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色宫乱永和十七年,深秋。狂风卷着枯叶拍打在朱红宫墙上,发出簌簌声响。
夜幕下的皇城本该万籁俱寂,此刻却隐隐传来兵刃相交之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太子府内灯火通明,侍女侍卫行色匆匆,面上皆带着惶惶不安。“快!快带孩子们走!
”太子妃云氏将怀中两个尚在襁褓的婴孩分别交给两个贴身婢女,声音急促却强自镇定,
“从密道出城,分开走,务必保全皇家血脉!”年仅二十的太子妃发髻微乱,
额上沁出细密汗珠,眼中却是一片决然。她最后看了一眼两个孩子,
交给两个婢女两块玉佩:“他们的安危,就托付给你们了。”“娘娘放心,奴婢万死不辞!
”两个婢女齐齐跪地叩首,抱着孩子起身便要走。就在这时,府门外传来一声巨响,
伴随着凄厉惨叫,兵刃破空之声已然近在耳边。“来不及了!”云氏拔出墙上佩剑,
“我从正门迎敌,你们快走!”两个婢女含泪转身,各自抱着一个皇子,
沿着床下的密道不同的方向奔去。惨白的闪电划破天际,瞬间照亮了她苍白却坚毅的侧脸。
“我云家女儿,绝非贪生怕死之辈,殿下,蓁蓁怕是等不到你了。
”抱着二皇子的婢女名唤秦婉,原是江湖出身,身手比寻常女子敏捷许多。她借着夜色掩护,
很快找到了太子妃所说的另一条密道,密道内阴暗潮湿,秦婉紧紧抱着怀中婴孩,
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疾行。孩子的啼哭声被她用衣襟轻轻掩住,只发出细微的呜咽。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透进一丝微光。秦婉心中一喜,加快脚步向前,推开虚掩的石门,
发现自己已然身在京郊一处荒废山神庙中。她长舒一口气,低头看向怀中婴儿。
小家伙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小脸粉嫩,睫毛长而卷翘,睡得正香。“好孩子,咱们安全了。
”秦婉轻声道,爱怜地摸了摸婴儿的面颊。然而就在这时,
庙外忽然传来杂沓脚步声和呼喝声:“分头搜!一个活口不留!”秦婉脸色骤变,
急忙闪身躲到神像后方,屏息凝神。庙门被“砰”地一声踹开,
几个手持钢刀的士兵冲了进来,四下张望。“这里有个破庙!”一个粗哑的声音道。
“搜仔细点!上头说了,特别是带着婴儿的女人,格杀勿论!”秦婉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紧紧捂住怀中婴孩的口鼻,生怕他发出一点声响。士兵们在庙内转了一圈,
似乎没有发现什么,骂骂咧咧地就要离开。就在秦婉稍稍放松的刹那,
怀中的婴儿忽然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哼声。“什么声音?”已经走到门口的士兵猛地回头。
秦婉暗叫不好,知道再也藏不住,当即从神像后跃出,向着庙后窗疾奔。“在这里!
”士兵大叫着追来。秦婉一脚踢开后窗,抱着孩子纵身跃出,发足狂奔。身后追兵紧追不舍,
呼喝声与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拼尽全力向前跑,不知不觉来到一处悬崖边。前无去路,
后有追兵,秦婉咬紧牙关,将孩子牢牢系在胸前,准备徒手攀下悬崖。就在这时,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正中她右肩。秦婉吃痛,手一松,整个人向下坠去。千钧一发之际,
她勉力转身,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怀中婴儿,重重摔在崖下乱石堆中,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秦婉被怀中婴儿的啼哭声唤醒。她艰难地睁开眼,
发现自己落在厚厚的枯草堆上,侥幸捡回一命,但右腿剧痛,显然是摔断了。
婴儿在她怀中哭得声嘶力竭,小脸涨得通红。“好孩子,不哭,不哭...”秦婉强忍疼痛,
轻轻拍哄着孩子,四下张望。这里似乎是崖底的一处山谷,荒无人烟。她拖着断腿,
抱着孩子,艰难地向前爬行,必须尽快找到藏身之处和治疗腿伤。就在她几乎要再次昏厥时,
远远看见山谷中似有炊烟升起。有人家!秦婉心中一喜,重新燃起希望,
向着炊烟方向艰难前行。终于,在天色将晚时,她爬到了一处山庄大门外。庄门气势恢宏,
门上悬一匾额,龙飞凤舞地写着“万剑山庄”四个大字。秦婉用尽最后力气叩响门环,
便眼前一黑,再次昏死过去。......当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舒适床榻上,
腿伤已被妥善包扎。一个身着青袍、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床边,手中端着一碗汤药。
“你醒了?”男子温声道,“我是万剑山庄庄主姜之行。姑娘伤势不轻,还需好好休养。
”秦婉猛地想起孩子,急忙四下寻找:“孩子!我的孩子呢?”“放心,奶娘正喂着呢。
”姜之行示意了一下,一个奶娘抱着已经吃饱睡着的婴儿走过来。秦婉接过孩子,
紧紧抱在怀中,泪水夺眶而出。姜之行沉默片刻,道:“姑娘遭遇了什么?
