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豆腐西施的隐秘江湖春末,寅时三刻。栖云镇东头的青石巷还笼在薄雾里,
河面浮着几缕水汽,乌篷船轻轻晃荡。林若雪站在豆腐坊门口,袖子挽到手肘,
正把一锅热腾腾的豆浆倒入滤布。她三十有五,眉眼清秀,不施脂粉,
只在发间别了支旧木钗。素色布裙洗得泛白,腰间系一条蓝布围裙,沾着豆渣也不在意。
镇上人都说她是豆腐西施,不只是因相貌,更是敬她一个人撑起一家生计,
寡居多年也没改嫁,把三个女儿拉扯得干净利落。她住的老宅临河而建,院墙爬满藤蔓,
井台边晾着几块粗布,桑树下挂着秋千架,绳子被磨得发亮。每天这个时候,
三个女儿还在睡,只有她一人来回穿梭,磨豆、煮浆、点卤、压模,动作熟稔得像是呼吸。
大女儿苏念慈十六岁,性子沉静,天没亮就起了,坐在堂屋小桌前翻账本。
昨儿卖了多少板豆腐,收了几文铜钱,一笔笔记得清楚。她穿一身月白衫子,
头发梳成单辫垂在肩后,手指修长,写字时腕子稳得很。二女儿苏玲珑十四岁,人还没醒,
床底下却堆着半截竹竿、一把铁钉和几个小铜环。她是全镇最能惹事的孩子,
前日偷药铺的蜈蚣吓邻居,昨日又拿弹弓打下了巡更的帽子,被娘罚抄《女诫》三遍,
抄到第二遍就溜去后山掏鸟窝。三女儿苏小夭十二岁,睡相最差,被子踢到床下也不知,
怀里还搂着一只花斑野猫。她总爱往家里带小动物,前阵子抱回条瘸腿黄狗,
上回又捡了只断翅麻雀,喂了好几天才放走。林若雪从不骂她,只说:“你心软,是好事,
但别让外人知道咱们家门好进。”这会儿太阳刚冒头,柳絮飘进院子,落在井沿上。
苏玲珑一骨碌爬起来,靸着鞋往外跑,连早饭都没吃。
她惦记着后山溪边那棵老槐树上的喜鹊窝,听说昨天孵出了小崽。她翻墙出镇,
踩着湿滑的青苔往密林走,嘴里哼着自编的小调。走到半路,她听见水声哗啦,低头一看,
石滩上有血迹,顺着流到溪里。她蹲下摸了摸,还没干。再往前几步,一个男人趴在地上,
衣裳破烂,背上一道深口子渗着血,脸色发青,但胸口还有起伏。苏玲珑眨眨眼,
没喊也没叫。她从背后百宝囊里掏出一卷麻绳、两根短竹竿,手脚麻利地扎了个简易担架。
那百宝囊是她自己缝的,鼓鼓囊囊,
什么都有:火折子、小刀、止血粉、甚至还有一包蜜饯——她说逃命时也得吃得开心。
她费了老大劲才把那人拖到镇外废弃柴房,又偷偷摸回家,
从母亲藏药的陶罐里取了些金创药,给他撒上,用旧布条缠好。做完这些,
她顺手在门框上划了个歪歪扭扭的记号,是她们姐妹之间约定的“有人在此,勿近”暗号。
傍晚,林若雪收摊回来,一眼看见苏玲珑袖口沾着褐色污渍,像干透的血。她眉头一皱,
声音不高:“哪来的?”苏玲珑支吾半天,最后全招了。林若雪没说话,转身牵上苏念慈,
两人打着灯笼去了柴房。苏念慈走在后面,手里攥着一根细铁尺,是娘教她防身用的。
她一路观察地面脚印,发现除了玲珑的,还有几处凌乱拖痕,且方向一致,
说明搬运过程没中断。进了柴房,林若雪掀开盖在男子身上的破席,
看清他右臂内侧烙着个“影”字,墨黑如针刺,皮肉微凸,显然是暗影阁低阶弟子的标记。
她指尖轻搭其腕脉,察觉气息极弱,但经络走向诡谲,似有刻意遮掩之象,
