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菜是王兰亲手做的，四菜一汤，都是陈默和林希爱吃的。
糖醋排骨烧得恰到好处，每一块都裹着晶亮的酱汁。清蒸鲈鱼上铺着细密的姜丝和葱段，热油一浇，香气扑鼻。
然而，餐桌上的气氛却远不如菜色来得热烈。空气仿佛凝固成了胶质，粘稠，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阻力。
王兰坐在主位，姿态端正，筷子却只是偶尔动一下，夹一小口青菜，细嚼慢咽，仿佛在品鉴什么稀世珍品。她的目光时不时扫过对面的林希，不带什么情绪，却像手术室里的无影灯，照得人无所遁形。
林希略显拘谨地坐着，后背挺得很直，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却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陈默夹了一块排骨放进林希碗里，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妈，您今天这排骨烧得真好，比外面馆子里的都地道。”
王兰眼皮都没抬，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她又喝了一小口汤，用餐巾纸轻轻沾了沾嘴角，终于将目光正式锁定在两人身上。
“说吧，什么事？”
来了。
陈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与林希对视一眼，从女孩眼中看到了鼓励。
“妈，”他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我跟林希，我们商量好了，打算先把证领了。”
话音落下，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王兰捏着汤匙的动作停滞在半空，脸上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平静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将汤匙缓缓放回碗里，发出“当”的一声轻响。
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敲在陈默的心上。
“领证？”王兰的语调平缓，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压力，“我不同意。”
简单，直接，不留任何余地。
林希的脸色白了一瞬，但她很快调整过来，努力维持着微笑：“阿姨，我们是真心……”
“真心？”王兰An打断她，目光锐利如刀，“真心能当饭吃？真心能让你俩在这城市里扎下根？小陈什么情况，我比你清楚。一个私企的小策划，工作说没就没，拿什么给你保障？”
她的视线转向陈默，失望与责备交织：“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工作要稳定，要体面！你总当耳旁风。现在还想学人家结婚？你拿什么结？”
陈默感觉一股火气从腹部升起，直冲脑门。他想反驳，想说自己的工作收入不错，想说他和林希拥有自己的规划。
但就在话将出口的瞬间，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三个散发着微光的虚拟文本框。
A：最高效省心剧本
行动指南：直接摊牌。告诉母亲你的职业规划和收入水平足以支撑家庭，婚姻是你的自由。
预期后果：引发激烈争吵。王兰会认为林希“教坏”了你，将所有矛盾归咎于她。母子关系降至冰点，婚礼筹备无限期搁置。
B：最讨长辈欢心剧本
行动指南：立刻道歉，承认自己考虑不周。承诺马上辞职，购买全套公务员考试资料，进入全职备考状态。告诉她，考不上编制绝不提结婚二字。
预期后果：王兰心满意足，对你和林希“刮目相看”。但你将失去目前前景不错的工作，陷入漫长且结果未知的备考内耗。你与林希的关系可能因经济压力和长期等待而产生裂痕。
C：最优解剧本
行动指南：保持沉默，让王兰继续输出。在她提出具体要求后，面露难色，沉吟片刻，最终“艰难”地答应下来。
预期后果：未知。剧本将在你做出选择后解锁后续步骤。
陈默的目光飞速扫过三个选项。
选项A是自杀式攻击，选项B是慢性自杀。
他几乎没有犹豫。
他的意识在第三个文本框上轻轻一点。
已选择：C 最优解剧本
当前步骤：表面顺从，引出核心诉求。
脑海中的指令清晰无比。
陈默压下心头的火气，垂下眼睑，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王兰见他不说话，火力更猛了：“怎么，没话说了？你以为结婚是小孩子过家家？房贷谁还？将来孩子谁带？奶粉钱哪里来？你们想过这些没有？”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炮弹，密集地砸向两人。
林希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被陈默暗中捏了捏手，制止了。
终于，王兰说累了，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做了最后的总结陈词。
“想结婚，可以。”她放下茶杯，声音里带着不容商量的决断，“给你一条路。今年之内，考上我们区里的公务员。只要你进了体制内，端上铁饭碗，我马上同意你们办婚礼，彩礼婚房都好商量。”
“否则，一切免谈。”
图穷匕见。
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母亲对“编制”有一种近乎偏执的迷信。但他没想到，她会把这当成自己婚事的唯一筹码。
他抬起头，脸上适时地显露出挣扎与为难。他看了一眼身旁脸色同样不好看的林希，又看了一眼态度强硬的母亲。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
在王兰觉得他要开口反抗的时候，陈默却泄了气一般，点了点头。
“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我知道了。”
“我会去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