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带着婴儿流落至此?”秦婉看着怀中安睡的婴儿,
又看看眼前这个看似正派的庄主,心念电转。太子妃临别前的嘱托言犹在耳,
如今京城形势未明,她不敢轻易暴露孩子身份。“民女秦婉,本是京城人士,家中遭了强盗,
只得带着孩儿逃难至此。”她垂下眼帘,半真半假地说道,“多谢庄主救命之恩。
”姜之行打量着她怀中的婴儿,目光在那孩子衣襟内露出的半块龙凤玉佩上停留片刻,
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并未点破。“既然如此,姑娘就先在庄中住下吧。”他和善地道,
“万剑山庄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地,但保你们母子平安温饱,还是做得到的。”秦婉感激涕零,
连声道谢。从此,南宫皇朝的二皇子南宫锦,就成了万剑山庄的少庄主,姜锦。
而他的真实身份,随着那场血洗太子府的宫乱,被深深埋藏在了时光之中。
第二章 万剑山庄十八年后,江南,万剑山庄。练武场上,剑气纵横。
一袭墨色劲装的青年身形如电,手中长剑挽出无数剑花,凌厉的剑气扫过,
地面落叶纷纷被震开,形成一个完美的圆形。收剑而立,身姿挺拔如松,眉目俊朗,
却带着一丝不易接近的冷冽。“好!锦儿的流云剑法已得我真传,甚至青出于蓝了!
”庄主姜之行抚掌大笑,眼中满是欣慰。“父亲过奖。”姜锦收剑入鞘,
语气恭敬却并不热络。“哥!你又在练剑了?父亲果然还是最偏心你,
这流云剑法我都求了多久了!”一个略带不满的声音插了进来。来人同样是锦衣华服,
面貌与姜之行有几分相似,却多了几分阴柔与倨傲,正是姜之行的亲子——姜成。
姜之行眉头微皱:“成儿,你的根基尚未扎稳,流云剑法需内力相辅,急于求成反受其害。
”“又是这套说辞!”姜成冷笑,目光扫过姜澈时充满嫉恨,“从小到大,
什么好的都是他的!名师、剑法、甚至这少庄主之位!我才是你的亲生儿子!
