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了,回到了七零年代。手里攥着的,
是前夫高建军用一元钱买断我们夫妻情分的“遗产”。前世,
他拿着这张钱将病重的我扫地出门,眼神轻蔑得像在看一只随时可以踩死的蚂蚁。如今,
我回来了,
而厂里唯一的大学保送名额也来了——那是他摆脱工人身份、成为人上人的唯一跳板。很好。
高建军,你用一元钱定义我的价值,我就用这一元钱,亲手夺走你的未来,
让你为你的傲慢与轻贱,付出最惨痛的代价。1重生后的意识,
是在红星机械厂熟悉的轰鸣声和浓烈机油味中彻底清醒的。我猛地坐起身,心脏狂跳,
发现自己正躺在吱嘎作响的单人床上。
窗外是七十年代特有的、被工业粉尘染成灰蓝色的天空,墙上那幅“抓革命,
促生产”的巨大红色标语,每一个笔画都像烧红的烙铁,刺痛了我的眼睛。我还活着。
我颤抖着摊开紧握的右手,那张被汗水浸透又风干、带着无数折痕的一元钱纸币,
正静静地躺在我的掌心。就是它。前世我病入膏肓,去找他要回应得的那一部分财产救命,
他却将这张纸币扔在我脚边。他看我的眼神,不像在看一个曾与他同床共枕的妻子,
而像在看一只不小心踩脏了他新鞋的虫子,只想用鞋底再狠狠碾一下,然后嫌恶地蹭掉。
“江雪,我们之间早就两清了。这一块钱,算是我最后的可怜。
”死亡的冰冷感仿佛还残留在我的骨髓里,与这句话的刺骨寒意交织在一起,
几乎要将我重新拖回痛苦的深渊。我曾以为我的顺从能换来他的庇护,
我将父亲视若珍宝、叮嘱我绝不可外传的物理学手稿,一页页当成枕边话讲给他听,
助他从一个普通工人,一跃成为厂里最年轻的技术标兵。可我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他用我父亲的心血为自己铺就青云路,再反过身来,用一元钱将我踩进泥里。
我猛地攥紧拳头,任由那张纸币粗糙的边缘深深硌进我的掌心。
清晰的刺痛感将我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也将那滔天的恨意,
尽数化为我胸腔里冰冷的、熊熊燃烧的火焰。我不再相信母亲“藏起锋芒”的告诫,
那只会让我沦为他人攀爬的阶梯。我脑中的知识,不是需要藏起来的祸根,
而是我唯一的武器。机会比我预想的来得更快。三天后,厂宣传栏前,
那张关于“选拔优秀青年工人保送大学深造”的红头文件,像一颗炸雷在人群中引爆。
唯一的名额,所有人都心照不宣,默认是高建军的囊中之物。此刻,
他正被一群工友簇拥在最中间,脸上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志在必得的傲慢笑容。我拨开人群,
挤到最前面,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通知上。他很快就注意到了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拨开众人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像前世一样,用两根手指夹着,轻飘飘地丢在我脚下。
“江雪,别在这儿痴心妄想了,”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拿着钱去买点瓜子,这不是你该掺和的事。”那几张纸币散落在满是油污的水泥地上,
像几片肮脏的落叶。周围爆发出压抑的窃笑和看好戏的目光,像无数根细小的针,
扎在我的背上。前世的我,就是在这场公开的羞辱中,仓皇逃离。但现在,
我只是平静地弯下腰,将那几张沾着油污的毛票一张张捡起,
然后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珍藏了一世怨恨的一元钱,将它们放在一起,仔细抚平。最后,
我抬起头,直视着高建军那双因我的平静而错愕的双眼。我对他露出了一个极淡的微笑,
一字一句地说:“谢谢。正好,我想买支钢笔报名。”2空气仿佛凝固了。宣传栏前,
那片压抑的窃笑声瞬间消失,只剩下几十双眼睛,在我和高建军之间来回扫视,
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高建军脸上的错愕只持续了三秒,随即就被一种铁青色所取代。
他英俊的五官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攥紧的拳头骨节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大概从未想过,一向温顺得像只兔子的我,敢当众用这种平静的方式,
把他的羞辱原封不动地扔回去。他往前踏了一步,几乎贴到我的面前,
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浓烈的压迫感。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那声音又低又狠,
像一条淬了毒的蛇:“江雪,你最好想清楚你在做什么。”我没有后退。我只是抬眼,
