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醉洒神碑我的人生,
在我把一整壶“合欢醉”浇到我们宗门禁地里的“镇派第一碑”上时,
彻底拐进了一个死胡同。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正美滋滋地抱着新淘来的话本子,就着月光,
靠在第一碑的底座上。我师父,也就是碑林第七十八代扫洒执事,再三叮嘱过,
绝对不能在碑林里饮食。但我,苏闲誉,一个平平无奇的咸鱼,唯一的爱好就是喝两口,
顺便看看话本里那些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爱情故事。手里的“合欢醉”,
是新来的小师弟孝敬的,据说后劲极大。我抿了一口,辣味顺着喉咙烧下去。
再看一眼话本里那清冷仙尊被磨人小妖精气得半死的情节,我没忍住,笑出了声。手一抖,
酒壶脱手而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那琥珀色的酒液,在月光下闪着不祥的光,
尽数泼在了漆黑如墨的镇派第一碑上。完了。我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这块碑,
据说是开山祖师爷留下的神物,整个天衍宗的灵气之源。别说泼酒,
就是凡人多看两眼都得被那磅礴的道韵震得口吐白痴。酒液顺着古朴的碑文流下,
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却仿佛被那石碑尽数吸收。一瞬间,碑身上亮起一道刺目的金光,
直冲云霄。我被这光晃得睁不开眼,身体被一股巨力狠狠向后一扯。等我再次睁眼,
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说它陌生,是因为这地方的陈设简单到了极致,
除了桌椅床榻,连个多余的茶杯都没有。说它熟悉,
是因为这股冷冽的、如同万年冰雪般的灵气,我只在一个地方感受过。天衍宗宗主,
那个被誉为“行走的道法教科书”、“修仙界颜值天花板”,我暗恋了整整十年,
却连他一片衣角都没摸到过的男人——裴芷的居所,无妄斋。而裴芷本人,此刻就站在床前,
一身白衣,长发未束,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崩裂。他看着我,
那双总是淡漠疏离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震惊、愤怒,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茫然。
“你……”他开了口,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一个激灵,
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起来,当即就是一个标准的五体投地式谢罪。“宗主!弟子罪该万死!
弟子不是故意要玷污神碑的!弟子这就去领罚!上刀山下火海,弟子绝无二话!
”裴芷没有说话。我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息,两息,三息。头顶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悄悄抬起一丝眼皮,想看看情况。却见他伸出手,似乎想扶我,但手伸到一半,
又猛地收了回去,仿佛碰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他的脸色,比他身上那件白袍还白。“起来。
”他终于再次开口。我麻溜地爬起来,低着头,准备接受命运的审判。“你先……离我远点。
”嗯?我抬头,有些不解。只见裴芷眉头紧锁,眼神死死地盯着我,一步一步地朝后退。
我下意识地往前跟了一步。“别动!”他厉声喝道。我吓得立刻站定。他退到了墙角,
似乎已经退无可退。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苏闲誉。
”他念我的名字,一字一顿,“从现在起,你离我,不得超过十丈。”我脑子“嗡”地一声。
这是什么新型的惩罚方式?终身监禁?还是贴身监禁?我正想问,却见裴芷猛地睁开眼,
他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极其复杂。他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额上渗出了一层薄汗。
“宗主,您怎么了?”他没回答我,只是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古怪的探究。然后,
他问了一个让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的问题。“你方才,在想什么?”我想什么?