凭什么他这个来历不明的野种……”“住口!”姜之行勃然大怒,一掌掴在姜成脸上,
“谁准你如此说你兄长!滚回去面壁思过!”姜成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
眼中的怨恨几乎要溢出来。他狠狠瞪了姜锦一眼,转身跑开。姜锦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仿佛一切与己无关。只是那声“野种”,如同一根细刺,早已深埋心底十八年。
他不是没有察觉姜成的怨恨,也不是不懂父亲的为难。但他从未想过,
这怨恨会燃烧到足以毁灭一切。几天后,姜锦十八岁生辰,亦是他的及冠之礼。
山庄大宴宾客,热闹非凡。姜之行当众宣布,将于次日正式将庄主之位传于姜锦。是夜,
月黑风高。宴席散尽,山庄渐渐沉寂。姜锦微醺,回到自己的院落。刚推开房门,
一股凌厉的掌风便迎面袭来!他反应极快,侧身躲过,酒意瞬间清醒大半。屋内,
烛火被点燃,映出姜成扭曲的脸,和他身后数名手持利刃、面目狰狞的黑衣人。“姜成,
你想做什么?”姜锦冷声问道。“做什么?”姜成大笑,笑声癫狂,
“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杀了你,这万剑山庄自然就是我的!”话音未落,
黑衣人一拥而上。刀光剑影,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姜锦武功虽高,但对方人多势众,
且早有准备,他又是猝不及防,很快便落了下风,身上添了几道伤口。
打斗声惊动了山庄护卫,也惊动了姜之行。“逆子!你敢!”姜之行怒吼着冲入院落,
看到眼前情景,气得浑身发抖,立刻加入战局。混战中,秦婉闻声赶来,见情况危急,
急忙拉着受伤的姜锦:“锦儿,快走!”姜成见状,弯弓搭箭,淬毒的箭镞闪着幽蓝的光,
直指姜锦后心。“锦儿小心!”姜之行飞身欲挡。然而,有人更快。
“噗——”利箭穿透血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姜锦猛地回头,只见秦婉张开双臂,
挡在了他的身后,心口处,箭羽微颤。“秦姨!”姜锦目眦欲裂。秦婉嘴角溢血,
用尽最后力气推了他一把:“走…活下去…”更多的箭矢射来。姜之行为护住儿子,
身中数刀,鲜血染红了衣袍。“走啊!”姜之行嘶吼着,如同十八年前那个血夜里的太子妃。
姜锦眼眶赤红,被残余的忠心护卫护着,且战且退,一路退至山庄后山的断魂崖。前无去路,
后有追兵。姜成手持长弓,一步步逼近,脸上是胜利者的狞笑:“我的好哥哥,
这断魂崖下深不见底,你若是跳下去,说不定你命大,还能留个全尸呢!
”姜锦身上伤痕累累,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在地。他望着步步紧逼的姜成和黑衣人,
眼中是滔天的恨意与绝望。父亲生死未卜,秦姨为他殒命,视若亲弟的人欲置他于死地。
“姜成,今日我若不死,他日必百倍奉还!”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地狱般的寒意。
姜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张狂大笑:“那就等你变成鬼再来找我吧!”说罢,拉满弓弦,
最后一支箭带着破空之声,狠狠射向姜锦心口!姜锦避无可避,那箭矢正中胸膛,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带得向后跌去,直直坠入那云雾缭绕的深渊。姜成走到崖边,
望着深不见底的黑暗,冷笑一声。“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三章 崖底痴儿断魂崖底,云雾缭绕,林木葱郁,四周更是迷阵重重,危机四伏,
想来必死无疑。柳眠棠背着药篓,正小心翼翼地采集着峭壁上生长的稀有药材。
她身着粗布麻衣,却难掩清丽容颜,眉眼如画,气质沉静如水。忽然,她动作一顿,
敏锐地听到下方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以及几声痛苦的呻吟。有人坠崖了?她心中一紧,
连忙循声找去。拨开茂密的灌木,只见一片空地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伤痕累累的男子。
他胸口插着一支箭,呼吸微弱,眼看就要活不成了。医者仁心,柳眠棠顾不上多想,
立刻上前查看。还有一丝气息!她费力地将男子拖到附近一个她采药时暂避风雨的山洞里。
检查伤势,触目惊心:箭伤、刀伤、摔伤…尤其是胸口那一箭和头部的撞击,最为致命。
她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先是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割开他的衣物,小心地处理伤口,
敷上止血生肌的草药。最难的是那支箭,几乎擦着心脏而过。柳眠棠凝神静气,
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终于稳而快地将箭矢取出,迅速撒上金疮药包扎好。
接着又处理他头部的撞伤。忙完一切,天色已晚。男子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柳眠棠只好每日来回,送水送药,悉心照料。她不知他是谁,为何会受如此重的伤坠崖,
她不知道会不会因为救了他而召来杀身之祸。她只知道,这是一条人命。七日后,
男子的高烧终于退了。他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眸子,此刻却像是蒙尘的琉璃,空洞、迷茫,带着孩童般的懵懂。
他看向守在旁边的柳眠棠,眨了眨眼,声音干涩沙哑:“…仙女…姐姐?”柳眠棠一愣。
他试图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疼得皱起眉头,眼神更加无助和害怕:“疼…这里是哪里?