平静地看着他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然后将那一元几角钱整齐地叠好,放进口袋。
这个动作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我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身后,
高建军那几乎要将我后背烧穿的阴狠目光,以及人群中再次炸开的、更加肆无忌惮的议论声,
都成了我走向供销社的背景音。供销社里,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售货员正懒洋洋地打着算盘。
“同志,买钢笔。”我把那一元几角钱放到玻璃柜台上。售货员眼皮都没抬:“新的英雄牌,
一块五。”“有旧的吗?”她这才抬起头,不耐烦地打量了我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
嘴角撇出一丝轻蔑。她从柜台下的一个旧纸盒里,扒拉出一支笔杆上满是划痕的英雄钢笔,
扔在柜台上。“笔尖是好的,能写字。八毛。”我拿起那支笔,拔开笔帽。
铱金的笔尖在供销社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一星寒冷的光。很好,只要武器是锋利的,
外壳是什么样,根本不重要。我将剩下的钱收好,握着这支用他的“施舍”换来的武器,
走回了我的宿舍。那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单人宿舍,一张床,一个掉漆的木箱子,
就是全部的家当。这里是厂里最差的住宿条件,却是能让我喘息的唯一空间。我反锁上门,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白天的屈辱和隐忍,在关上门的那一刻,如潮水般退去。
我走到床边,弯下腰,从床板底下拖出一个用油布小心包裹着的、沉甸甸的包裹。
一层层打开,露出的不是金银,而是一沓沓已经泛黄、边缘卷起的手稿。上面密密麻麻的,
全是我父亲亲手写下的物理公式、机械构图和各种实验数据推演。这是他一生的心血,
也是前世我愚蠢地捧给高建军,让他得以平步青云的“嫁妆”。而现在,
它们是我唯一的军队。从那天起,我变了。白天,在轰鸣的车间里,我比以前更加沉默。
工友们的指指点点,那些“不自量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闲言碎语,
像风一样从我耳边刮过,留不下一丝痕迹。我只是低着头,拧螺丝,操作车床,
像一颗最不起眼的螺丝钉,精准而麻木地完成自己的工作。可一到夜晚,
当宿舍那盏十五瓦的昏黄灯泡亮起,我就变成了另一个人。我摊开父亲的手稿,
旁边放着我搜集来的所有关于厂里那几台德产精密机床的技术资料。
白天那个麻木的躯壳消失了,我的眼睛里亮着一团火,
一团混杂着知识、仇恨和无穷算计的火。那支八毛钱的旧钢笔,在我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它在草稿纸上飞速地划过,留下一串串复杂的计算公式和精密的零件草图。我将父亲的理论,
与厂里的实际设备问题相结合,一个又一个困扰着老师傅们的生产难题,
在我笔下被拆解、分析,然后找到最优的解决方案。我不是在学习,我是在磨刀。
用高建军丢给我的那一元钱,磨一把足以斩断他所有前程的刀。3初试成绩公布那天,
整个红星机械厂都炸了。红榜贴出来的时候,我正在车间拧螺丝,
是隔壁组的王姐跑来告诉我的。她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什么怪物,嘴巴张了半天,
才挤出一句:“江雪……你……第一名。”等我赶到宣传栏时,
那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人群自动为我分开一条路,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有震惊,有怀疑,有嫉妒,
但没有一丝一毫的祝贺。我抬起头,看到了那张红纸黑字。我的名字,江雪,被写在最顶端。
后面的分数,是一个鲜红的“98”。而那个所有人都以为稳操胜券的名字,高建军,
则被压在第二行。他后面的分数是“79”。近二十分的差距。这是一个耳光,
响亮地、狠狠地扇在了所有人的脸上,尤其是高建军的脸上。我甚至不用回头,
都能感觉到他那如刀子般锋利的目光,正死死地钉在我的后背上。
他那张志在必得的傲慢面具,终于被我亲手砸得粉碎,
露出了底下因为震惊和恐慌而扭曲的真面目。人群的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来,这一次,
不再是嘲笑,而是带着毒刺的窃窃私语。高建军的反击,比我想象的更迅速,也更阴毒。
他没有来找我吵闹,也没有在工作上给我使绊子。
他选择了一种更杀人不见血的方式——散布谣言。一夜之间,整个厂里都传遍了。他们说,
我早就和车间里的某个技术员不清不楚,那些考题,都是那个人提前泄露给我的。他们说,
我之所以闹着要离婚,就是因为攀上了高枝,嫌弃高建军一个普通工人了。他们还说,
