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五十万,一分都不能少!你弟弟结婚,你这个当哥的,难道不该出点力?
”妈的声音在鼎沸的火锅店里显得格外尖利,像一根烧红的针,直直扎进我的耳膜。
我夹起一片毛肚,在滚沸的红油里七上八下,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小默,你妈说得对。
”爸闷着头,喝了一口酒,“你弟弟这辈子就结这一次婚,女方家里要五十万彩礼,
我们实在是拿不出来。”我看着眼前这对鬓角斑白的男女,他们是我血缘上的父母。
坐在他们身边的,是我那满脸理所当然的弟弟林帆,和他那位低头玩着手机,
嘴角却噙着一丝轻蔑笑意的未婚妻,张萌。这顿饭,是我掏的钱。这家高档火锅店,
人均消费八百。“我上个月,刚给家里转了三万。”我终于开了口,声音很平静,
听不出什么情绪。“那怎么能算!”妈立刻拔高了音量,引得邻桌食客纷纷侧目,
“那是我们老两口的生活费!你一个月挣那么多,多给你弟弟一点怎么了?他是你亲弟弟!
”“我一个月挣多少?”我放下筷子,看着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朋友圈里那个同事,
不是说你们公司年终奖发了二十万吗?你一年下来不得挣个七八十万?
”妈的眼睛里闪着精光,像发现了宝藏。我没说话。那是我同事,不是我。我的收入,
他们永远只会往高了猜,然后以此为依据,对我进行无休止的索取。“哥,你就帮帮我吧。
”林帆终于放下手机,挤出一副可怜相,“萌萌说了,没有五十万,这婚就不结了。
你忍心看着我打光棍吗?你忍心让爸妈被人戳脊梁骨吗?”好一顶大帽子。我看向张萌,
她恰好也抬起头,眼神里的挑衅和鄙夷毫不掩饰。仿佛在说,拿不出钱,你就是个废物。
我笑了。从我大学毕业工作开始,十年了。我每个月的工资,至少有一半要交给家里。
家里换房子,我出了三十万。林帆大学毕业不想工作,是我托关系,
花钱给他找了个清闲的单位。他谈恋爱手头紧,是我每个月给他几千块的零花钱。他要买车,
二十万的车,我全款给他付了。现在,他要结婚了,张口就是五十万。
像一个永不满足的黑洞。我拿起手机,当着他们的面,打开银行APP。“我的存款,
都在这里了。”屏幕上显示的余额,是刺眼的“500.01”。五百块零一分。
妈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像川剧变脸一样精彩。“林默!你什么意思?你把钱藏哪去了!
你防着我们是不是!”她几乎要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尖叫。“哥,这就没意思了。
”林帆的脸也垮了下来,语气里满是失望和责备,“我们是一家人啊,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我看着他们扭曲的嘴脸,突然觉得很没意思。真的。这么多年,我像一头被蒙上眼睛的驴,
被他们牵着,一圈又一圈地拉磨。他们觉得这是理所当然。我也差点以为,这是我的宿命。
“钱,我没有。”我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这顿饭我已经结过账了,你们慢用。
”“林默你给我站住!”“你要是敢走,就别认我这个妈!”“哥!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没有回头。走出火锅店的大门,夜晚的冷风吹在脸上,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我拿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妈”。我按了挂断。她又打过来。
挂断。再打。我深吸一口气,熟练地打开通讯录,找到“妈”,点击,拉黑。然后是“爸”。
拉黑。“我亲爱的弟弟”。拉黑。微信,同样的操作。整个世界,瞬间清净了。
我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抬头看着城市的霓虹,第一次感觉,这万家灯火里,
好像可以有属于我的一盏。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我皱了皱眉,
划开了接听键。“喂?”2“小默啊,我是你三姨!你这孩子,怎么把你爸妈电话都拉黑了?