你…你是谁?我…我又是谁?”柳眠棠心中一惊,
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不记得自己是谁了?”男子茫然地摇头,反而抓住了她的衣袖,
依赖地攥紧,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头…头好痛…姐姐,我害怕…”他眼神纯净,
语气委屈,与那俊朗成熟的外表格格不入。柳眠棠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下了然——头部重击,
让他失了记忆,甚至心智也受损了。看着他紧紧抓着自己衣袖的手,那全然依赖信任的眼神,
柳眠棠心中一软。她叹了口气,轻声道:“别怕,你受伤了,是我救了你。这里很安全。
”既然忘了,那便忘了吧。那般惨烈的过去,记得或许才是痛苦。“那…我是谁?
”他执着地问,像个渴求答案的孩子。柳眠棠看着洞外淅沥沥下起的小雨,
柔声道:“你既在雨中重生,便叫‘灵泽’吧。我叫柳眠棠,你叫我眠棠就好。
”“灵泽…”他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忽然绽开一个纯粹的笑容,重重地点头,“嗯!
我叫灵泽!眠棠姐姐!”笑容干净得不掺一丝杂质,驱散了之前的冷冽与阴霾。
柳眠棠看着他天真无邪的笑脸,一时竟有些恍惚。
章 山村情缘柳眠棠将“灵泽”带回了自己位于崖底小溪边的家——一处简单却整洁的竹屋。
她本是京城镇国公府的千金,因自幼体弱,被一位神医谷的谷主断言需离京静养,
否则恐难活过双十。国公夫妇爱女心切,虽万般不舍,还是将她送至这神医谷之中,
拜神医为师,然而三年前,师傅让她下山济世救人,她一人隐居于此,钻研医术,采药度日,
救济村民。如今,多了这么一个“大孩子”。心智如孩童的姜澈,对外界充满了好奇和依赖,
而依赖的对象,唯有柳眠棠。他会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去采药,帮她提篮子,
虽然经常因为看蝴蝶而走丢,或者被草丛里的蚂蚱吸引,弄得满身泥污。他会在她捣药时,
蹲在旁边,好奇地看着,时不时问一些天真烂漫的问题。“棠棠,这个草草为什么是苦的?
” “棠棠,蝴蝶睡觉会盖被子吗?” “棠棠,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外面打雷,
我怕…”他力气很大,能轻易劈好柴火,挑满水缸,但动作常常笨拙得可爱,
不是摔了凳子就是砸了脚。他忘记了一切武功招式,但身体的本能还在,
偶尔遇到野猪或毒蛇,总能下意识地将柳眠棠护在身后,并用石块或树枝精准地击退危险,
事后却又变回那个需要表扬和安抚的“灵泽”。日子如水般流淌,平静而温馨。
柳眠棠教他认字,教他常识,照顾他的起居。而他,则用最纯粹的依赖和守护,
一点点浸润了她原本孤寂的生活。她为他缝制新衣,他会高兴地绕着院子跑好几圈。
她为他做一碗简单的长寿面,他会吃得干干净净,然后眼巴巴地问明天还能不能吃。
她若是皱眉,他会不知所措地围着她转,想尽办法逗她开心。他的世界很简单,
只有柳眠棠。而柳眠棠的世界,也因他的存在,多了许多鲜活的气息。朝夕相处,耳鬓厮磨,
一种微妙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他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专注,
充满了纯粹的倾慕和依恋。 她对他,也从最初的怜悯和责任,
渐渐多了难以言喻的心动与疼惜。半年后的一個月圆之夜,小溪边萤火虫飞舞。
灵泽拉着柳眠棠的手,眼神亮晶晶的,语气异常认真:“棠棠,村里的大叔说,喜欢一个人,
就要娶她做娘子。我想娶棠棠做娘子,一辈子都对棠棠好!只对棠棠一个人好!