应是修过隐息闭脉的功夫。她当即撕下他外袍一角,在灶膛里烧了个干净。“念慈守外面。
”她低声说,“别让任何人靠近。”她独自给那人换了药,动作轻缓,可换到左肩时,
手指忽然一顿——那里有一道陈年剑伤,位置偏斜,却是逆手反撩所致,
正是她惯用的起手式。她怔了一瞬,随即摇头,只当巧合。当晚,她把三个女儿叫到堂屋,
语气严厉:“谁也不准再去柴房。那人要是醒了,立刻告诉我。若敢擅自接触,打断腿。
”苏玲珑撅着嘴不吭声,心里却盘算着明晚送饭的事。夜深,栖云镇外十里驿站,
一名巡夜更夫接过黑衣人递来的竹筒,火漆封口,印着半朵莲花。他不动声色塞进袖中,
次日清晨便将竹筒投入镇南邮驿的匿名箱。七日后,北境逍遥门总坛。
楚惊云坐在主殿高座上,三十出头,面容俊朗,一袭鸦青长袍,袖口绣银线云纹。
他是当今武林盟推举的正道领袖,三年前率众剿灭邪教残党,声望如日中天。
没人知道他曾是前朝皇族遗孤,更没人知道他苦寻二十年,只为找到朱雀血脉的宿主。
他拆开密报,看完那句“江南栖云,稚女三人,母有旧伤,气若焚羽”,嘴角微微扬起。
“终于找到了。”他提笔写下四字:“查血脉,引风波,勿伤其身。”手下领命而去。当晚,
楚惊云立于观星台,南风拂面。他望着远处山影,低声自语:“二十年了……朱雀终将归来。
”而此时的栖云镇,炊烟照常升起。林若雪站在院中井台旁,手里握着一块湿布,
迟迟未擦井沿。她总觉得今夜安静得过分,连猫都伏在屋檐不出声。
她低头看自己的左手——掌心有一道淡红印记,形如火焰,每到阴雨天便隐隐发热。
她不知道那是封印松动的征兆。苏念慈在灯下默写《冰心诀》残篇,
这是娘让她背的养生功法,她已练了三年,自觉体内总有凉意流转,尤其冬日,
呼出的气息带着霜白。苏玲珑躲在被窝里啃芝麻饼,那是她从厨房偷的。
她盘算着明天带盐巴去柴房——听说伤员要补力气,得多吃咸的。苏小夭翻了个身,
枕头下压着一片赤红羽毛,是今早在院门口捡的。她以为是野鸡掉的,觉得颜色好看,
就藏了起来。羽毛边缘微微发烫,但她毫无察觉。小镇依旧宁静。可就在十里外的官道上,
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正缓缓驶来,车帘缝隙里,露出半截刻着“影”字的令牌。
2 琴音御敌初显威青篷马车碾过栖云镇的石板路,车轮咯吱作响,停在驿馆前。
帘子掀开一角,三双眼睛扫过街巷,随即隐入暗处。林若雪站在井台边,湿布搭在肩头,
左手掌心那道火焰状印记又开始发烫。她没去揉,
只是轻轻将井绳绕了三圈——这是她和女儿们约定的“戒备”暗号。夜风穿院而过,
桑树上的野猫忽然弓背炸毛,冲着墙外低吼。屋里灯亮了,苏念慈披衣而出,
一眼看见母亲正缓缓抽出井底铁鞘中的一截细剑,比了个“守”的手势。
她立刻转身进了堂屋,取下墙上那张通体泛青的古琴“寒漪”。指尖刚触弦,墙头瓦片一响,
一道黑影探身翻入,手里攥着个玉瓶,正对准厨房窗口采集气息。苏念慈坐定,右手一划,
宫音骤起。那一声清越如裂冰,直刺夜空。黑影手腕猛震,玉瓶脱手坠落,
在半空中已被音波震成粉末,残渣飘散如霜。另外两人跃上屋顶欲逃,她左指轻压商弦,
