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叩问王法，王法却在权贵面前沉默。 我欲寻求公道，公道却被朱漆大门挡在门外。
既然人间无处伸冤，那我，便化身判官。 以我手中之剑，行我心中之法，用仇人之血，
写我兄弟最后的祭文。01我叫顾云，曾是江湖上最快的剑。但三年前，我将剑封入匣中，
隐于京城，当了一个无所事事的闲散人。我本以为，这辈子，我的剑都不会再出鞘。我错了。
我之所以再拔剑，是因为柳梦安。柳梦安是我的好友，是我在这座冰冷京城里唯一的慰藉。
他也是城中最红的戏子。他登台时，演虞姬，则满座楚歌；演贵妃，则六宫无色。
他的身段、台风，一颦一笑，都透着一股脱俗的清雅，能让满堂的王公贵女，都为之失魂。
但我知道，在那副颠倒众生的皮囊之下，是一颗比谁都干净、比谁都骄傲的心。
我们最后一次喝酒，是在半月前。就在我这间破落的小院里，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就着一碟茴香豆，对我说：“顾云，
他们都当我是个玩意儿，赏我金银，不过是像逗一只会唱曲儿的鸟。可我偏要在这污泥里，
开出一朵最干净的花。总有一天，我要让这天下人知道，戏子，也可以是角儿，
是能将忠孝节义唱进人心的艺人。”我当时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我信他。那天，
我正在城南的“百草堂”为他挑选护嗓子的新茶。他最近新排了一出《长生殿》，每日吊嗓，
颇为辛苦。我想选一两最好的“金丝皇菊”，作为他登台那天的贺礼。
正当我与掌柜讨价还价时，邻桌几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的窃窃私语，像毒针一样，
钻进了我的耳朵。“喂，听说了吗？‘醉仙班’的头牌，那个叫仙儿的柳梦安，死了！
”“真的假的？怎么死的？前几天不还在台上唱《霸王别姬》吗？”“嗨，还能怎么死？
听说是从礼部尚书李大人府上的高楼掉下来的，摔得血肉模糊……官府那边屁都没放一个，
尸首都拉走了，就说人是自己喝醉了，脚滑了。”“啧啧，可惜了那副好相貌。
尚书大人府上，那可是吃人的地方，谁知道里头有什么龌龊事……”那几句轻飘飘的议论，
像一把把烧红的铁锥，狠狠地扎进了我的耳朵里。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手中的茶罐，
“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金黄色的菊花，撒了一地。我疯了一样，
冲向梦安在城南的小院。一路上，街市的喧嚣，行人的叫嚷，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
我的耳边，只有我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脏擂鼓般的狂跳。院门，紧锁着。
但有几个身穿六扇门制服的捕快，正守在门口，冷着脸，不让任何人靠近。“诸位捕快，
我是柳梦安的朋友，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上前问道。“何事？我们不知。
”为首的捕快一脸漠然，“此地是案发现场，不得擅入。”“案发现场？那为何没有封条，
没有仵作，没有查案的迹象？”我厉声质问。“该你知道的，自然会让你知道。不该知道的，
就不要多问。”捕快显然不耐烦了，“赶紧离开！再不走，就以妨碍公务罪论处！
”我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案发现场。这是对真相的，无耻的掩盖。我没有硬闯，
我用我的身法，像一只幽灵，悄无声息地，翻墙而入。院子里，一片狼藉。堂屋的门大开着，
梦安常坐的那张梨花木椅，倒在地上。屋里，一片混乱，仿佛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斗争。
他平日里视若珍宝的那些戏服、行头，被撕得粉碎，散落一地。我冲进他的卧房。空了。
他的卧房里，除了倒下的衣柜，和满地的碎片，什么都没有。我颤抖着手，
在一个被掀翻的桌子底下，发现了一枚被压扁的，玉佩。那玉佩，通体墨色，
上面雕刻着一朵精巧的兰花。这是梦安的贴身之物，他曾说，这是他母亲留下的，
是他此生唯一的念想。而此刻，这枚玉佩，却被硬生生踩碎了。我潜入了李仲泽的府邸，
那座被称为“绮园”的别院。根据我得到的消息，我找到了那座三层高的观星楼。那里，
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但我依旧，在栏杆的缝隙里，闻到了一股极其淡雅的，
