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被撕烂的进城通知书2002 年的夏末，村口的老邮筒掉了漆，
绿色的铁皮上沾着泥点，像季博达此刻的心情。他攥着手里的信封，
指尖都在发抖 —— 信封上印着 “市重点中学录取通知书”，是他熬了无数个夜晚，
靠啃干馒头、就咸菜换来的机会。只要去了市里，他就能离开这个穷山沟，
就能让奶奶过上好日子，就能…… 离柳如烟口中的 “大世界” 更近一点。
柳如烟蹲在河边，手里拿着根树枝，一下下戳着水面，涟漪圈住了几片落叶，
像困住了季博达的心思。她今天穿了件新的碎花衬衫，是她城里的舅舅送的，
领口的蕾丝边在阳光下晃得季博达眼睛发疼。“如烟，” 季博达走到她身边，
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激动，“我考上市里的中学了，通知书下来了！
”柳如烟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没什么波澜，手里的树枝还在戳着水：“哦，知道了。
”季博达的笑容僵了一下，把通知书递到她面前：“你看，以后我就能在市里读书了，
周末还能去逛你说的百货大楼，帮你带你喜欢的奶糖。”他记得柳如烟上次说，
城里的奶糖是水果味的，比村口小卖部的硬糖好吃一百倍。他想，以后每个周末都给她带，
把所有口味都买一遍。柳如烟却没接通知书，反而皱了皱眉：“你去市里读书，那谁陪我啊？
”季博达愣了：“陪你？”“是啊，” 柳如烟扔掉树枝，站起身，裙摆扫过季博达的裤腿，
“我妈说，明年我也要去镇上读初中，到时候没人帮我背书包，没人帮我写作业，
没人陪我去河边抓蝌蚪，多无聊啊。”她的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撒娇，
季博达的心却像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他想起小时候，柳如烟被蛇吓到，
是他冲上去把蛇赶走；她摔破了膝盖，是他背着她跑了两里地找医生；她想吃山里的野草莓，
是他爬了陡峭的山坡，差点摔下去，才摘到满满一篮子。“你不能不去吗？
” 柳如烟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像小时候求他摘草莓时的样子，“留在镇上读书好不好？
我们还能像现在一样，每天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多好啊。”季博达看着她的眼睛，
手里的通知书突然变得很重。市里的重点中学，是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要的机会，奶奶知道了，
肯定会高兴得睡不着觉。可他一想到柳如烟一个人在镇上读书，没人帮她，没人陪她，
心里就像被堵住了一样。“我……” 他张了张嘴，想说 “我得去市里”，可话到嘴边，
却变成了，“好，我不去市里了，我留在镇上陪你。”柳如烟的眼睛瞬间亮了，她跳起来，
拍了拍季博达的肩膀：“太好了！博达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她笑得像夏天的向日葵，季博达看着她的笑容，觉得放弃市里的机会，好像也没那么可惜。
那天晚上，季博达把录取通知书藏在枕头底下，翻来覆去睡不着。
奶奶起夜时看到他房间还亮着灯，走进来问：“博啊，怎么还不睡？是不是通知书下来了？
给奶奶看看。”季博达的心跳得飞快，他赶紧把通知书往枕头底下塞了塞：“奶，
没…… 没下来呢，可能还要等几天。”奶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
只是叹了口气：“要是考上了，你就去市里好好读，别惦记家里，奶奶能照顾好自己。
”季博达低下头，不敢看奶奶的眼睛。他知道，他骗了奶奶，
可他没办法 —— 他不能丢下柳如烟。第二天一早，季博达拿着录取通知书，
走到河边的柳树下。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把通知书撕成了碎片，扔进了河里。
纸片顺着水流漂远，像他的梦想，一点点消失在视线里。柳如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看到河里的纸片，问：“你扔的什么啊？”季博达赶紧转过身，
把手里剩下的碎片藏在身后：“没什么，就是一张没用的纸。”柳如烟没追问，
只是拉着他的手：“走，跟我去抓蝌蚪，昨天我看到河边有好多！”季博达任由她拉着，
手指却还残留着纸片的触感。他看着柳如烟蹦蹦跳跳的背影，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没关系，