再拨羽调,音浪化作无形气刃,刮得瓦片簌簌作响。一人脚下一滑,差点滚下屋檐,
另一人急忙拽住他衣领,咬牙低语:“快走!这丫头会音杀术!”她们不知道的是,
苏念慈根本不会什么“音杀术”。她只是照着《冰心诀》里那段“以心御气,
以气引音”的口诀试了试,没想到真能控弦成锋。翌日清晨,豆腐坊刚开门,
两个挑担的卖货郎就在街角吹起笛子。那调子听着像民间小曲,实则暗藏阴律,
专诱人体内寒气逆行。苏念慈正在门口扫地,扫帚突然一顿。她察觉空气中有股颤动,
像是有人用指甲轻轻弹玻璃。她放下扫帚,回屋抱出古琴,就地一坐。“大姐,你干嘛?
”苏玲珑叼着芝麻饼从后院蹦出来。“别吵。”她闭眼凝神,十指轻拂。第一个音出来时,
街上的鸡都安静了。她奏的是最基础的五声音阶,但每个音节都被内息拉长、凝实。
当对方笛声试图侵入她经脉时,她猛然转为角调,音波撞上笛音,竟在空中凝成一片片薄冰,
簌簌落下。围观百姓拍手叫好:“哎哟,这小姑娘弹个琴还能下雪?稀奇!
”卖货郎脸色发青,收笛就走。没人注意到他们袖口露出半寸莲花纹刺青。
林若雪在灶膛里扒灰时,发现昨夜烧掉的衣角竟没烧尽,残片上隐约有符纸痕迹。
她捻起一看,瞳孔微缩——那是逍遥门外门弟子才有的“引息符”,用来标记目标气息。
她不动声色,提着两块豆腐去了镇口老驿卒家。“王伯,今儿又有南边来的车队?
”老头眯眼数着登记簿:“四批呢,都拿着半朵莲花印信,说是江湖帮派巡查。”“哦?
查什么?”她笑问。“说是找失散的师弟。”老头压低嗓,“可我看他们眼神不对,
老往你们家那边瞟。”林若雪点头告辞,路上顺手摘了片柳叶含在嘴里。回到家,
她把三个女儿叫到桑树下。“今晚开始,咱们玩个游戏。”她语气轻松,
“谁先发现‘老鼠’,娘赏三天不洗碗。”苏念慈秒懂:“我守院子。
”苏玲珑眼睛一亮:“我埋陷阱!”苏小夭抱着花斑猫蹭脸:“我会听小动物说话,
它们要是慌了,肯定有坏人来。”当晚,
玲珑在巷口泥地上埋了十几个“响铃泥丸”——她自制的小球,里面塞铜豆,
只要有人蹲伏超过十息,机关就会自动弹射报警。午市最热闹时,三个乞丐晃进豆腐摊前,
其中一个故意摔倒,竹篮盖子一掀,香囊口微露。“叮!”泥丸爆开,
一颗铜豆精准打中那人手腕。玲珑假装被吓到,哎呀一声扑过去扶人,
顺势把香囊换成了自己做的药包,还贴心地说:“大爷,您这香闻着呛,我给您换个顺气的。
”半个时辰后,镇东头传来鬼哭狼嚎。那三人浑身发绿,痒得满地打滚,
抓破的脸皮渗着荧光汁水,狼狈逃出镇外。“哈哈哈!”玲珑趴在墙头笑得直拍腿,
“我加了痒粉、荧光粉,还有点辣椒油,保准让他们三天不敢见人!”林若雪却没笑。
她站在井台旁,手里捏着一片烧焦的符纸,正是从乞丐掉落的香囊夹层里找到的。
“逍遥门……楚惊云。”她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指尖一搓,残片化为灰烬,随风飘进灶膛。
夜里,她独自立于桑树下,手中多了一枚银针,轻轻扎进自己左手腕内侧。一滴血珠渗出,
落在地上竟微微发红光。她皱眉收针,望向远处山影。与此同时,北境总坛。
楚惊云看完战报,手指一用力,竹简咔嚓折断。他站起身,眸色幽深:“三个丫头,