我刚才脑子里闪过一百零八种酷刑,想着怎么才能死得有尊严一点。但我不敢说。
就在我犹豫的瞬间,我突然感觉胸口一闷,心跳漏了一拍。那种感觉,
就好像有人在我心脏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奇怪的是,我自己的身体明明没有任何不适。
而对面的裴芷,脸色却又白了一分。他看着我,
几乎是咬着牙说道:“你刚刚是不是在想……本座要将你千刀万剐?”我瞳孔地震。
他怎么知道?!2 同感契约我被“软禁”在了无妄斋。说是软禁,其实和坐牢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是,牢头是我暗恋多年的高冷男神。我终于搞清楚了这荒唐的一切。
那壶“合欢醉”,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酒,
而是我那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师父从古籍里翻出来的上古禁方。此酒唯一的功效,
就是能与灵物产生共鸣,强行缔结一种名为“同感”的契约。而我,好死不死地,
把它浇在了碑林之首,第一碑上。作为碑林之主,裴芷与第一碑心神相连。于是,
我便和裴芷,被这荒唐的契约,锁在了一起。我们之间,共享感官。这个事实,
是在我肚子饿得咕咕叫,而裴芷在与长老议事时,突然捂着肚子脸色发白时,被验证的。
这个事实,也是在我半夜被噩梦吓醒,一身冷汗,而隔壁房间的裴芷猛地推门而入,
眼神惊疑不定地问我“为何惊慌”时,被确认的。最可怕的是,我们之间,
似乎还有着某种距离限制。一旦我试图离开无妄斋超过十丈,就会有一股无形的力量,
像一根狗绳,把我硬生生拽回来。我,苏闲誉,一条只想躺平的咸鱼,
现在成了宗主大人的“贴身挂件”。裴芷的脸色,自那天起就没好过。
他把我安排在了他隔壁的房间。然后,给我立下了三条规矩。一,
不准发出任何超过三十分贝的声响。二,不准食用任何五味过重之物。三,
不准有任何……剧烈的情绪波动。前两条我还能理解。毕竟我打个嗝,他可能都感同身受。
可第三条,也太强人所难了。我看着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战战兢兢地问:“宗主,
那……何为剧烈的情绪波动?”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幽深。“譬如,不要再在心里编排本座。
”我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完了,他果然能感知到我的想法。那我这十年来的暗恋,
那些藏在心底的、不可告人的、粉红色的泡泡,岂不是……全都被他看光了?!
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剥了皮的虾,在他面前无所遁形。我一紧张,心跳就开始加速。
“砰、砰、砰。”隔着几步远的裴芷,身形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他抬手,
按住了自己的左胸,眉头皱得更深了。“还有,”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补充,
“不准心跳过速。”3 社死日常和裴芷同居的日子,是场灾难。对他而言,
是场前所未有的修行。对我而言……是大型社死现场。第一天,我按照自己的习惯,
睡到日上三竿。结果裴芷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面无表情地站在我床前,告诉我,
我昨天夜里不仅磨牙,还说了一百三十七句梦话。其中,有六十四句,是在骂他不懂风情,
活该单身。剩下七十三句,是在给他念我自己写的话本,主角是他,内容……不可描述。
第二天,我嘴馋,偷偷让小师弟给我送了份城南最辣的炙烤鱼。我躲在房间里吃得满头大汗,
涕泗横流。半个时辰后,正在给内门弟子讲道的裴芷,在一众弟子惊恐的目光中,
被辣得当场呛咳,眼泪直流,一张俊脸涨成了猪肝色。据说他那天丢下满堂弟子,
御剑飞了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我的炙烤鱼给没收了。第三天,我闲着无聊,
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开始思考人生。主要是思考我和裴芷的未来。既然感官共享,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挠个痒痒,他也会觉得痒?我打个哈欠,他也会犯困?
那我如果……亲自己一下呢?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偷偷看了一眼正在书房打坐的裴芷,他双目紧闭,神情肃穆,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玉雕。
我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对着自己的手背,“吧唧”亲了一口。书房里,那尊玉雕猛地一颤。
裴芷睁开眼,视线精准地穿过窗棂,落在我身上。他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那抹红色,从耳廓,一直蔓延到他修长的脖颈。空气瞬间凝固。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他的眼神里,三分薄怒,三分羞恼,还有四分……不知所措。我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
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他只是闭上眼,将头转向了一边。那天下午,无妄斋上空的灵气,
紊乱得像一锅沸腾的粥。我终于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个契约,是双向的。
他能感受到我的喜怒哀乐,我也能……模糊地捕捉到他的。虽然很微弱,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但方才那一瞬间,我确实“感觉”到了。那是一种混杂着惊愕和慌乱的情绪,
像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了一颗石子。原来,他不是没有感情的玉雕。他也会……害羞?
这个认知,让我那颗因为社死而沉寂的心,又开始不合时宜地“砰砰”乱跳。书房里的裴芷,
身形又是一僵。4 合欢经秘裴芷开始着手研究解契之法。他把自己关进了藏书阁,
三天三夜没出来。而我,作为他的“感官共享器”,被迫体验了一把学霸的作息。他看书,
我眼前就莫名其妙地浮现出那些天书一般的上古符文。他废寝忘食,我也跟着毫无饥饿之感,
精神矍铄。这可苦了我这条咸鱼。我躺在无妄斋的院子里,
感觉自己快要被那些道法符文撑得脑死亡了。终于,在第四天清晨,
裴芷一脸疲惫地从藏书阁走了出来。他径直走到我面前,递给我一本薄薄的册子。
“这是唯一的办法。”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接过来一看,封面上三个大字:《合欢经》。
我:“……”手里的册子,瞬间变得滚烫。“宗,宗主……”我结结巴巴地开口,“这,
这是不是有点……”“心神合一,灵肉相谐。”裴芷面无表情地打断我,
开始背诵书里的内容,“唯有二人达到灵与肉的至高和谐,方能引动第一碑的本源之力,
重塑契约。”我目瞪口呆。这说的是人话吗?翻译过来不就是……要我和他双修?
