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平初雪，杏下定情一九一一年，冬，北平第一场雪落得张扬。
贝满书院的青砖路被扫出窄窄一道小径，两侧堆着蓬松的雪，踩上去 “咯吱” 响，
像咬碎了糖霜。顾清漪抱着刚从藏书楼借来的《漱玉词》，绒线围巾裹到下颌，
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正盯着枝头落雪的老杏树发怔 —— 这树有上百年了，枝桠虬结，
雪压在枯枝上，倒像开了满树银花。“清漪！看什么呢？”清朗的声音裹着雪气冲过来，
顾清漪还没回头，肩头就落了片冰凉的雪花。她抬眼，撞进许墨轩带笑的眸子里。
他穿着藏青学生装，外面罩着件驼色厚呢大衣，围巾松松搭在颈间，手里拎着个纸包，
热气从纸缝里冒出来，混着糖炒栗子的甜香。“刚去东安市场，见李记的栗子熟了，
想着你爱吃。” 许墨轩自然地把纸包塞到她手里，又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雪，
指尖蹭过耳尖，烫得顾清漪耳尖瞬间红透。她低头抱着温热的纸包，栗子的甜香钻鼻，
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你不是说下午要去先生家问功课？怎么去了市场？
”“功课哪有你重要。” 许墨轩笑弯了眼，伸手牵住她的手，掌心温暖干燥，“走，
带你去个地方。”他拉着她绕到书院后园，这里少有人来，几株杏树围着一方石桌，
石凳上积了层薄雪。许墨轩从大衣内袋里掏出块绒布，仔细擦干净石凳，才让她坐下。
他自己则蹲在她面前，解开她的棉鞋系带，把暖手炉塞进她鞋里：“看你脚都冻红了，
下次多穿双袜子。”顾清漪看着他认真的侧脸，
突然想起上月他替她捡书的模样 —— 当时她在楼梯口摔了跤，怀里的书散了一地，
是他冲过来扶她，还替她把每本书的封皮擦干净，连页角的折痕都仔细展平。那时候她就想，
许家这位少爷，看着张扬，心却细得像筛子。“发什么呆？” 许墨轩剥了颗栗子，
递到她嘴边，“凉了就不好吃了。”顾清漪张口接住，栗子粉甜，暖得心口发颤。
她看着许墨轩指尖沾的糖霜，忍不住伸手替他擦掉：“你自己也吃。”许墨轩盯着她的指尖，
忽然握住她的手，眼神变得郑重：“清漪，有件事想跟你说。”他从内袋里掏出个小盒子，
打开是块羊脂白玉佩，云雷纹绕着中间的 “许” 字，玉质温润，一看就是老物件。
“这是我娘留下的，她走得早，临终前说，要我把这个给想共度一生的姑娘。
”顾清漪的呼吸顿住，看着玉佩，又看着许墨轩眼底的认真，眼眶忽然发热。
“北平最近不太平，外面闹革命的、要立宪的，乱糟糟的。” 许墨轩把玉佩系在她腰间，
冰凉的玉贴着棉袍，很快被体温焐热，“可不管这山河怎么变，我许墨轩这辈子，
就想跟你一起过。清漪，我非你不娶。”雪还在下，落在他肩头，也落在她睫毛上。
许墨轩低头，轻轻吻掉她睫毛上的雪，气息温热：“忽有古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
我不要回首，我要跟你同淋雪，共白头。”顾清漪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间，
声音带着哭腔：“好，同淋雪，共白头。”那天他们在雪地里待了很久，
许墨轩给她讲他小时候爬杏树摘果子的事，她给她念《漱玉词》里的 “知否知否”，
雪落在石桌上，积了薄薄一层，却没人觉得冷。直到暮色四合，许墨轩才送她回家，
走到顾家门口的胡同口，他还不忘叮嘱：“明早我来接你上学，别迟到。”顾清漪站在门后，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雪夜里，手还攥着他塞的暖手炉，心里甜得像浸了蜜。
她摸了摸腰间的玉佩，觉得这北平的冬天，好像也没那么冷了。第二章 甜蜜日常，
暗潮汹涌接下来的三天，是顾清漪这辈子最甜的日子。许墨轩每天早上准时在胡同口等她，
有时带个刚出炉的糖火烧，有时是暖好的豆浆；中午他们在书院的小厨房热饭，
他总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她；下午放学，他会陪她去藏书楼查资料，她看书，
他就在旁边替她抄笔记，字迹工整，比她自己写的还好看。第二天下午，
许墨轩带她去了琉璃厂。他拉着她走进一家古董店，店主是个白发老人，
见了许墨轩就笑：“墨轩来了？你娘的东西准备好了。”老人拿出个木盒，
里面是支梅花木簪，簪头雕着朵小小的杏花，打磨得光滑温润。
“这是你娘年轻时最喜欢的簪子，她说要给未来儿媳。” 许墨轩拿起木簪，