快给你妈回个电话,她都快急哭了!”三姨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嗓门,
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我们家这些亲戚,永远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我指手画脚。
“三姨,有事吗?”我语气平淡。“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弟弟结婚要五十万,
你当哥的不出钱,像话吗?血浓于水懂不懂?你现在翅膀硬了,就不管家里死活了?
”一连串的质问,跟妈的口气如出一辙。我甚至能想象到,此刻我妈就在三姨旁边,
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添油加醋地诉说着我的“罪行”。“我没钱。”我重复了一遍。
“你放屁!”三姨直接爆了粗口,“你当我不知道?你一年挣那么多,
五十万对你来说不是毛毛雨吗?林默我跟你说,做人不能太绝情,不然要遭报应的!
”我没兴趣跟她争辩,直接挂了电话,然后拉黑。第二天一早,我刚到公司楼下,
就看到了意料之中的一幕。我妈一屁股坐在公司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双手拍着大腿,
开始嚎啕大哭。“没天理啊!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如今出息了,就不认爹妈了啊!
”我爸站在一边,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满脸愁苦,扮演着一个无助又可怜的老父亲。
林帆和张萌则像两尊门神,一左一右地堵在公司门口,
对着来来往往的同事和路人控诉我的“不孝”。“大家来评评理!我哥年薪百万,
我结婚他一分钱都不肯出,还把我爸妈拉黑了!有这么当儿子的吗?”林帆说得声泪俱下。
保安试图上前劝阻,却被我妈一把推开。“别碰我!我今天就死在这!
让我那没良心的儿子看看!”不少同事认出了我,对我指指点点,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不解。
我成了他们口中那个“挣了点钱就六亲不认”的白眼狼。我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
仿佛他们口中的主角不是我。“林默!你个畜生!你还敢来上班!”林帆看到我,
立刻冲了过来,伸手就要抓我的衣领。我侧身躲过,冷冷地看着他。“这里是公司,
你想闹事,我奉陪到底。”我的冷静似乎激怒了他,他涨红了脸,吼道:“我闹事?你逼的!
今天你要是不拿出五十万,我就让你在全公司面前抬不起头!”“好啊。”我点点头,
掏出手机,对准了他们,“你们继续,最好声音大一点,把你们的诉求,我的罪状,
都说清楚,我录下来,给你们当证据。”他们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我不仅不害怕,
反而还主动递上了“武器”。就在这时,大堂经理和几个保安快步走了过来,脸色非常难看。
“先生女士,请你们立刻离开,不然我们报警了!”“报警?好啊!让警察来评评理!
看看这世上有没有儿子不养爹妈的道理!”我妈撒泼打滚的本事又上来了。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林默,怎么回事?
”我回头,是我的总监,赵启。赵启四十出头,平时不苟言笑,在公司里很有威严。
他皱着眉,看着眼前这出闹剧,目光落在我身上。“赵总监,一点家事。”我平静地说。
“家事?”赵启从他那价值不菲的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似乎想给谁打电话。
我妈一看到他这身气派,立刻找到了新的攻击目标,爬起来就冲到赵启面前。
“你是他领导吧?你来评评理!我们家林默,不孝啊!他弟弟结婚,我们让他拿五十万,
他一分不给,还把我们拉黑!你们公司怎么能用这种道德败坏的人!