一个女人家,不好好过日子,非要争强好胜抢男人的饭碗,心思不正,野心太大,
这种人要是被保送上了大学,那还了得?这些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软刀子,
精准地戳在七十年代的道德痛点上。我成了一个不守妇道、水性杨花、野心勃勃的坏女人。
高建军,则摇身一变,成了被戴了绿帽、还被妻子背叛的可怜人。孤立,是瞬间降临的。
中午,我端着饭盒走进食堂,原本喧闹的食堂,在我踏入的那一刻,
声音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安静了一大半。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我,
然后又像触电一样飞快地移开,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我看到了曾经和我关系最好的工友小芹。我们以前总是分享彼此饭盒里的菜,
她最爱我带的咸菜炒肉末。此刻,她正端着饭盒准备找位子,看到我进来,
她的眼神先是一亮,随即立刻被惊恐所取代。她像看到了瘟疫一样,猛地转过身,
动作慌乱得碰掉了桌上的筷子。“啪嗒”一声,筷子掉在地上,
声音在寂静的食堂里格外刺耳。她看都没看一眼,几乎是落荒而逃。那一瞬间,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我忽然想起了我的童年。我父亲因为那些手稿,
被打成“臭老九”批斗的时候,邻居家的孩子们也是用这种眼神看我。他们躲着我,
朝我扔石子,骂我是“黑五类的狗崽子”。那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窒息感,隔了这么多年,
再一次铺天盖地地向我袭来。新仇旧恨,在我胸口翻江倒海。我看到食堂的角落里,
一直沉默寡言的厂长王卫国正独自吃着饭。他抬起眼,平静地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筷子,
又看了一眼仓皇逃走的小芹,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那双眼睛深不见底,
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没有干预,也没有表态,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的沉默,
是比所有人的指指点点更沉重的压力。我深吸一口气,逼退了涌上眼眶的酸涩。我不能哭,
更不能逃。我一步一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平静地走到那张桌子前,弯下腰,
捡起了那双沾着灰尘的筷子,轻轻放在小芹空着的餐盘上。然后,我端着自己的饭盒,
走到离所有人最远的那个角落,一个人,一口一口地,把饭盒里冰冷的米饭和干硬的咸菜,
全都吃了下去。饭后,我刚走出食堂,高建军就等在了门口。他倚着墙,
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的烟,看到我出来,他站直了身体,挡住了我的去路。
他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熟悉的、居高临下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轻蔑,
只剩下毫不掩饰的阴狠。他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
一字一句地说:“江雪,你很能耐。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明天下午的技术实操考试,
主考官是我叔,刘科长。”说完,他直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力道像是在拍掉什么脏东西。他眼里的威胁赤裸裸的,像是在告诉我,
一个为我量身定做的陷阱,已经挖好了。我站在原地,看着他得意的背影,
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冻僵了。但几秒钟后,一股滚烫的热流,从我的心脏猛地冲向四肢百骸。
我忽然笑了。他怕了。他真的怕了。他已经黔驴技穷到,不敢再和我比拼知识,
只能动用这种最上不得台面的权力关系来给我下套。很好。高建军,你以为这是你的主场吗?
不,你错了。你把战场从笔头,转移到了机器上。而那里,才是我真正的王国。明天,
我就让你亲眼看看,在绝对的技术实力面前,你所谓的陷阱,到底有多么可笑。
4第二天下午,技术实操考试,整个车间都停了工。所有人都聚在了二号车间,
黑压压的一片,连过道都站满了人。高建军的叔父,主管生产的刘科长,背着手站在最中间,
清了清嗓子,那张总是挂着官僚式微笑的脸,此刻绷得像块铁板。“今天的考试,
关系到我们厂的荣誉,关系到谁能代表我们红星厂去上大学深造!所以,必须从严、从难!