”柳眠棠望着他真挚的眼眸,那里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她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眼底泛起湿润。在这与世隔绝的山谷里,身份、地位、过往皆如云烟。此刻,她只是柳眠棠,
而他,是全心全意依赖她、爱护她的灵泽。她轻轻点头,声音温柔而坚定:“好。
”没有三媒六聘,没有凤冠霞帔。只有天地为证,明月为媒。两人对着圆月拜了天地,
成了夫妻。婚后,他依旧痴傻,却将她捧在手心。他会记得她喜欢的野果,
跑很远的路去摘;会在她疲惫时,用笨拙的手法为她捏肩;会在夜里紧紧抱着她,
说“棠棠在,就不怕”。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第五章 碎镜决裂成婚半年后,
春日融融。夫妻二人如常上山采药。灵泽身手矫健,负责攀爬陡峭之处,柳眠棠在下方接应。
不料灵泽脚下岩石突然松动,他惊呼一声,直直坠下!下方的柳眠棠下意识想去接他,
却被他下坠的力道一带,两人一同沿着陡坡滚落!混乱中,灵泽死死将柳眠棠护在怀里,
用自己的身体承受了大部分的撞击和碎石刮擦。终于停下时,灵泽满头是血,
后脑勺重重磕在一块凸起的尖锐岩石上,当场昏死过去。柳眠棠在他怀中,只是些微擦伤。
“阿泽!”柳眠棠魂飞魄散,连拖带拽,好不容易才将他带回竹屋。她竭尽所能,
用尽最好的药材,守了他三天三夜。第三日深夜,灵泽的高烧终于退了。他的手指动了动,
缓缓睁开了眼睛。柳眠棠喜极而泣,连忙俯身:“阿泽,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头还疼吗?”然而,映入她眼帘的,不再是她熟悉的那双纯净、依赖的眼眸。
那是一双深邃、冰冷、锐利如鹰隼的眸子,里面盛满了警惕、审视、疑惑,
以及…毫不掩饰的厌恶。他猛地坐起身,无视身上的伤痛,
冷冷地扫视着简陋的竹屋和眼前荆钗布裙、面容憔悴的女子。“你是何人?我为何会在此处?
”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威压与疏离,冰冷刺骨。柳眠棠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阿…泽?”她颤抖着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泽?
”男子眉头紧蹙,似乎极力思索着什么,头部传来剧痛,让他脸色更加阴沉。
——万剑山庄、姜成的背叛、坠崖…然后是漫长的黑暗和混乱…他依稀记得一些模糊的片段,
一个女子温柔的声音,细心的照料…还有那些…不堪入目的亲昵与依赖!再看眼前环境,
这女子打扮寒酸,显然是乡野村姑。竟敢趁他神志不清,行此龌龊之事!
一股被亵渎、被羞辱的怒火瞬间席卷了他!“放肆!”他猛地挥开柳眠棠试图探他额头的手,
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跌倒在地。“乡野村妇,说!你对我做了什么?有何企图!
”柳眠棠跌坐在地上,手掌被粗糙的地面擦破,渗出血丝。她却感觉不到疼,
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心口像是被生生剜了一个大洞,
冷风呼呼地往里灌。“我…我对你做了什么?”她喃喃着,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
“我救了你…你受了重伤,失了记忆,像个孩子…我照顾你…我们…”已成夫妻这句话,
在他冰冷厌恶的目光下,怎么也说不出口。“救我?”南宫锦冷笑,眼神讥诮,
“然后便可以趁机攀附,行苟且之事?真是好算计!我的清白,岂是你能玷污的!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冰刃,狠狠扎进柳眠棠的心窝。她看着他,
看着这个她倾心照顾、真心相爱的人,用最恶毒的语言践踏他们的过往,否定她的一切。
哀莫大于心死。所有的解释、所有的情意,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她缓缓站起身,
擦干眼泪,眼神一点点变得空洞而平静。“所以,在你看来,这一切都是算计和玷污?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姜锦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平静看得微微一怔,
心头莫名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但旋即被恢复记忆的混乱和愤怒淹没。
他厌恶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不然呢?”他语气冰冷,“莫非你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姜锦避开她的目光,语气依旧冰冷:“一个痴儿的所作所为,岂能当真?”他走到桌边,
铺纸研墨,挥笔写下一封和离书,墨迹未干,扔到柳眠棠面前:“从此你我,男婚女嫁,
各不相干。”柳眠棠忽然轻轻笑了一下,笑得凄凉而绝望。说罢,他起身,忍着伤痛,
大步朝外走去,背影决绝冰冷,“今日之事,我权当被犬噬了一口。你若敢对外透露半字,
休怪我无情!”竹门被他摔得震天响。柳眠棠看着那封和离书,浑身颤抖,终于支撑不住,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纸上的墨迹。“阿…阿泽…”她艰难地吐出最后一个字,
眼前一黑,向前倒去。就在此时,一个身影飞快冲进门内,及时扶住了她“眠棠!
”来人看着怀中面色惨白、唇边染血的女子,又惊又怒,抬头望向姜锦离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