只要如烟开心，放弃什么都值得。他不知道，这只是他无数次 “放弃” 的开始。
从这张被撕烂的录取通知书起，他的人生，就成了柳如烟的附属品，
他的梦想、他的尊严、他的未来，都将为她一次次让步，直到最后，连他的命，
都成了她眼中 “没用的东西”。2 第二章 替她递情书的雨夜2008 年，
镇上的初中门口，梧桐树的叶子落了一地。季博达背着两个书包，一个是他的，
一个是柳如烟的。柳如烟走在他前面，手里攥着一封粉色的情书，嘴角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博达，你说伊藤诚会喜欢我写的情书吗？” 柳如烟回头问他，眼睛里满是期待。
伊藤诚是镇上初中的校草，长得帅，成绩好，家里还开了小卖部，是很多女生喜欢的对象。
柳如烟也不例外，追了伊藤诚快一个月了，今天终于鼓起勇气，写了封情书，
让季博达帮她递过去。季博达的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他攥紧了手里的书包带，
声音有点沙哑：“会的，你写得那么好，他肯定会喜欢的。”他没说，那封情书，
其实是他帮柳如烟写的。柳如烟说自己写不好，让季博达帮忙，他花了三个晚上，改了又改，
才写出那封情真意切的信。现在，这封信要送给别的男生，他心里像被灌满了醋，酸得发疼。
“那就好，” 柳如烟松了口气，又想起什么，“对了，你递情书的时候，别说是我写的，
就说是…… 一个匿名的女生，我怕他拒绝我，太丢人了。”“好。” 季博达点点头，
心里的疼又多了几分。他不仅要帮她写情书，还要帮她隐藏身份，看着她喜欢别人。
下午放学，季博达拿着情书，在伊藤诚的教室门口等他。伊藤诚出来的时候，
身边围着几个男生，说说笑笑的。季博达鼓起勇气，走上前：“伊藤诚，
这是…… 一个女生给你的情书。”伊藤诚接过情书，看了一眼，
笑着递给身边的男生：“哟，又有人给我写情书了，你们看看，写得还挺肉麻。
”男生们哄笑着抢过情书，大声念了起来：“‘我每次看到你打篮球的样子，
都觉得心跳加速……’哈哈哈，这女生也太敢写了！”季博达站在旁边，脸涨得通红，
手指紧紧攥着衣角。那是他熬夜写的话，是他对柳如烟的心意，却被他们当成笑话。“喂，
” 伊藤诚突然看向季博达，“这情书不是你写的吧？我听说你天天跟在柳如烟后面，
是不是她让你递的？”季博达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摇头：“不是，我不知道是谁写的，
就是帮别人递一下。”伊藤诚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吧，算你老实。
这情书我收下了，你回去告诉那个女生，让她别白费功夫了，我对她没兴趣。
”季博达的喉咙发紧，说不出话。他看着伊藤诚转身离开的背影，手里还残留着情书的温度，
心里像被人狠狠踩了一脚。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柳如烟说，只能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家走。
走到半路，天突然下起了雨。雨点很大，砸在身上，有点疼。季博达想起柳如烟没带伞，
赶紧往她家里跑 —— 他得去给她送伞，不然她会淋雨的。跑到柳如烟家楼下时，
他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柳如烟站在楼道口，伊藤诚撑着一把伞，站在她身边，
正把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你看你，下雨了都不知道躲，” 伊藤诚的声音很温柔，
“下次记得带伞，要是忘了，就给我打电话，我给你送过来。”柳如烟低着头，
脸上带着红晕：“谢谢你，伊藤诚，我下次会注意的。”“没事，” 伊藤诚笑了笑，
“那我先走了，明天见。”柳如烟点点头，看着伊藤诚的背影消失在雨里，才转身往楼上走。
季博达站在雨里，手里还攥着给柳如烟准备的伞，雨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里，涩得发疼。
他看到柳如烟身上的外套，是伊藤诚的，那件蓝色的运动外套，他在学校里见过很多次。
原来，伊藤诚不是对她没兴趣，只是不想当着别人的面承认。原来，他帮她递情书，
帮她隐藏身份，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笑话。柳如烟看到了站在雨里的季博达，
皱了皱眉：“博达？你怎么在这里？下雨了你怎么不躲一下？”季博达走到她面前，
雨水把他的衣服全部打湿，贴在身上，冷得他发抖：“我…… 我给你送伞来。
”他把伞递给柳如烟，柳如烟却没接，反而往后退了一步：“不用了，
伊藤诚已经给我披外套了，你看我身上一点都没湿。”她指了指身上的外套，