”他话说得冠冕堂皇,目光却像淬了毒的针,直直地扎向我,“江雪同志,理论考得好,
不代表技术就过硬。你的考题,就是用这台C616车床,加工这张图纸上的零件。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就爆发出了一阵无法压抑的、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
都同情地落在了我身后那台机器上——全厂最老旧、臭名昭著的C616车床。
机身的绿漆大面积剥落,露出锈迹斑斑的底色,主轴箱上还凝固着黑褐色的陈年油污,
像一头趴窝等死的钢铁巨兽。刘科长将一张图纸递给我。我接过,目光落在图纸右下角,
那个用红笔特意圈出来的数字上——公差要求:0.01毫米。这已经不是陷阱了,
这是明目张胆的“公开处刑”。用这台连老师傅们都说“开起来像拖拉机,
精度全靠信仰”的废铁,去加工连新式机床都得小心翼翼才能达到的精密零件,
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我听到了周围的窃窃私语。“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刘科长这是摆明了不让她过啊。”“活该,谁让她不自量力,非要跟高建军争。
”我抬起头,视线越过那些幸灾乐祸的脸,定格在高建军身上。他双臂抱在胸前,
靠在一根柱子上,嘴角挂着一丝残忍的、胜券在握的冷笑。他正用眼神,
无声地对我进行着最后的凌迟。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了人群后方,
那个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男人身上——厂长王卫国。他同样双臂抱胸,眉头紧锁,
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眼神里没有同情,没有偏袒,
只有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审视。他,才是我真正的考官。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情绪,
对着刘科长平静地点了点头:“是,科长。”我的冷静,显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刘科长的眉头皱了一下,高建军的冷笑也僵在了脸上。我没有再看任何人,
径直走向那台C616车床。我没有像其他人预想的那样,去徒劳地检查导轨、校对卡盘。
我只是伸出手,将微微颤抖的指尖,轻轻地搭在了那冰冷、粗糙的机身上。然后,
我闭上了眼睛。这个在所有人看来都匪夷所思的、近乎于放弃治疗的举动,
让车间里瞬间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嗤笑。但我充耳不闻。我早就算到了。
父亲的手稿里写过,任何长期磨损的机械,其缺陷都不是随机的,
而会形成一种固定的“谐振模式”,就像是机器独一无二的指纹。我昨夜推演了一整晚,
此刻,我不是在检查,我是在倾听,是在用我的指尖,去感受这头钢铁巨兽独特的“脉搏”。
几秒钟后,我睁开眼,眼神里已是一片清明。我按下了启动按钮。
“嘎吱——轰隆隆——”车床发出一阵垂死般的呻吟,
带着令人牙酸的、毫无规律的巨大噪音开始运转。但在我耳中,这片混乱的噪音,
已经被我拆解成了一段有规律的、可以计算的旋律。我装夹工件,开始切削。
我的双手稳如磐石,仿佛与这台狂乱的机器融为了一体。复仇的沉重暂时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解决技术难题的创造性快乐。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车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刺耳的切削声。那个零件,在我手中逐渐成型,
闪烁着均匀柔和的金属光泽。高建军脸上的冷笑早已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震惊和慌乱。只剩下最后一刀了。这是决定成败的精加工,
将决定零件的核心精度。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突然,毫无征兆地,
车床内部传来一声金属疲劳断裂般的尖啸!
整个机身发生了一次剧烈的、完全超出我预判的异常抖动!
一簇耀眼的火星从刀尖下迸射而出!“完了!”人群中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我眼角的余光,
捕捉到高建军的嘴角,瞬间扬起了一丝残忍的狂喜。死神,在这一刻露出了獠牙。然而,
就在那电光火石的0.1秒内,我没有退刀!反而手腕以一个极其微小但迅疾无比的角度,
向反方向送进了百分之一毫米!不是对抗,是利用!利用它回弹的惯性势能,
完成一次完美的“借力切削”!刺耳的尖啸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如同丝绸划过金属表面的、流畅悦耳的轻吟。
刀尖划出一道肉眼无法分辨的完美弧线,稳稳地停在了终点。车间里,一片死寂。
我关掉机器,在骤然降临的安静中,用一块干净的棉布,
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尚有余温的零件从卡盘上取下。它完美得像一件艺术品。
我没有看脸色惨白如纸的高建军,也没有理会那些呆若木鸡的围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