一个擅音,一个精器,一个通兽……看来朱雀血脉不在母体,就在子女之中。
”他冷冷下令:“调‘听风组’十二人,潜入栖云镇。我要知道——”话音未落,
窗外忽有异响。一只山狸窜过屋檐,嘴里叼着半片赤红羽毛,眨眼消失在夜林深处。
他顿了顿,改口:“我要知道,那三只小麻雀,到底哪一只是金丝雀。
”3 灵兽契约的意外晨雾未散,林若雪已将豆腐坊的门板卸下,随手搁在墙边。
她指尖掠过井绳——昨夜绕的三圈结还在,没人动过。她眸光微闪,转身唤女儿们收拾药篓。
“今日上山采寒髓草。”她说得轻巧,拎起竹篮往里装干粮,“听说后山新开了几处冰苔,
念慈你带上琴匣防身,玲珑把响铃丸多备些。”苏念慈点头应下,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琴弦,
忽听母亲补了一句:“小夭,不许乱跑。”“知道啦!”苏小夭蹦跳着抢过最小的药篓,
辫子一甩就往外冲,却被苏玲珑一把拽住后领。“哎哟我的小祖宗,这才辰时刚过,
你急着投胎啊?”玲珑翻着白眼掏出个小瓷瓶塞进袖袋,“娘说了,密林深处有瘴气,
走丢了可没人救你。”“我听得懂鸟叫!它们不会骗我!”小夭仰头嚷道,
脚下却还是乖乖跟上了队伍。山路蜿蜒入林,阳光被树冠撕成碎金洒在地上。
一行人行至半山腰,忽见岩缝间泛出幽蓝微光——那是寒髓草特有的冰晶脉络。“找到了。
”念慈蹲下查看,手指刚触到叶片,远处传来一声凄厉鸟鸣。小夭猛地抬头:“它疼!
它快死了!”话音未落,她已拔腿冲进密林深处,身影眨眼消失在藤蔓之后。“苏小夭!
”林若雪低喝,却未追去。她站在原地,掌心那道火焰印记再度灼热起来,
眼角余光扫见山石背后一道衣角迅速缩回。有人在盯梢。她冷笑一声,
转头对两女儿道:“你们守这儿,我去看看她有没有摔进坑里。”林若雪踏进林中时,
只见小夭跪在一处洼地,怀里搂着一只通体赤红的小鸟,翅膀残破如烧焦的纸片,
尾羽只剩半截,仍在微微颤动。“别怕……别怕哦。”小夭声音发抖,竟咬破自己手指,
将血滴进小鸟喙中。那鸟猛然抽搐,周身腾起一缕极淡的火光,
反噬之力震得小夭整个人向后倒去。她嘴角渗出血丝,却仍伸手想去够那只鸟。
林若雪疾步上前欲抱开她,却被一股无形气流挡在外围。地面浮现出一圈古老纹路,
自小夭掌心蔓延而出,与空中飘落的一片赤羽遥相呼应。契约阵法自行启动了。
她瞳孔骤缩——这是传说中神兽认主才会出现的“共生烙印”,百年未现江湖。
小夭迷糊中喃喃:“你不想死,对不对?我也舍不得你……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那奄奄一息的幼鸟忽然睁眼,瞳孔如熔金流转。它用尽最后力气,轻轻啄了一下她的掌心。
“嗤”一声轻响,一朵火焰状纹印在她右掌浮现,旋即隐没皮下。
鸟身上的伤痕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一圈微弱的红光环绕两人,持续三息后悄然消散。
林若雪终于能靠近,一把扶起女儿。她探其脉搏,虽虚弱但平稳,心下稍安。
“娘……我是不是闯祸了?”小夭睁开眼,眼里含泪,“可它真的好可怜……”“没闯祸。
