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发现女儿的小腿上有数道淤青后。
我确认她遭遇校园霸凌了。
刚想叫醒熟睡的妻子，准备第二天去学校了解情况。
突然看到她的手机屏幕亮起。
女儿新来的体育老师发来几条短信。
“对不起，你的女儿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勾引我侄子上床，我又没忍住体罚了她。”
“强强总说只要他娶了你女儿，我们就能再次成为一家人。”
“可她眉眼太像你老公了。我一看到她就想到当年娶你的本该是我，这个孩子也本该是我们的。”
“你不要怪我，只能怪我太爱你。”
1、
手机屏幕的蓝光照在温思思熟睡的脸上，倏忽熄灭。
张骁阳，是体育老师的名字。
和当初妻子非要给女儿取的名字那么相似。
是为了纪念他们爱情逝去的那个夏天吗？
手心上溢出的冷汗几乎快漫到心里。
毫不犹豫，我抓起妻子的手，用指纹解锁手机。
飞速点开对话框。
除了刚发来的四条信息，内容干干净净。
但所有的细节像是泡沫在我脑中一个个戳破。
从新学期的家长会上回来后，温思思总是心不在焉，时不时看向手机屏幕。
她开始频繁接女儿上下学，身上也总萦绕着淡淡的青草香味。
但明明，她最讨厌的就是木质香水。
心乱如麻。
顺着头像点进张骁阳的朋友圈，连着好几条内容都语焉不详。
手指不断的往下滑，突然蹲在了一个晒腹肌的照片上。
男人的手指搭在内裤边，在下腹部翻出一个红色的纹身。
配的文字缠绵缱绻。
“思思，也是在今天，你在我身上留下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吻痕，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我眼皮一抬，看到了下方的日期。
是在我和温思思结婚的当天。
脑袋嗡嗡作响，所有想不明白的事情都找到了答案。
伴郎团里那个陌生又模糊的面孔，
交换婚戒之前她消失的30分钟，
新婚夜那天，怎么也叫不醒的新娘。
原来不是因为我安排的婚礼流程太累人，而是她的力气早就被另一个男人折腾干净了。
怪不得我事后愧疚的复盘婚礼流程，她却耳尖微红，不停的喝着水。
那表情，分明是在回味。
胆汁不断翻涌，酸涩的苦感浸透喉咙，我忍不住想叫醒温思思当面对峙。
信息又弹了出来。
“今天居然还没睡？”
我垂目一看，颤抖的指尖不小心在这条朋友圈上点了个赞。
返回对话框，那人的语气暧昧至极。
“你还是像从前一样，体力不好。该让你老公给你好好煲汤调养一下，不然一场运动下来差不多一个小时，你吃不消的。”
手机砸落回床上，我逃也似的，抓起一包烟坐进了地下车库的车里。
烟一根一根抽着，在寂静的黑夜里，我咳得眼圈发红。
每一次我们过结婚纪念日的时候，她都在想什么呢？
想我们这十三年的风风雨雨，还是想那个拿走她初夜的男人。
“砰”一声，我狠狠砸向方向盘，喇叭声惊动了应急通道的绿灯。
挡风玻璃上，半枚脚印清晰可见。
副驾驶被调到了不常用的高度。
我咳到几乎干呕。
通讯录里，陌生号码又发来信息。
“少爷，老爷最近总说梦话念到您，我求您就回来看一眼吧。”
这一次，我没有删除。
而是回了句，“好。”
2、
直到车门被拉动的声音响起，我才从纷乱的思绪里恍然回神。
已经天亮了。
女儿坐上后座惊讶的看着我，我迅速整理好了神色。
眼睛撇到女儿腿上的伤痕，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
女儿从小温柔乖巧，又是班上的文艺委员。
品学兼优，根本不可能会做出勾引男生的事情来。
既然女儿不肯说，那我只好去学校一趟。
刚停好车，门口传来一阵喧闹。
一个穿着紧身裤烫着锡纸烫的小男生把女儿堵在了校门口，将她怀里抱着的早餐狠狠扔在地上。
“沈晴夏，别给我送早餐了，我都答应当你男朋友了，你怎么还动不动宣誓主权？”
早餐的汤汤水水洒了女儿一身。
她痛得尖叫，立刻将校服外套脱下来，露出短袖之下烫红的胳膊。
“这是我爸给我买的早餐！”
张小强的眼神飘忽不定落在女儿的胳膊上，吹了声口哨。
“我真是小瞧你了，你一次两次在我面前脱衣服，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周围一堆男生也开始起哄。
“沈晴夏，你就别装了，谁不知道你体育课特地穿了比基尼跑到男更衣室去就是为了勾引张小强！”
“对呢，校花平时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没想到私底下挺反差的，就这么被我们强哥拿下了！”
“早餐也是故意摔的吧，这汤一撒，内衣颜色都露出来了，谁不知道我哥们最喜欢粉色？”
无数道眼神盯在女儿露出的胳膊和脖子上，女儿气得嘴巴直哆嗦。
我脑中怒火翻涌，几乎失去理智。
“都给我闭嘴！”