”赵启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我看到张萌的嘴角,
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她大概觉得,我的工作要保不住了。赵启看了我一眼,
眼神里有些复杂,然后对我说:“林默,你先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3走进赵启的办公室,
他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看着楼下那几个仍在纠缠不休的身影,眉头紧锁。“需要我让法务部处理一下吗?”他开口,
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我有些意外。我以为他会先质问我,
或者至少表达一下对公司声誉受损的不满。“不用了,赵总。这是我的私事,我会处理好。
”我摇了摇头。他转过身,从酒柜里拿出一瓶水递给我,然后在沙发上坐下,示意我也坐。
“林默,你跟我多久了?”“五年了,赵总。”“五年前,你刚来公司,还是个毛头小子。
我说过,我看好你,因为你身上有股狠劲,对自己狠。”赵启启开瓶盖,喝了一口水,
“现在看来,你对家人也挺狠。”我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拧开瓶盖。“不过,
我不是来评判你家事的。”他话锋一转,“楼下那几位,已经严重影响了公司的正常运营。
给你一天时间,处理干净。如果处理不了,公司会出手,但到时候,就不是拉黑那么简单了。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最后通牒,但我却听出了一丝别的意味。“谢谢赵总,我明白。
”我点了点头。“另外,”他看着我,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那个‘火种’计划,
准备得怎么样了?别因为这些破事,影响了正事。董事会那边,可都等着看结果呢。
”我的心猛地一跳。“火种”计划,是我和赵启私下合作的一个项目。表面上,
我是他手下的一个普通总监助理。但实际上,我们是一家初创科技公司的联合创始人。
公司的大部分启动资金,是我这些年悄悄攒下的,而赵启,负责运营和拉拢投资。这件事,
除了我们两个人,无人知晓。这也是我银行卡里只剩下五百块的原因。我所有的积蓄,
所有的心血,都投进了那个计划里。“一切顺利,下个月初就可以进行第一轮内测。
”我沉声回答。赵启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好。去吧,把外面的苍蝇清理干净。
”我走出办公室,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他们不是喜欢闹吗?
不是喜欢站在道德高地上博取同情吗?那就让他们闹个够。我没有回工位,
而是直接坐电梯下楼,再次走到了公司门口。我妈他们看到我,又想围上来。我举起手机,
对着他们。“从今天开始,你们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录下来。你们可以继续闹,
去网上发帖子,去媒体曝光我,都行。”我看着他们错愕的表情,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是,
我也会把我这十年,给你们转的每一笔钱,清清楚楚地列出来,让所有人都看看,
我这个‘不孝子’,到底是怎么‘亏待’你们的。”“你敢!”我爸气得浑身发抖。
“你看我敢不敢。”我冷笑一声,转身就走。回到公寓,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
登录网银。一笔笔转账记录,一条条消费明细,被我截图保存下来。2013年8月,
转账“妈”,5000元,备注:生活费。2014年3月,转账“爸”,20000元,
备注:家里装修。2016年9月,为“林帆”支付学费,15000元。2018年7月,
为“林帆”全款购车,218800元。……十年,不多不少,总计一百七十三万。
这还不包括我平时给他们的现金,买的各种东西。看着那个数字,我只觉得讽刺。
就在我整理这些“罪证”的时候,我的微信突然弹出一个好友申请。是张萌。
验证信息是:我们谈谈。我点了通过。她很快发来一条消息:“林默,你别给脸不要脸。
叔叔阿姨养你这么大不容易,五十万对你来说算什么?非要闹得这么难看,你工作都丢了,
值得吗?”我看着那段文字,仿佛能看到她高高在上的嘴脸。我没回复,
直接将整理好的转账记录打包,做成了一个长图。然后,
我看到了我们本地一个知名的民生论坛上,出现了一个热门帖子。惊爆!
某知名企业高管年薪百万,竟拒养父母,逼死亲弟,毫无人性!帖子里,
把我描述成一个忘恩负义、冷血无情的畜生。
下面附上了几张我妈在公司楼下哭天抢地的照片,和我冷漠离开的背影。评论区已经炸了锅,
一片倒的辱骂和谴责。很好。舆论已经造起来了。我把那张记录着一百七十三万的长图,
直接发在了那个帖子的评论区。然后,我给一个陌生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可以开始了。
”4AN:我被网暴后,甩出百万转账记录那个帖子,像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
瞬间引爆了整个本地论坛。我那张长长的转账记录图,像一把锋利的刀,
精准地剖开了我家人精心编织的谎言。“卧槽!十年一百七十多万?这还叫不孝?