替顾清漪绾上头发，“我娘要是还在，肯定喜欢你。”顾清漪对着镜子，看着发间的木簪，
眼泪又差点掉下来。她想起自己的娘走得早，爹身子不好，家里总是冷冷清清的，
可跟许墨轩在一起，她总觉得心里暖暖的，像有了个家。“对了，” 许墨轩忽然想起什么，
从口袋里掏出张戏票，“明晚东安市场有皮影戏，演《梁山伯与祝英台》，你不是一直想看？
”顾清漪接过戏票，指尖都在抖。她确实跟他提过一次，没想到他记到现在。
“可是…… 我爹让我明晚在家陪他。” 她有些为难。“我跟伯父说过了。
” 许墨轩笑得得意，“下午我去你家送笔记，跟伯父说请你看戏，他已经答应了。
”顾清漪又惊又喜，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转身就跑，没看到许墨轩僵在原地，
耳尖红得能滴血。可她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巷口，停着辆黑色马车，车帘掀开一角，
醇亲王毓朗正冷冷地看着他们。他身边的毓敏格格，穿着华丽的旗装，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眼底满是嫉妒。“爹，就是她？” 毓敏的声音带着骄纵的不满，
“一个普通书香门第的姑娘，也配跟许墨轩在一起？”毓朗摸了摸胡须，
眼神阴鸷：“墨轩这孩子，是许家最有出息的，许家在汉臣里威望高，
咱们要想在朝堂站稳脚跟，必须拉拢许家。这顾清漪，就是个绊脚石。”“那怎么办？
” 毓敏急了，她早就喜欢许墨轩了，上次宫宴见了他一面，就再也忘不掉。“别急。
” 毓朗冷笑一声，“皇上最近正愁怎么拉拢汉臣，我这就进宫，求一道赐婚圣旨。
许家不敢抗旨，这许墨轩，只能是你的。”毓敏眼睛一亮，嘴角勾起得意的笑：“谢谢爹！
我就知道爹最疼我！”她看着顾清漪跑远的背影，眼神里满是狠毒 —— 顾清漪，你等着，
许墨轩是我的，你什么都得不到！第三天晚上，许墨轩带着顾清漪去看皮影戏。
戏院里人很多，他把她护在身前，替她挡着拥挤的人群。戏开场后，顾清漪看得入迷，
时不时跟他说情节，许墨轩就笑着听，偶尔给她递颗糖。看到梁山伯与祝英台化蝶时，
顾清漪悄悄抹眼泪。许墨轩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们不会像他们一样，
我会一直陪着你。”顾清漪靠在他肩上，觉得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么幸福的时刻了。
可她不知道，一场灭顶之灾，正在等着他们。散戏后，许墨轩送她回家。走到胡同口，
他忽然抱住她：“清漪，等放了年假，我就去你家提亲。”顾清漪点头，心里甜得像蜜。
可她没看到，许墨轩眼底一闪而过的忧虑 —— 下午他爹找他谈话，
说醇亲王最近频繁进宫，好像在谋划什么，让他最近小心点。“早点回去休息。
” 许墨轩松开她，替她理了理围巾，“明早我来接你。”顾清漪点头，转身走进胡同。
她站在门后，看着许墨轩的背影，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和发间的木簪，
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她不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看到许墨轩带着笑的样子。
第三章 圣旨赐婚，天崩地裂第四天早上，顾清漪起得格外早。她换上最喜欢的月白色棉袍，
戴上许墨轩送的木簪，还在腰间系了玉佩，坐在院子里等许墨轩。可等了一个时辰，
也没看到他的身影。雪又开始下了，落在她的棉袍上，渐渐积了层白。顾清漪心里莫名发慌，
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就在这时，许墨轩的小厮福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脸上满是泪痕：“顾小姐！不好了！宫里来人了！要赐婚给少爷！
”顾清漪手里的暖手炉 “哐当” 掉在地上，热水洒出来，烫得她脚疼，
可她一点感觉都没有。“你说什么？赐婚？”“是醇亲王的格格！毓敏格格！
” 福顺哭着说，“老爷和夫人都跪在地上接旨，少爷他…… 他不肯，被老爷骂了！
”顾清漪疯了一样往许府跑。雪地里路滑，她摔了好几跤，棉袍沾满了泥，
发间的木簪也掉了，可她顾不上捡，只想快点到许府，看看许墨轩是不是真的要娶别人。
许府门口围了很多人，门口挂着的红灯笼还没摘前几天许墨轩生日挂的，
此刻却透着一股诡异的喜庆。顾清漪挤进去，躲在抄手游廊的廊柱后，偷偷往前厅看。
