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一片冰冷与疲惫的深渊中挣脱,沉入了一片极致的柔软与温暖。
林微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从未见过的朱红描金凤纹帐顶,奢华得近乎张扬。鼻尖萦绕的不再是消毒水的气味,而是一种清冽悠远的冷香,似雪后寒梅,沁人心脾。
这不是她的手术休息室,也不是任何一个她熟悉的地方。
她撑着手臂坐起,一阵轻微的眩晕伴随着细碎的刺痛袭来,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光影般掠过脑海——
策马扬鞭的快意,宫宴上众星拱月的喧闹,演武场上剑风凌厉的破空声,还有……一个总是跟在她身后,眉眼温柔、带着浅浅笑意的少年身影,轻声唤着她:“临妹妹……”
记忆最后定格,是她原主在尝试新悟出的剑招时,内力一个岔息,眼前一黑。
头痛潮水般退去,林微,这位现代医学界被誉为“上帝之手”的外科专家,因连续三台高难度手术过度劳累而猝死后,此刻清晰地意识到——她穿越了。
穿越到了一个女子为尊的架空古代王朝,成为了这个王朝最尊贵的嫡公主,凤临。
原主年仅十六,刚行完成人礼不久,是女帝与君后唯一的嫡出女儿,上面还有两位庶出的姐姐。在这个女尊男卑的大凰朝,女子天生强健,可习文练武,继承家业,入朝为官,甚至争夺皇位。而男子则多以容貌、才情、温顺品德为重,成年后嫁入妻家,相妻教女,不得干政。
原主凤临,作为嫡公主,不仅身份尊贵无比,容貌更是继承了女帝与君后的优点,秾丽绝伦,被誉为“大凰朝第一明珠”。同时,她武学天赋极高,年纪轻轻已跻身年轻一辈的顶尖高手之列,是真正被千娇百宠着长大的金枝玉叶。
更重要的是,原主虽然备受宠爱,性子却并不骄纵跋扈,只是有些少女的活泼与傲气。因年纪尚小,且女尊国女子普遍晚婚通常16岁开始议亲,25岁未娶才算大龄,她并未正式娶夫,身边也只有些伺候的宫侍。女帝和君后早已为她定下了一门心照不宣的亲事——与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镇国公家的嫡子,苏瑾。
理清思绪,林微,不,现在是凤临了,她掀开锦被,赤足踏在铺着厚厚绒毯的地面上,走向殿内那面巨大的水银镜。
镜中映出一张堪称绝色的脸。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眉眼已初具风华,一双凤眼流转间自带清冽与贵气,琼鼻樱唇,肤光胜雪。墨黑的长发未束,柔顺地披散在身后,更衬得那张脸精致得不像凡人。寝衣下,身姿挺拔纤细,却又能感受到那具年轻身体里蕴含的、经过常年锻炼的柔韧力量。
美丽,强大,尊贵——这是她的新身份。
凤临抬手,轻轻抚过镜面。上帝之手死于对医学的奉献,却在这里获得了新生。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既然来了,她便要为自己而活,只做自己。
“殿下,您醒了?” 帐外传来宫侍恭敬的声音,“可要传热水梳洗?苏公子听闻您身体不适,一早便递了牌子进宫,正在偏殿等候,说想见见您。”
苏公子……苏瑾。
记忆里那个温润如玉、总是带着包容笑意的青梅竹马形象清晰起来。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他几乎是内定的未来公主正君。
凤临眸光微动。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她来自现代的灵魂深处的坚持。在这个女子可以三夫四侍的王朝,这想法或许惊世骇俗,但她既来了,便要如此。
“更衣。”她转身,声音平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请苏公子稍候,本宫片刻便去。”
宫侍们鱼贯而入,为她换上简便却依旧不失华贵的常服。动作间,凤临能感受到这具身体内流淌的充沛内力,以及那远超常人的轻盈与力量感。这很好。
收拾妥当,她正准备迈步走向偏殿。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压抑的慌乱声响,伴随着一个清越少年带着哭腔的急呼:“殿下!殿下您醒了吗?求您救救我家公子!公子他……他旧疾发了!”
凤临林微蹙眉,根据记忆,这声音是属于苏瑾的书童墨竹。
苏瑾……
“进来回话。”
墨竹连滚带爬地进来,扑通跪地,泪流满面:“殿下!公子听闻您昏厥,心急如焚,一早便递牌子进宫想探望您,谁知在宫道上突然就……”
心疾?
凤临脑海中闪过相关信息,苏瑾似乎自幼便有心悸的毛病,太医署也束手无策,只说是先天心脉孱弱,需常年静养。
“人在何处?”凤临眼神已然锐利,上帝之手的本能让她无法对危重病人坐视不理。
“就……就在偏殿暖阁!”
