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永和十三年，秋。
夜幕如墨，泼洒在金陵城的屋脊之上。
楚王，王府的琉璃瓦在残月清辉下泛着冷润的光，绕过前院的汉白玉拱桥，西跨院的“汀兰水榭”内，却突然传出一声短促的惊喘。
李鸿鸢猛地从雕花拔步床上坐起，月白色的寝衣己被冷汗浸透，贴在脊背处凉得刺骨。
她双目圆睁，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收缩，方才噩梦中的场景仍在眼前肆虐——冲天的火光舔舐着郡王府的朱漆大门，父亲被铁链缚住时脊梁上的血痕，母亲自缢于佛堂时散落的念珠，还有她自己被柳若冰推下城墙前，那双曾笑靥如花的眸子里淬满的毒：“姐姐，你的郡主之位，你的婚约，本就该是我的。”
“不……”她抬手按住胸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胸腔里的心脏仍在疯狂擂动，仿佛要撞碎肋骨跳出来。
指尖触到脖颈处，那里没有前世被弓弦勒出的灼痛，只有光滑细腻的肌肤，带着熏衣香包的淡味。
李鸿鸢的目光骤然扫过房间。
紫檀木梳妆台上映出残月的轮廓，台上摆着她及笄时父皇赏赐的羊脂玉梳，梳齿间还缠着几根乌黑的发丝；窗边的博古架上，青瓷瓶里插着的秋海棠正开得盛，花瓣上的露珠还未干涸；就连床尾垂落的鲛绡帐，都绣着她最爱的缠枝莲纹——这不是她被囚禁时的阴冷偏院，是她未出阁前住了十年的汀兰水榭！
她猛地掀开锦被，赤足踩在铺着羊绒毯的地面上，踉跄着扑到梳妆台前。
铜镜里映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眉如远山，眸似秋水，虽带着惊魂未定的惶然，却分明是十七岁时的模样——没有后来被折磨出的细纹，没有被毒酒毁去的嗓音，更没有坠城前那满脸的血污与绝望。
“掐……掐一下自己。”
李鸿鸢对着镜中的人影喃喃自语，抬手狠狠掐在胳膊上。
尖锐的痛感顺着指尖传来，她倒抽一口冷气，眼眶却瞬间红了。
不是梦。
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永和十三年的秋天，回到了所有悲剧尚未发生的时候——此时父亲还在朝堂上执掌兵部，母亲还在院里教丫鬟们绣香囊，柳若冰还以“远房表妹”的身份在府里装乖巧，而那个前世为护她而死的男人，冀国公府的嫡子张锋，还在等着三日后与她的婚约大典。
“张锋……”李鸿鸢念出这个名字时，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前世她眼盲心瞎，只看得见赵宇轩那副温文尔雅的皮囊，把张锋的隐忍守护当成了冷漠疏离。
她记得他在她被赵宇轩当众羞辱时，默默挡在她身前的背影；记得他在家族被诬陷时，冒着满门抄斩的风险，偷偷给她送粮送药；更记得最后那一日，叛军围了冀国公府，他浑身是血地将她护在身后，手中的“寒川剑”斩断了无数刀光，却终究没挡住从背后刺来的暗箭——那箭上淬的毒，本是冲着她来的。
“我错了……张锋，前世我错得太离谱了。”
李鸿鸢捂住脸，滚烫的泪水从指缝间溢出，这一次不是绝望，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上天终究是给了她一次机会，一次弥补过错、守护家人、向那些背叛者复仇的机会。
柳若冰、赵宇轩、李睿……还有那些藏在暗处，靠着吸食楚王府鲜血步步高升的蛀虫，你们等着。
这一世，我李鸿鸢回来了，定要将你们前世加诸在我和家人身上的痛苦，千倍百倍地讨回来！
她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镜中的少女眼神己彻底变了。
方才的惶然被冰冷的决绝取代，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像是淬了寒刃，透着与年龄不符的锐利与沉稳。
她走到博古架前，指尖抚过青瓷瓶上的冰裂纹，脑海中飞速梳理着前世的记忆——三日后便是她与张锋的婚约大典，前世她就是在大典前一日，被柳若冰挑唆，以为张锋暗中与其他女子有染，闹着要退婚，不仅让楚王府颜面扫地，更让张锋成了金陵城的笑柄。
而赵宇轩就是借着这个机会，假意安慰她，一步步骗取了她的信任。
还有半个月后，父亲要上奏折弹劾户部尚书李嵩贪墨军饷，前世正是因为李睿暗中通风报信，才让李嵩反咬一口，给父亲扣上了“私通北狄”的罪名，楚王府从此开始走下坡路。
“婚约大典不能出乱子，父亲的奏折也得想办法改时机……”李鸿鸢低声自语，指尖在掌心划出浅浅的印子，“还有张锋，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负他。”
她正想着，突然，院墙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不是府里丫鬟仆役的步子——那些人走惯了水榭的石子路，脚步声虽轻，却带着几分拖沓；这脚步声很稳，落地时几乎听不到声响，只有在踏过院角那片松针地时，才传出一丝极细微的“沙沙”声，显然是练过武功的人。
李鸿鸢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这么晚了，谁会在她的院外徘徊？
是柳若冰派来的人，想提前做什么手脚？
还是李睿那边的眼线，在窥探楚王府的动静？
她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撩起鲛绡帐的一角，透过窗棂望向院外。
月光下，一道玄色身影正站在那棵老松树下，背对着她。
那人身材挺拔，宽肩窄腰，腰间悬着一把长剑，剑鞘是暗银色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是冀国公府的制式剑鞘！
李鸿鸢的瞳孔猛地一缩。
是张锋？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等她细想，那道身影忽然动了。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过身来。
