喉间涌上腥甜——那道撕裂右脸的疤痕爬满蜈蚣状缝线,但左眼流转的琥珀色,
分明是楚烬凝视她时映着梅雪的光。三更鼓响,云霜被拖进枯井。
楚烬用毁容的半边脸贴着她战栗的唇:"太子妃可知每夜安神汤里,掺的是你儿子的脐带血?
"他残破的右手扯开衣襟,心口纹着的少女画像随疤痕扭曲,正是她及笄那日簪梅的模样。
井壁突然渗出黑血,云霜摸到密密麻麻的刻痕。
刮出火星:"这是你父亲最后七日的血书..."当"昭阳公主棺椁在漠北"几个字显现时,
头顶传来云婉的娇笑:"好姐姐,你猜当年是谁把城防图塞进爹爹书房?
"第六章·罗帐裂暴雨夜的红罗帐浸透药味。云霜盯着碗中倒影,
楚烬塞入她袖中的密信遇热显形:"朱砂非胎记,乃噬心蛊。"她忽然想起生产那日,
萧景琰涂血的指尖泛着青紫。药碗坠地的脆响惊破死寂。云霜蜷缩在血泊中,
看着萧景琰踏碎满地月光:"那碗本该让你永远洁净。"他拽起她脱落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