外套拢在女儿身上，她埋在我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我死死揪住张小强的领子，“谁他妈给你的胆子造谣我女儿？！”
他脸上的表情犟得很，嬉皮笑脸道：“你女儿自己倒贴，能怪我？这事整个学校都知道，不信你问体育老师！”
拳头不受控制的高高扬起，随着两声哨响，张骁阳匆匆赶来。
他穿着一身运动服，头发稍微微冒汗。
一抬手腰间红色纹身就露了出来，他死死的箍住了我的手腕。
“这位家长，关于你女儿的事，你老婆没告诉你吗？”
“你女儿穿着一身比基尼勾引我侄子，还把他压在器材室的弹簧床上！要不是看在你老婆求我的份上，你以为她还有学上吗？”
我气得浑身发抖，目光扫到公告栏上那一张照片。
是女儿衣衫单薄，腿上被抽了无数道痕迹的处罚公示。
上面还有红色油漆，写满了荡妇骚货之类的话。
我女儿才13岁，居然就被人造黄谣！
彻底失去理智，我抬起拳头朝他砸去。
张骁阳往后躲了躲，肩膀上瞬间渗出一大片血迹。
“沈郁，你疯了吗！”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我的口腔满是血腥味。
转头，是温思思愤怒到几乎扭曲的脸。
3、
我转身，脸上的被钻戒刮出来长长一道血痕。
温思思的瞳孔颤了颤，抿紧了唇。
她第一时间扶住张骁阳，查看他的伤势。
眼里的担心满得溢了出来，却还是顾及颜面拼命克制。
我冷眼看着俩人在我面前惺惺作态，转身带着女儿往校医务室走去。
温思思把手一拦，“晴夏，你先去上课。”
女儿一离开，温思思第一时间伸手攥住我。
“道歉。”
我转头不敢相信：“什么？”
面前的女人拧着眉毛，“我说道歉，你听不懂吗？你这么一大早跑来学校，就是为了打老师打同学？”
“你这让女儿怎么在学校待下去！现在正在正是中考升学的关键时候！”
张骁阳捂着伤口，不经意间摩挲温思思的指尖，生怕我看不出来他们之间的暧昧关系。
气不打一处来，我指着公告栏上那张照片怒道：“你天天接送女儿上下学，你不知道女儿在学校被造谣被霸凌吗？他和他的侄子就是罪魁祸首！”
温思思脸上闪过一丝狼狈，“她没被退学就不错了，这点惩罚只是让她长长教训！小小年纪就敢早恋！”
她猛的推开我，径直将张骁阳扶上了副驾驶。
见我不动，她不耐烦的骂道：“还不快滚上来！”
看着和身高纹丝合缝的副驾驶高度，我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算了。
反正要回去收拾东西，我开门上了车。
车内两人面上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句，脚下却勾来绕去的调情。
我低头看着回复过来的短信。
“少爷，你和小小姐什么时候到，我安排保镖接机。”
回到家中，温思思将我赶去了厨房，推着张骁阳进了房间。
将书房关上前，她不自然的理了理头发，交代我别来打扰。
张骁阳眼神带了点挑衅，“对不起啊，沈哥，还得让嫂子给我正骨。”
一门之隔，张骁阳的闷哼声不断响起。
而我平静的在主卧内收拾东西。
已经决定要带女儿离开，他们做什么我也没兴趣探究。
温思思一脸娇羞的从房间出来，见餐桌上空空如也，正准备发怒。
抬眼又发现我脚边散开的行李箱，嗓音干涩。
“沈郁，你这是干什么？”
我冷冷道，“带女儿转学。”
温思思眼中溢出泪花，“我为了女儿的学业，天天低声下气讨好老师，你说走就走？”
我露出讽刺的神色，歪头盯着她花掉的口红，“是吗？怎么讨好的？”
温思思脸色发青，正欲开口时。
一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我们俩的对峙。
我接起，心头猛地一沉。
女儿出事了。
4、
一堆人堵在了体育器材室，个个手里拿着手机兴味盎然。
黑暗的最深处，爆发出女儿尖锐的啸叫声。
“你们放开我！别碰我！”
一波波嘲讽如同海浪在同学们之间传递，
“沈晴夏，你还是早点承认吧！在器材室就把第一次给了强哥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那个弹簧床上都有血迹，之前我看校花纠缠强哥纠缠的那么猛，还以为她不是处了呢！没想到还挺纯情！”
“纯情个屁呀！她现在死活不肯承认和强哥睡了，还说是来了月经。居然敢下我兄弟的面子，把她裤子扒了看一看就知道了！”
两个男生带头扑上去，将女儿从弹簧床上拖下。
几个人死死按住她的手脚，准备扒裤子检查。
女儿死死的蜷缩起身子，头磕得满脸是血，一直在喊救命。
“我真的是来月经了！你们为什么不信我！”
对面的张小强故意理了理校裤，将一颗烟头扔在了地上。
捏起女儿的下巴，“不用再找借口维护我了，我张小强敢作敢当，以后你就是我老婆！”
女儿狠狠的朝他手上咬了一口，想逃出体育器材室，却被人堵了回去。
眼看裤子要被扒下大腿，我带着校长及时赶到。
女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里的泪水奔涌而出。
“爸......”