月光恰好落在他脸上，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线紧抿着，带着几分惯有的冷冽。
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了往日的疏离，反而透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担忧，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的窗户。
李鸿鸢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前世她从未敢这样仔细地看他，如今隔着一扇窗，她才发现，他的眼底竟藏着这么多她未曾读懂的情绪。
张锋似乎确认了她醒着，抬手轻轻敲了敲窗棂，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放在窗台下，又对着窗户微微颔首，随后转身，足尖一点地面，身形如鸿雁般掠上墙头，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院角的松针还在轻轻晃动。
李鸿鸢愣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
她快步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门缝，探头望去，院外己空无一人，只有窗台下那只锦盒，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她弯腰将锦盒捡起，入手微沉。
打开一看，里面竟放着一枚暖玉，玉色莹白，雕成了一只展翅的鸢鸟，玉身被人揣在怀里焐得温热。
旁边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是苍劲有力的字迹，只有八个字：“夜凉，莫再惊梦。”
李鸿鸢捏着那张纸条，指尖传来暖玉的温度，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前世她闹着退婚时，他从未辩解过半句；前世家族蒙难时，他冒着风险护她；如今她刚重生，他竟像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深夜潜来，只留下一枚暖玉和一句叮嘱。
“张锋……”她轻声念着他的名字，眼眶又一次红了。
这一世，有他在，她或许就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李鸿鸢握紧手中的锦盒，转身回到房间。
她将暖玉贴身戴好，玉的温度透过寝衣传到皮肤上，驱散了残留的寒意。
她走到窗边，望着张锋消失的方向，眼神愈发坚定。
复仇的路或许艰难，但她不会再退缩。
她要守护好家人，要偿还欠张锋的债，更要让那些背叛者付出代价。
窗外的月光依旧柔和，但汀兰水榭里的少女，己不再是前世那个天真懵懂的鸿鸢郡主。
一场席卷金陵城的风暴，正从这一夜，悄然拉开序幕。
夜幕如墨，泼洒在金陵城的屋脊之上。
楚王，王府的琉璃瓦在残月清辉下泛着冷润的光，绕过前院的汉白玉拱桥，西跨院的“汀兰水榭”内，却突然传出一声短促的惊喘。
李鸿鸢猛地从雕花拔步床上坐起，月白色的寝衣己被冷汗浸透，贴在脊背处凉得刺骨。
她双目圆睁，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收缩，方才噩梦中的场景仍在眼前肆虐——冲天的火光舔舐着郡王府的朱漆大门，父亲被铁链缚住时脊梁上的血痕，母亲自缢于佛堂时散落的念珠，还有她自己被柳若冰推下城墙前，那双曾笑靥如花的眸子里淬满的毒：“姐姐，你的郡主之位，你的婚约，本就该是我的。”
“不……”她抬手按住胸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胸腔里的心脏仍在疯狂擂动，仿佛要撞碎肋骨跳出来。
指尖触到脖颈处，那里没有前世被弓弦勒出的灼痛，只有光滑细腻的肌肤，带着熏衣香包的淡味。
李鸿鸢的目光骤然扫过房间。
紫檀木梳妆台上映出残月的轮廓，台上摆着她及笄时父皇赏赐的羊脂玉梳，梳齿间还缠着几根乌黑的发丝；窗边的博古架上，青瓷瓶里插着的秋海棠正开得盛，花瓣上的露珠还未干涸；就连床尾垂落的鲛绡帐，都绣着她最爱的缠枝莲纹——这不是她被囚禁时的阴冷偏院，是她未出阁前住了十年的汀兰水榭！
她猛地掀开锦被，赤足踩在铺着羊绒毯的地面上，踉跄着扑到梳妆台前。
铜镜里映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眉如远山，眸似秋水，虽带着惊魂未定的惶然，却分明是十七岁时的模样——没有后来被折磨出的细纹，没有被毒酒毁去的嗓音，更没有坠城前那满脸的血污与绝望。
“掐……掐一下自己。”
李鸿鸢对着镜中的人影喃喃自语，抬手狠狠掐在胳膊上。
尖锐的痛感顺着指尖传来，她倒抽一口冷气，眼眶却瞬间红了。
不是梦。
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永和十三年的秋天，回到了所有悲剧尚未发生的时候——此时父亲还在朝堂上执掌兵部，母亲还在院里教丫鬟们绣香囊，柳若冰还以“远房表妹”的身份在府里装乖巧，而那个前世为护她而死的男人，冀国公府的嫡子张锋，还在等着三日后与她的婚约大典。
“张锋……”李鸿鸢念出这个名字时，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前世她眼盲心瞎，只看得见赵宇轩那副温文尔雅的皮囊，把张锋的隐忍守护当成了冷漠疏离。
她记得他在她被赵宇轩当众羞辱时，默默挡在她身前的背影；记得他在家族被诬陷时，冒着满门抄斩的风险，偷偷给她送粮送药；更记得最后那一日，叛军围了冀国公府，他浑身是血地将她护在身后，手中的“寒川剑”斩断了无数刀光，却终究没挡住从背后刺来的暗箭——那箭上淬的毒，本是冲着她来的。
“我错了……张锋，前世我错得太离谱了。”
李鸿鸢捂住脸，滚烫的泪水从指缝间溢出，这一次不是绝望，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上天终究是给了她一次机会，一次弥补过错、守护家人、向那些背叛者复仇的机会。