前厅里灯火通明，许父许母跪在地上，主位上坐着个面白无须的宦官，
正宣读圣旨：“咨尔许氏子墨轩，秉性端方，
才识卓荦…… 特赐婚于醇亲王女毓敏格格…… 择吉日完婚，
钦此 ——”“钦此” 二字像惊雷，炸得顾清漪眼前发黑。她看见许墨轩站在一旁，
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想开口，
却被许父一个凌厉的眼神逼了回去。宦官走后，许墨轩踉跄着后退，靠在墙上，
缓缓滑坐到地上。他双手插进发间，肩膀剧烈颤抖，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许母坐在地上哭，
许父站在一旁，脸色铁青：“墨轩！这是圣旨！抗旨是要杀头的！许家不能毁在你手里！
”“爹！我不娶！” 许墨轩猛地抬头，眼睛通红，“我跟清漪已经定了情！我非她不娶！
”“定情？” 许父气得发抖，“在圣旨面前，你的情算什么？醇亲王是什么人？
他要是发怒，咱们许家满门都要遭殃！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娘、为许家上下几十口人想！
”顾清漪躲在廊柱后，眼泪无声地淌下来。她看着许墨轩痛苦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
她想冲进去，跟许父说她愿意离开许墨轩，只要许家平安，可她不敢 —— 她知道，
她要是出现，只会让许墨轩更难办。就在这时，醇亲王毓朗带着毓敏格格走进来。
毓朗笑着扶起许父：“许大人，恭喜啊！以后咱们就是亲家了。”毓敏格格走到许墨轩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许少爷，圣旨已下，你就别再想着那个顾清漪了。
她不过是个普通姑娘，怎么配得上你？以后有我陪着你，才是你的福气。
”许墨轩猛地站起来，眼神像要吃人：“我不娶你！你别做梦了！”“墨轩！不得无礼！
” 许父厉声呵斥。毓朗脸色沉了下来：“许少爷，看来你还没认清形势。
要是你不肯娶敏儿，那顾清漪…… 还有她的家人，恐怕就……”他话没说完，
许墨轩的身体猛地僵住。他看着毓朗阴狠的眼神，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顾清漪的爹身子不好，要是被牵连，肯定活不成。“你敢动她试试！
” 许墨轩的声音带着颤抖，却没了刚才的底气。“我有什么不敢的？” 毓朗冷笑，
“圣旨已下，你要是不从，就是抗旨。抗旨的罪名，足够让顾家和许家一起完蛋。
”许墨轩看着毓朗，又想起顾清漪的笑脸，心里像被撕裂一样。他知道，他没有选择。
顾清漪再也忍不住，转身跑了出去。雪地里，她摔了一跤，腰间的玉佩掉在地上，
摔出一道裂痕。她想捡，可手指冻得不听使唤，只能看着玉佩被雪花覆盖。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刚进门，就看到爹坐在院子里，脸色苍白。“清漪，
” 爹拉住她的手，“许家的事，我听说了。醇亲王派人来威胁我，说要是你再跟墨轩来往，
就把我抓进大牢。”顾清漪的眼泪又掉下来：“爹，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不怪你。
” 爹叹了口气，“这世道就是这样，咱们小老百姓，斗不过那些权贵。墨轩是个好孩子，
可他也没办法。你…… 以后别再想他了。”顾清漪点头，可心里像空了一块，疼得厉害。
她回到房间，把自己关起来，看着窗外的雪，想起许墨轩说的 “同淋雪，共白头”，
觉得那不过是一场笑话。第四章 决裂前夜，雪夜私奔赐婚的消息传遍了北平城。
许府开始筹备婚礼，红灯笼挂满了整个院子，绸缎庄的人送来一匹匹红绸，
可府里的人个个愁眉苦脸，没有一点喜气。顾清漪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吃不喝。爹看着心疼，
却也没办法，只能每天给她端些粥，劝她好好活下去。第五天晚上，顾清漪躺在床上，
看着发间的木簪，眼泪又掉下来。就在这时，窗棂被轻轻叩响。她猛地坐起来，
是许墨轩的声音：“清漪，是我。”顾清漪扑到窗前，推开窗户。许墨轩站在雪地里，
穿着单薄的长衫，肩头积了层雪，脸色青白，眼眶深陷。“你怎么来了？
” 顾清漪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要带你走。” 许墨轩的声音嘶哑，“我已经安排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