”林若雪揉了揉她的发,声音罕见地柔软,“只是下次,先喊娘一声。”与此同时,
栖云镇外十里崖洞内,一名黑衣人正对着铜镜传讯。“禀门主,赤羽再现,
方位确认为栖云后山。契约已成,宿主疑似幼女。”北境总坛,楚惊云正翻阅一本泛黄古籍,
闻言抬眼。“万物亲和者,可承神兽契……原来如此。
”他指尖划过书页上一幅插图:少女持焰,百兽俯首。“难怪朱雀迟迟不肯现身。
”他合上书卷,唇角微扬:“传令下去,暂停一切正面接触。改用‘诱捕’之策,
放出风声说药王谷少谷主将亲临栖云求取寒髓草——女人嘛,总是容易为情所动。
”话音落下,窗外飞过一群山雀,其中一只脚踝缠着细线,悄然落入檐下暗格。
回到豆腐坊当晚,念慈正在堂屋熬制冰晶提取液,玲珑趴在桌上画图,
嘴里嘀咕:“要是给这小鸟装上机关翅膀,能不能飞上房顶撒石灰粉?
”“叮——”一声极轻的弦响自寒漪琴上传出,毫无征兆。念慈手一抖,差点打翻药盏。
“大姐?”玲珑抬头,“你耳朵怎么红了?”“炭火太旺。”她低头搅动药汁,语气平静,
“倒是你,又拿我的琴当桌子画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这叫飞行机关兽设计图!
”玲珑举起纸张,“等小夭那只红鸟养好了,我就给它改装升级!动力源用弹簧加火药,
续航至少五丈!”“你上次说的‘无敌痒粉发射器’炸了自家鸡窝。”念慈淡淡道,
“这次别把屋顶点了。”“那次是意外!”玲珑鼓腮,“再说了,谁让你不让我试毒?
我明明改良了配方——”“够了。”林若雪从厨房走出,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药汤,
递给昏睡中的小夭。她看着女儿掌心隐约浮现的纹路,眉心微蹙。“明日起,
所有人不得单独离家。”她放下碗,语气不容置疑,“尤其是你,”她看向玲珑,
“不准再往香囊里塞不明粉末。”“连辣椒油都不行?”玲珑哀嚎。
“除非你想让全镇人抓耳挠腮跳上房顶。”小夭在梦中翻了个身,
嘟囔道:“朱雀……要吃糖包子……”三人齐齐一愣。“她说啥?”玲珑瞪大眼。“梦话。
”林若雪轻声道,替她掖好被角。夜深,念慈独坐院中,指尖抚过琴弦。忽然,
驿卒送来一封简帖:药王谷遣使通报,少谷主三日后途经栖云,专程求购寒髓草精萃。
她指节一紧,琴面凝出一层薄霜。片刻后,她起身走向厨房,
低声对母亲道:“勿提琴音之事。”林若雪望着她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而在北境总坛,
楚惊云立于沙盘前,亲手将一枚金色雀形棋子放在栖云镇位置。他轻笑出声:“金丝雀计划,
启动。”此时,小夭床头那只赤羽幼鸟微微睁眼,眼中金光一闪而逝。
它的爪子轻轻勾住了窗棂,羽毛缓缓泛起温热红光。
4 雪隐剑尊的记忆碎片晨光刚漫过屋檐,小夭掌心的纹路忽地发烫,
惊得她从梦中弹坐起来。窗外已有喧哗声涌动,夹杂着铁器碰撞的脆响。
林若雪早已立在院中,指尖抚过门框——昨夜贴上的符纸边缘微微卷起,霜气正一寸寸退散。
她眸色沉了沉,转身推开地窖暗门:“都出来。”“娘,外面怎么像菜市场搬家?