这他妈是养了个祖宗吧!”“我一个月给我妈一千,她都笑得合不拢嘴了。这楼主的爹妈,
胃口也太大了。”“那个弟弟也是个极品,大学学费、买车钱都是哥哥出,
现在结婚还要哥哥掏五十万?脸呢?”“前面骂楼主的,脸疼不疼?人家这哪里是扶弟魔,
这简直是献祭式扶弟魔啊!”风向,在短短几分钟内,发生了惊天逆转。
之前那些对我口诛笔伐的ID,瞬间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对我和我家人的深扒。很快,
就有人扒出了林帆的社交账号。他最新的一条动态,是三天前发的。照片里,
他开着我给他买的那辆白色SUV,旁边坐着张萌,两人笑容灿烂。
配文是:“为了我们的爱巢,冲鸭!”下面,张萌的回复是:“老公加油!五十万的目标,
就靠你啦!”这条动态,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好家伙,开着哥哥买的车,
住着哥哥掏钱买的房,现在还要哥哥掏钱娶老婆?这是什么巨婴?
”“那个叫张萌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摆明了就是冲着钱来的。”“心疼楼主,
养了一家子吸血鬼。”我的手机开始疯狂地响起来,是林帆,是我爸,
是我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我一个都没接。我只是平静地看着帖子里那些不断刷新的评论,
心里没有一丝波澜。这不是报复。这只是陈述事实。晚上七点,我接到了赵启的电话。
“论坛的事情我看到了,干得不错。”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不过,这还不够。
”“赵总有什么建议?”“他们不是喜欢闹吗?那就给他们一个更大的舞台。”赵启说,
“明天下午,街道办和社区要联合调解你们的家庭纠纷,就在你们小区楼下的活动中心。
我帮你请了本地最有名的两个民生节目的记者,现场直播。”我愣了一下。现场直播?
“赵总,这……”“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会找社区调解?就是想利用舆论压力逼你就范。
”赵启的声音冷了下来,“对付流氓,就要用比他们更流氓的手段。你要让他们知道,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舆论也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操控的工具。”我明白了。
赵启这是要帮我把事情彻底闹大,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你什么都不用做,
只需要把你想说的话,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的夜色,
久久无言。我原本只想断绝关系,从此一别两宽。但他们,却一步步把我逼上了绝路。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第二天下午,我提前来到了小区的活动中心。
现场已经布置得像一个小型的发布会。社区的领导、街道办的工作人员,
还有一些看热闹的街坊邻居,把不大的活动中心挤得满满当-当。
我看到了两个扛着摄像机的人,机器上贴着本地电视台的台标。我爸妈和林帆、张萌也来了。
他们看到这个阵仗,似乎有些发懵,但很快,我妈就反应了过来。
她以为这是社区在为她做主,腰杆瞬间就挺直了。她走到台前,拿起话筒,还没开口,
眼泪就先流了下来。“各位领导,各位街坊邻舍,你们要为我做主啊……”熟悉的开场白,
熟悉的哭腔。她开始声泪俱下地控诉我的“不孝”,控诉我的“冷血无情”。
林帆和张萌站在她身后,一个满脸悲愤,一个低头垂泪,演技堪称一流。记者们的镜头,
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切。我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等着她表演结束。终于,
她哭累了,社区的王主任清了清嗓子,看向我。“林默,你作为儿子,作为兄长,
对于你母亲的控诉,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我走到台前,从主持人手里接过话筒。
我没有看我妈,而是环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两个黑洞洞的摄像头。
“我不想说太多。”我的声音通过话筒,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活动中心,
“我只想请大家看一些东西。”我拿出U盘,插在了旁边连接着投影仪的笔记本电脑上。
下一秒,那张记录着一百七十三万转账记录的长图,清晰地投射在了后面的白色幕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