语气里带着一丝炫耀。季博达的手僵在半空，伞柄上的水珠滴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看着柳如烟身上的外套，又看了看自己湿透的衣服，突然觉得很可笑。“那封情书，
” 季博达的声音带着哭腔，“伊藤诚说…… 他对你没兴趣。”柳如烟的脸色变了一下，
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哦，我知道了，反正我也没抱太大希望。对了，你赶紧回去吧，
别在这里淋雨了，小心感冒，到时候又要我照顾你。”她的语气里带着不耐烦，
好像他在这里淋雨，是给她添麻烦。季博达点点头，转身往家走。雨水更大了，
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只知道浑身发冷，心里更冷。那天晚上，
季博达发烧了，烧到 39 度。奶奶急得团团转，给他敷毛巾，喂他吃药，一夜没合眼。
第二天早上，季博达还没退烧，却还是挣扎着起来，
想去学校 —— 他怕柳如烟没人帮她背书包，没人帮她写作业。奶奶拉住他，
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博啊，你都烧成这样了，还去什么学校？你就不能为自己想想吗？
那个柳如烟，她什么时候为你想过？”季博达看着奶奶，想说 “如烟只是不知道”，
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知道，奶奶说的是对的，柳如烟从来都没为他想过。
可他还是放不下。他穿上衣服，拿起两个书包，慢慢往学校走。走到学校门口，
他看到柳如烟正和伊藤诚站在一起，伊藤诚手里拿着两个肉包，
递给柳如烟一个：“我妈早上做的肉包，给你一个，挺好吃的。”柳如烟接过肉包，
笑得很开心：“谢谢你，伊藤诚，你真好。”季博达站在不远处，
手里还拿着给柳如烟准备的馒头 —— 他早上特意给她留的，现在看来，根本没必要。
他转身往回走，书包带勒得肩膀生疼，却比不上心里的疼。他知道，他就像一个多余的人，
在柳如烟的世界里，可有可无。可他还是不愿意离开。他总觉得，只要他再坚持一下，
再对她好一点，她总会看到他的。他不知道，这份 “坚持”，会让他在未来的日子里，
承受更多的伤害，直到把他所有的热情，都耗成冰冷的灰烬。
3 第三章 为她借高利贷的寒冬2014 年，冬天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季博达的脸上。
他站在市里的高利贷公司门口，手里攥着一张借条，
上面写着 “今借到王老板人民币五万元，月息五分，三个月内还清，如到期未还，
愿以个人财产抵押”。借条上的字迹，是他的，手印，也是他的。这五万元，是柳如烟要的。
柳如烟的爸爸做生意亏了钱，欠了别人十万块，对方说要是再不还钱，
就把柳如烟家的房子卖了。柳如烟哭着找到季博达，说她没办法了，只能找他帮忙。“博达，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 柳如烟的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泪珠，
“可是我真的没办法了，我爸要是被抓了，我们家就完了。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就算是借，我也会还你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你的好。”季博达看着她哭红的眼睛，
心里像被揪了一样疼。他知道借高利贷有多危险，利息高得吓人，要是还不上，
后果不堪设想。可他不能看着柳如烟出事，不能看着她的家散了。“好，” 季博达点点头，
声音沙哑，“我帮你借，你别担心，钱的事我来解决。”柳如烟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抱住季博达，哭着说：“博达，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等我以后有钱了，
我一定加倍还你！”季博达的心跳得飞快，他能闻到柳如烟头发上的香味，
能感受到她的体温。这是柳如烟第一次抱他，哪怕只是因为钱，他也觉得很满足。
他开始到处借钱，找同学，找朋友，找以前的同事，可大家都知道他没钱，没人愿意借给他。
最后，他只能想到高利贷 —— 这是他唯一能快速凑到五万块的办法。拿到钱的那天，
季博达把钱交给柳如烟，柳如烟接过钱，笑得很开心：“博达，太谢谢你了！
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没问钱是从哪里来的，没问他以后怎么还，只是拿着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