”玲珑揉着眼爬上来,手里还攥着半张机关图。“有人要砸场子。”林若雪语气平淡,
顺手将三人挡在身后。话音未落,大门已被撞得嗡鸣。木屑飞溅间,三柄长刀破门而入,
为首大汉吼道:“藏匿妖鸟者,与邪教同罪!交出那赤羽孽种!”林若雪不动,只轻轻抬手。
一道剑气自袖底掠出,如雪线划空,三柄刀齐齐断作六截。残刃落地时,
她才开口:“我女儿吃个糖包子都能被说成豢养邪火,江湖现在管得这么宽?
”人群愣住片刻,随即怒吼四起。七八条人影跃上墙头,刀光织成网罩向院子。“大姐!
”玲珑一把抓过寒漪琴塞到念慈怀里,“奏点带劲的!”念慈指尖急拨,五音错落,
琴弦凝霜成刃,冰棱破空而出,逼得墙头几人连连后退。她冷声道:“谁再往前一步,
下一记就是穿心律。”“哟,小姑娘还会玩音乐?”一名灰袍客狞笑扑来,掌风直取她咽喉。
林若雪闪身拦下,左掌推出,那人如遭重锤击中,倒飞出去撞塌半堵矮墙。她旋身提气,
剑意自双臂舒展,整个人仿佛化作一柄出鞘未尽的寒锋。“寒江照影。”剑式初启,
脑中骤然炸开一片血红。——祭坛高耸,黑袍女子独立其上,脚下尸首叠成山丘。朱雀振翅,
焚天烈焰吞没整片夜空。千人跪伏,喊的是她听不懂的咒语……头痛如裂,她踉跄半步,
却被玲珑眼疾手快扶住。“娘!你脸色比豆腐还白!”“没事。”林若雪咬牙稳住身形,
反手抽出细剑,“只是老伤犯了。”念慈察觉不对,琴音陡转低沉,
以《安神引》助母亲压下翻涌气血。与此同时,小夭爬上屋顶,对着天空清亮一唤。
林间群鸟应声腾起,乌泱泱扑向攻者面门。有几只甚至叼走了对方头上的发带和兵器穗子,
在空中盘旋嬉闹。“哎我祖传宝刀的红缨呢!”一人跳脚大骂。“别打了!这鸟成精了!
”另一人抱头鼠窜。趁着混乱,林若雪纵身跃上屋脊,剑尖挑破云层。风雪凭空聚拢,
绕着宅院盘旋升腾。“雪隐九重天。”九道剑气层层叠压,最终合一。刹那间天地失声,
唯有风雪呼啸。七名高手尚未反应,便已膝软倒地,兵刃尽数冻结在半空,碎成冰渣。
全场死寂。一名受伤的武者盯着她手中细剑,
忽然嘶声大喊:“那是……二十年前覆灭玄阴教的雪隐剑法!你不是死了吗?!
”人群炸开了锅。“什么?雪隐剑尊不是早就战死了?”“难怪那三个丫头怪模怪样!
一个会弹琴冻人,一个满口袋机关毒药,最小的那个还能跟鸟说话——全是妖术!
”远处山坡上,一名黑衣密探悄然展开帛书,朗声宣读:“奉武林盟主令:栖云镇林氏,
实为前朝皇族遗孤,私养朱雀欲启龙脉,祸乱江山!人人得而诛之!