一整颗心被紧紧攥碎，我一脚踹中张小强。
校领导还在劝架，解释说我女儿最近在学校的风评极差，经常在体育课上和男同学有肢体接触。
我冷冷睨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我女儿活该？！包庇霸凌者，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校长还能当多久！”
女儿早就跟我解释过，那天体育课的课表被改了，她以为是游泳课所以才穿着泳衣出现。
就这么一次误会，没想到被以张小强为首的男生小团体造谣她倒贴勾引。
被我狠狠揍了一顿的张小强“呸”的吐出血沫，靠近我耳边得意道：“你老婆的第一次是我叔叔的，你女儿的第一次是我的，气不气，老登？”
他死活咬定和女儿就是发生了性关系，而女儿情绪激动恨不得扑上去把他咬死。
我攥紧了拳头，打落他满嘴的牙。
温思思匆匆赶来二话不说，冲着女儿就是两巴掌。
“之前体育老师三番四次给你机会，你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不要脸的事！”
女儿面如死灰，“妈妈，我没有！是体育老师......”
“啪”，又一下，女儿脸上，留下清晰可见的五道指痕。
“你闭嘴！还嫌丢脸丢的不够吗？体育老师总说你是个好孩子，也不知道你骨子里到底像谁！”
女儿满眼绝望，猛地朝墙撞过去，墙上瞬间染红了一片血污。
我松开张小强，震惊的转过头去。
而温思思在冲着张骁阳道歉：“我女儿太不像话了，因为她，今天你和你侄子相继受伤。你看，需要怎么补偿？”
张骁阳瞥了我一眼，假惺惺道：“我侄子也不是不负责的人，不如干脆就先让他们两个订个亲。”
温思思眼里闪过一抹欣喜，“谢谢你，还愿意保全我女儿的名声。”
她推了推我，让我表态。
以往家里家外大事小事都是她单方面做决定，我无条件迁就和纵容。
今天自然也是一样。
我咬碎了后槽牙，“行，准备定亲。”
5、
女儿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而温思思一次也没来看过。
她忙着和他的亲家采购定亲所需要的物品。
朋友圈里，平时不爱发日常的她，日常九宫格刷屏。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和张骁阳订婚呢。
两人选的礼服是情侣款，一切的规格都让我幻视当初我和温思思的那场婚礼。
住在乡下疗养的老丈人也打来电话询问，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准时参加定亲宴。
张小强想跟我套近乎，时常在病房门口探头探脑。
“爸，晴夏受了处分，这样她能和我一起去职高了。”
女儿早就被重点高中提前录取了，而学校老师访谈的这一关，因为这次风波彻底泡汤。
我拿着职高那张花花绿绿的宣传册，耳朵听见楼下鬼火启动的声音。
狠狠将一页页纸撕碎。
定亲宴的那天，亲朋好友都在一边倒的指责女儿不检点。
张家人更是没一个好脸色。
张骁阳和温思思挽着手从红毯的尽头走过来，依次入座。
我看了扎眼，喝了杯酒。
张骁阳注意到我的动作，意味深长道：“没想到我和思思的缘分这么深，兜兜转转还是成为了家人，今天我们确实应该喝一杯。”
我推开递到我面前的酒杯站起身，温思思调笑的话语顿了顿。
“你去干什么？”
我得体的回了一个微笑，“当然是，去把女儿接过来。”
她这才略略放下心，继续和张骁阳谈天说地。
将u盘交给司仪后，我将离婚协议书放在了副驾驶上。
到医院接起正在接受康复治疗的女儿，坐上了前往京市的私人飞机。
上飞机前，温思思发了一条短信给我。
“记得带一盒解酒药，骁阳今天太高兴，有点喝多了。”
我直接将手机扔进了垃圾桶里。
女儿小脸苍白，乖巧的转头问我。
“爸爸，我们不要妈妈了，对吗？”
我点头。
飞机逐渐攀升，舷窗外，城市越来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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