凤临随手抓起一件斗篷披上,便快步走向偏殿。宫人们见她醒来且神色冷肃,皆不敢阻拦。
暖阁内,气氛凝重。
随行的镇国公府府医和闻讯赶来的太医署一位太医正围着软榻束手无策,榻上的少年面色青白,呼吸微弱急促,胸膛起伏艰难,已然陷入半昏迷状态,正是苏瑾。
“参见公主殿下!” 众人见她到来,慌忙行礼。
“都什么时候了,免礼!”凤临快步走到榻边,直接伸手搭上苏瑾的腕脉。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凉,脉象促急紊乱,时有停顿,是典型的心力衰竭前兆!
“如何?”她看向那位太医,声音沉静。
太医脸色发白,颤声道:“回殿下,苏公子此乃先天心疾急性发作,邪气壅塞心脉,气血逆乱……臣等已用了最好的护心丹,奈何……收效甚微,只能……听天由命了。”
听天由命?凤临心中冷笑。在她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这四个字。 “所有人都出去。”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墨竹留下,关紧门窗,守住门口,任何人不得打扰!” “殿下?!”太医和宫人皆是一惊,公主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出去!”凤临凤眸一扫,那属于上位者的凌厉气势瞬间迸发,让人不敢违逆。
众人只得惴惴不安地退下,暖阁内只剩下凤临和昏迷的苏瑾,以及吓得发抖却强自镇定的墨竹。
时间紧迫!凤临目光扫过四周,迅速锁定梳妆台上的一盒银质发簪。她走过去,挑出几根最细长的,又拿起桌上用来净手的烈酒这个世界已有高度蒸馏酒,将簪尖反复冲洗。没有手术刀,没有无菌环境,只能因陋就简!
她坐回榻边,深吸一口气,将穿越后这具身体内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内力”凝聚于指尖。
在现代,她凭借的是精准的解剖知识和稳定双手;在这里,她或许可以尝试结合内力,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内息疏导手术”!
她解开苏瑾衣襟,露出白皙却因缺氧略显青紫的胸膛。指尖灌注内力,精准地按上他心口周围的几处穴位,细细感知。果然!在心脉关键处,有几条细微的经络天生缠结淤塞,形成了气血运行的“死结”,平日尚可维持,一旦情绪激动或劳累,便会彻底堵塞,引发致命危机。
就是这里! 她拈起一根银簪,以内力灼烧簪尖片刻全当消毒,目光沉静如水,对着那最关键的淤塞节点,稳准快地刺了下去!
“殿下!”墨竹吓得几乎尖叫。
“闭嘴!”凤临低喝,全神贯注。
银簪刺入极浅,但她精纯的内力却如同最细微的手术刀,沿着簪身缓缓探入,小心翼翼地开始梳理、扩张那淤塞的经络。
这过程凶险万分,要求对内息的控制达到巅峰造极,稍有差池,内力便会震伤心脉,后果不堪设想。
豆大的汗珠从凤临额角滑落,她脸色苍白,刚刚苏醒的身体本就虚弱,此刻更是摇摇欲坠,但她握住银簪的手却稳如磐石。
时间一点点过去,苏瑾青白的脸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回转,急促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悠长。 终于,凤临感觉到那处“死结”被彻底疏通,气血重新顺畅流淌。
她猛地拔出银簪,身体一晃,几乎脱力。
几乎是在同时,苏瑾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首先看到的,便是凤临近在咫尺的、布满汗珠却带着欣慰笑容的苍白脸庞,以及她手中那根带着一丝血痕的银簪。
“殿……下?”他声音虚弱,带着茫然。 “没事了。”凤临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疲惫却真实的笑容,“感觉怎么样?” 苏瑾下意识地抚向心口,那里以往时常存在的憋闷感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通畅。
他震惊地看向凤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我……我的心口……好像……不闷了……”
这时,得到消息的君后萧氏和女帝派来的掌事女官也匆匆赶到。当她们看到原本奄奄一息的苏瑾竟然清醒过来,脸色红润,而凤临则虚弱地靠在榻边时,都惊呆了。
“临儿!你这是……”君后又惊又怕。
凤临勉强站起身,对君后和女官解释道:“父后,儿臣方才情急之下,用了些……从前在古籍上看来的秘法,结合内力,为苏瑾疏通了心脉。他似乎……已无大碍了。”
随后进来的太医连忙上前为苏瑾诊脉,手指搭上腕脉的瞬间,他脸色剧变,如同见了鬼一般,猛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充满了激动与不可思议:“陛下!君后!奇迹!简直是奇迹!苏公子心脉淤塞之象竟……竟然通了!脉象平稳有力,这……这先天心疾,竟有痊愈之兆啊!” 一言既出,满室皆惊!
所有人看向凤临的目光,彻底变了。这位往日里只知道习武玩闹、甚至有些莽撞的嫡公主,竟有如此起死回生的鬼神手段?!
苏瑾倚在榻上,感受着从未有过的轻松,望着凤临的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深深的感激,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萌芽般的情愫。
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大街小巷都为此事津津乐道。镇国公府更是送来许多礼品,感谢公主的救子之恩。一时间,嫡公主声望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