”火把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映得山野通红。林若雪缓缓走回门口,将三女儿护在怀中。
小夭抖得厉害,小声问:“娘,他们为什么都说我们是妖怪?”她低头看着孩子,
轻轻擦去她嘴角残留的血迹——那是契约反噬留下的旧伤。“因为他们怕不一样的东西。
”林若雪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可你不是妖怪,你是娘的女儿。”念慈握紧了琴匣,
指节泛白。她终于明白,为何母亲总在深夜擦拭那把从不离身的细剑。
玲珑默默收起最后一个烟雾弹,第一次没再开玩笑。她盯着那些举着火把逼近的人,
喃喃道:“原来江湖不是话本里写的那样啊。”林若雪撕下衣角,指尖蘸血,
在门楣画下一道符咒。霜气再度蔓延,结成半透明屏障,将整座宅院笼罩其中。北方天际,
乌云裂开一线。她望着那个方向,唇间逸出一声极轻的冷笑:“楚惊云……你还活着,
倒是比我想象的命硬。”火光越来越近,脚步声踏碎冻土。“交出妖女,束手就擒!
”喝声如雷,震得屋瓦微颤。林若雪缓缓拔剑,剑锋划过门槛,在地上拖出一道细长白痕。
她站在霜阵中央,背影挺直如松。小夭突然抬头,看见窗台上那只赤羽幼鸟正静静望着自己,
爪子勾着一根红绳,像是从哪儿衔来的信物。它轻轻歪头,发出一声稚嫩鸣叫。
林若雪眼角余光扫过,忽觉胸口一阵灼热——封印深处,有什么正在苏醒。
5 机关暗器的绝境反击火把的光焰舔舐着霜阵屏障,裂纹在符咒结界上蔓延如蛛网。
林若雪剑尖拄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细剑嗡鸣不止,
像是在回应她体内那股躁动不安的热流。“娘,再撑下去您就要被自己内劲反噬了!
”苏玲珑一个翻滚躲过飞镖,百宝囊甩上肩头,“这破阵得换人来守!”她蹬上屋脊,
从囊中抽出一柄形似油纸伞的机关器物,咔嚓几声拧开锁扣。“千机伞,开——!
”伞面旋转弹出,铜丝编织成的网兜自顶端喷射而出,罩住整个庭院上空。
几枚淬毒飞针钉在网上,滋滋作响冒出绿烟。“大姐!掩护我点火!”玲珑冲念慈眨眼,
“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烟花爆破,惊喜不断’!”念慈盘膝坐定,指尖轻拨寒漪琴弦,
音波凝成薄冰覆于耳道:“你可别把自己炸飞了。”“放心,我试过十八回,
最多只秃了半边眉毛!”玲珑咧嘴一笑,点燃引信,
将一枚鳞片状机关弹塞进屋檐预设的滑轨。“爆鳞弹,发射!”轰然巨响中,硝烟炸开黄雾,
呛得外围围攻者连连后退,有人捂眼惨叫:“我的眼睛!这是什么毒粉?!”“不是毒粉,
是辣椒面混着迷魂粉!”玲珑得意拍手,“赶集时从卖杂货的老张那儿顺来的配方,
改良了一下——加了点夜交藤和曼陀罗汁,保准让你分不清东南西北!”趁着敌阵混乱,
念慈琴音陡转低沉,《碎骨吟》第一式起音如刀锋切入风隙。
两名跃上墙头的黑衣人刚要落地,肩胛处突感刺骨寒意,低头一看,冰锥已贯穿双臂,
将他们牢牢钉在土墙上。“哎哟!”一人挣扎着喊,“这丫头弹个琴还能当暗器使?
”“闭嘴!”另一人咬牙,“她那是用内力催音成刃,快割断……啊——!”话未说完,
头顶乌云骤动。数十只鹰隼自山林俯冲而下,利爪直掏面门。与此同时,
三五只赤狐从柴堆后窜出,咬住敌人脚踝就拖。“小夭!”念慈回头,“是你叫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