我看着他那张一本正经的、仿佛在探讨“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脸,
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他是认真的吗?他可是裴芷啊!那个视清规戒律为生命,
连多看一眼女弟子都会被传“道心不稳”的高岭之花!“当然,”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
补充道,“只是借鉴其‘心神合一’的法门,并非……”他的话没说完,耳根却又悄悄红了。
我明白了。这位理论王者,实践菜鸟。接下来的日子,画风变得愈发诡异。
裴芷开始严格按照《合欢经》里的指导,与我进行“心神合一”的训练。第一步,对坐调息。
我俩坐在蒲团上,相隔一臂。他让我放空心神,感受他的灵力流转。可我一闭上眼,
脑子里就全是《合欢经》里那些虎狼之词的插画。结果就是,我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对面的裴芷,呼吸一滞,紧接着,我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跳,也乱了。“苏闲誉。
”他咬牙切齿地睁开眼,“把你的脑子,从那些废料里清出去。”我委屈。这能怪我吗?
是你让我看的《合欢经》啊!第二步,同步试炼。经书上说,要培养默契,
需从同步一举一动开始。于是,无妄斋里出现了极其滑稽的一幕。我扫地,
他也拿起一把扫帚,跟着我扫。我浇花,他也拎起一个水瓢,跟着我浇。我看话本,
他……他黑着脸,也从我书架上抽了一本。他抽中的那本,叫《霸道仙尊爱上我》。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翻开第一页,然后,整个人石化在原地。那一刻,我通过“同感”契约,
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那是一种三观尽碎、道心崩塌的剧烈冲击。
他拿着那本话本,手微微颤抖。“这……这写的……”他艰难地开口,“是本座?
”我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那是我十年来YY的精华,我的心血之作!他深吸一口气,
竟然……继续看了下去。然后,我“看”到了他所有的内心活动。
“他用那双冰蓝色的眸子睥睨着她,薄唇轻启: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荒谬!本座瞳色为墨,岂会说此等轻浮之语?“他将她禁锢在怀中,
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你这磨人的小妖精。”——胡闹!男女授受不亲!
此举与禽兽何异?“他为她对抗整个宗门,身受重伤,却只淡然一笑:为你,
我愿与世界为敌。”——……看到最后一句,他的内心吐槽,停了。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有无奈,有惊愕,
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触动。他合上话本,沉默了许久。然后,他抬起头,
用一种全新的、我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我。“在你心里,”他问,声音有些干涩,
“本座……就是这样的人?”5 怨碑暴动宗门里,渐渐传开了风言风语。“听说了吗?
宗主最近好像中邪了!”“是啊是啊,前几日我看见他竟然在扫地!那姿势,
和扫洒执事的苏师姐一模一样!”“我还看见他对着一盆兰花浇了半个时辰的水,
差点把花给淹死!”“最离谱的是,有人看到他从藏书阁里拿了本《霸道仙尊爱上我》!
”流言的中心,我本人,正顶着巨大的压力,和裴芷进行第三阶段的训练。——肢体接触。
《合欢经》有云:欲心神合一,必先身无间隙。裴芷的研究成果是,
我们可以从最简单的“牵手”开始。院子里的桃花树下,他伸出手,白皙修长的手指,
在阳光下如同美玉。我的心,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我伸出手,指尖微颤。
就在我们的指尖即将触碰的瞬间,异变突生。一股强大的、充满恶意的灵压,
从碑林深处冲天而起。整个天衍宗的护山大阵,都为之震动。裴芷脸色一变。
“是‘怨碑’暴动。”他沉声道。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流光,向碑林深处飞去。而我,
作为他的“贴身挂件”,身不由己地被那股力量拉扯着,一同飞了过去。
这是我第一次进入碑林的禁地区域。这里没有寻常碑林的肃穆,只有冲天的怨气和戾气。
上百座石碑,东倒西歪,碑身上刻着的不再是道法,而是一个个扭曲的“怨”字。每一座碑,
都代表着一个堕入魔道、被镇压于此的修士。而此刻,这些“怨碑”正嗡嗡作响,黑气缭绕,
似乎随时要挣脱束缚。裴芷悬于半空,白衣猎猎,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凝重。他双手结印,
一道道金色的符文从他掌心飞出,试图安抚这些暴动的怨碑。但怨气太过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