柳若冰、赵宇轩、李睿……还有那些藏在暗处，靠着吸食楚王府鲜血步步高升的蛀虫，你们等着。
这一世，我李鸿鸢回来了，定要将你们前世加诸在我和家人身上的痛苦，千倍百倍地讨回来！
她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镜中的少女眼神己彻底变了。
方才的惶然被冰冷的决绝取代，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像是淬了寒刃，透着与年龄不符的锐利与沉稳。
她走到博古架前，指尖抚过青瓷瓶上的冰裂纹，脑海中飞速梳理着前世的记忆——三日后便是她与张锋的婚约大典，前世她就是在大典前一日，被柳若冰挑唆，以为张锋暗中与其他女子有染，闹着要退婚，不仅让楚王府颜面扫地，更让张锋成了金陵城的笑柄。
而赵宇轩就是借着这个机会，假意安慰她，一步步骗取了她的信任。
还有半个月后，父亲要上奏折弹劾户部尚书李嵩贪墨军饷，前世正是因为李睿暗中通风报信，才让李嵩反咬一口，给父亲扣上了“私通北狄”的罪名，楚王府从此开始走下坡路。
“婚约大典不能出乱子，父亲的奏折也得想办法改时机……”李鸿鸢低声自语，指尖在掌心划出浅浅的印子，“还有张锋，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负他。”
她正想着，突然，院墙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不是府里丫鬟仆役的步子——那些人走惯了水榭的石子路，脚步声虽轻，却带着几分拖沓；这脚步声很稳，落地时几乎听不到声响，只有在踏过院角那片松针地时，才传出一丝极细微的“沙沙”声，显然是练过武功的人。
李鸿鸢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这么晚了，谁会在她的院外徘徊？
是柳若冰派来的人，想提前做什么手脚？
还是李睿那边的眼线，在窥探楚王府的动静？
她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撩起鲛绡帐的一角，透过窗棂望向院外。
月光下，一道玄色身影正站在那棵老松树下，背对着她。
那人身材挺拔，宽肩窄腰，腰间悬着一把长剑，剑鞘是暗银色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是冀国公府的制式剑鞘！
李鸿鸢的瞳孔猛地一缩。
是张锋？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等她细想，那道身影忽然动了。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过身来。
月光恰好落在他脸上，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线紧抿着，带着几分惯有的冷冽。
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了往日的疏离，反而透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担忧，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的窗户。
李鸿鸢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前世她从未敢这样仔细地看他，如今隔着一扇窗，她才发现，他的眼底竟藏着这么多她未曾读懂的情绪。
张锋似乎确认了她醒着，抬手轻轻敲了敲窗棂，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放在窗台下，又对着窗户微微颔首，随后转身，足尖一点地面，身形如鸿雁般掠上墙头，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院角的松针还在轻轻晃动。
李鸿鸢愣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
她快步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门缝，探头望去，院外己空无一人，只有窗台下那只锦盒，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她弯腰将锦盒捡起，入手微沉。
打开一看，里面竟放着一枚暖玉，玉色莹白，雕成了一只展翅的鸢鸟，玉身被人揣在怀里焐得温热。
旁边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是苍劲有力的字迹，只有八个字：“夜凉，莫再惊梦。”
李鸿鸢捏着那张纸条，指尖传来暖玉的温度，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前世她闹着退婚时，他从未辩解过半句；前世家族蒙难时，他冒着风险护她；如今她刚重生，他竟像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深夜潜来，只留下一枚暖玉和一句叮嘱。
“张锋……”她轻声念着他的名字，眼眶又一次红了。
这一世，有他在，她或许就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李鸿鸢握紧手中的锦盒，转身回到房间。
她将暖玉贴身戴好，玉的温度透过寝衣传到皮肤上，驱散了残留的寒意。
她走到窗边，望着张锋消失的方向，眼神愈发坚定。
复仇的路或许艰难，但她不会再退缩。
她要守护好家人，要偿还欠张锋的债，更要让那些背叛者付出代价。
窗外的月光依旧柔和，但汀兰水榭里的少女，己不再是前世那个天真懵懂的鸿鸢郡主。
一场席卷金陵城的风暴，正从这一夜，悄然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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