若有若无的异香。这并非寻常熏香，倒像是一种罕见的药草混合着金属的腥气，气味很淡，
却带着一种让练武之人神魂不宁的阴冷感。我行走江湖多年，对各种毒物略知一二，
心中立刻升起了警觉。我需要一个目击者。我花了两天的时间，用尽了所有的人脉和手段，
终于找到了一个当晚在场的，被吓得连夜逃出京城的，小丫鬟。我找到她时，
她正蜷缩在一个破败的柴房里，瑟瑟发抖。见到我，她“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磕头如捣蒜。
“大侠饶命！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没看见！”“告诉我，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在我的逼问下，她终于断断续续地，说出了那晚地狱般的真相。
李仲泽，那个道貌岸然的礼部尚书，果然在梦安的酒里，下了药。他屏退了左右，
对昏迷的梦安，做出了禽兽不如的事情。然而，她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我如遭雷击。
“……后来，柳老板他……他醒了。”丫鬟的声音，充满了恐惧，“他醒来后，没有哭闹，
只是冷冷地看着尚书大人，说他要去报官，要去敲登闻鼓！”“尚书大人当时就慌了，
他……他一掌，打在了柳老板的头上……”“可是，柳老板没死！他还活着！
”“尚书大人走后，我……我偷偷去看过，柳老板只是昏过去了，还有气！
”“那他是怎么死的？”我死死地抓住她的肩膀！“是……是尚书大人的幕僚！”她尖叫道，
“是那个叫‘文先生’的！他后来进去了，说是要‘处理干净’！他没有用刀，也没有用手，
就用他平日里一直在把玩的那支……那支笔杆是紫檀木，笔尖却闪着一点幽蓝色光芒的毛笔，
在柳老板的后颈上，轻轻刺了一下！就一下！柳老板就……就再也没动静了！
”听完丫鬟的话，我的脑海中“轰”的一声，所有线索都串联了起来！紫檀笔杆，
淬毒的幽蓝笔尖……江湖上，只有一个早已销声匿迹的杀手组织“幽冥阁”，
才会使用这种名为“判官笔”的奇门兵器！而“判官笔”上所淬的，正是天下三大奇毒之一，
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的——“牵机引”！我在观星楼闻到的那股阴冷的异香，
定是“牵机引”中一味名为“腐魂草”的主药所散发出来的！寻常人闻不到，
但对我这种内力精纯的武者，却极为敏感！一切都对上了！梦安并非死于坠楼，
也不是死于钝击，而是死于剧毒！02我带着那个瑟瑟发抖的丫鬟，去了京兆府。这一次，
我是来报官，报一桩被凶手刻意掩盖的，人命官司。京兆府尹姓孙，
是个看起来颇为正直的胖子。他听完我的陈述和丫鬟的证词，惊得拍案而起。“岂有此理！
天子脚下，竟有如此丧心狂之徒！顾大侠，你放心，本官这就派人……”他话还没说完，
一个师爷，匆匆从后堂走了出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孙府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脸上那股义愤填膺的怒气，像退潮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深深的为难和……恐惧。他挥了挥手，让师爷把那个已经吓得说不出话的丫鬟，
带了下去。“顾大侠，”他重新坐下，对我拱了拱手，叹了口气，
“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啊。你说的这些，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和这个丫鬟的疯言疯语，做不得准啊。”“做不得准？”我的声音冷了下来，“人证在此，
我朋友的尸身就在你们手里。是与不是，开棺验尸，一验便知！”“哎，顾大侠，
你有所不知。”孙府尹开始打起了官腔，“办案，讲的是证据确凿。柳梦安的尸身，
我京兆府已经派了最好的仵作验过，没有丝毫外伤，确是饮酒过度，引发心疾，暴病而亡，
早已记录在案了！你所说的中毒，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我心头一震。“牵机引”的伤口，
只有一个针尖大小，且毒气会迅速破坏周围的皮肉组织，让其看起来，与普通的尸斑，
毫无二致！除非是精通毒理的江湖名家，否则根本验不出来！他们，早就把一切都算计好了！
“孙大人，”我死死地盯着他，“我要见我朋友的尸体！”“这……恐怕不合规矩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