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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荒的小伙伴们看过来!这里有一本老将行的《墨雨烬如霜》等着你们呢!本书的精彩内容:作品简雨烬如沌未昆仑倾古老传说中的真龙骸终化作神裔坟场的基石;残喘数千载的仙道传不过是外神掌中豢养的食粮场注定的劫杀局身负“龙弑混沌血”的冯旺与体内埋着“龙魄种魂棺”的胞弟冯于出生在这座早已沦为诸天神魔狩猎场的太古废他拖着残躯焚血弑只为换得弟弟一线生却不知那眉心血痕深沉睡的竟是昔日被昆仑镇杀的至高龙君——乙辰青龙的一缕不灭怨魄! 当伏波姚氏的冰魄传人姚文静手持敕令而当深埋昆仑墟的葬龙古棺重现天兄弟二人方知自己从来不是棋而是被精心豢养了三百年的祭混沌血脉灼骨焚龙魄怨棺蚀髓夺更有俯瞰万古的“食龙者”高踞星静待盛宴开席…… 血肉为骸骨作欲斩天者终成求活路者反为这葬龙之究竟是挣脱枷锁的通天还是诸神餐桌上的最后一味血食? 让我们一起揭看看最后的结果
暴雨倾盆的夜晚,冯旺林背着高烧不退的胞弟,在泥泞中艰难奔逃。
黑暗中飞来的冷箭射穿他的竹笠,箭簇擦着耳际,带起火辣的剧痛。
身后的追杀声不断,侍卫长王川的狞笑刺破雨幕:“公子,这枚玉佩您还是乖乖交出来的好!”
冯旺林没有回头,只将怀中温热的玉佩贴近胸口。
他清楚记得爷爷临终前的叮嘱:“带着这枚玉佩和你弟弟……逃!永远别再回来!”
穿过冰冷的河水与幽深密林,他终于背着弟弟逃入一座陌生城池。
城门关闭的刹那,他望着远处那片吞噬了故乡的漆黑雨幕。
“爷爷死了,冯家完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手中玉佩在黑暗中正散发出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光。
雨水像是天上被戳破了个无底的窟窿,没完没了地倾倒下来。冰冷的豆大水滴狠狠砸在黄土地上,片刻间便捣起泥泞,冲走了一切本可能清晰的脚印,也模糊了远处最后那座高墙重檐的宅院轮廓。黑沉的雨幕将冯家祖宅撕扯、拉远,最终吞噬。
冯旺林什么也看不清,只有湿冷窒息的水汽呛入肺腑。世界被压缩在他脚下这片黏稠滑腻的土地上,和他耳边弟弟滚烫、混乱的呼吸声里。每一口沉重的喘息,都混着灼人的热意,喷在他冰冷的脖颈上,像小小的刀子划拉着他的神经。
冯于能伏在他背上,头颅无力地歪垂,脸颊隔着湿透的薄衫紧贴冯旺林的肩胛骨。那温度惊人,即使隔着厚重的雨幕和湿透的衣衫,也烫得冯旺林心头阵阵发紧。他只能将弟弟枯瘦的手臂死死扣在自己胸前,如同箍紧一件随时可能破碎的珍宝。
“哥……”冯于能又在无意识地低声呓语,声音沙哑、支离破碎,“冷……水……”
雨声如瀑,几乎将这微弱的声响彻底淹没。但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冯旺林心上。
“……就快到了,于能,忍着点儿……”冯旺林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扯动他紧绷的喉咙。他徒劳地将弟弟冰冷的小腿往上托了托,那身体滚烫得像一团燃烧的炭火,几乎要灼透他潮湿的脊背。
前方除了无边的漆黑雨幕,只有泥泞的深渊。道路在昏天黑地中彻底模糊,他只能凭着一股亡命的本能,朝着远离冯府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奔逃。冰冷的泥浆没过脚踝,又滑又粘,每一步都在对抗着大地恶意的挽留。每一次拔脚,都耗去他积攒不多的体力,仿佛要将他的骨髓都吸干抽走。
风似乎更大了些,带着尖锐的呼啸,将雨帘掀起一层层迷蒙的波浪。冯旺林下意识地偏了偏头,想让身体迎向风来的方向,用单薄的后背遮挡背上滚烫的弟弟。
就在这一瞬间!
撕裂雨夜的尖啸毫无征兆地炸响!
不是风吼!那声音快得不可思议,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由远及近只在瞬息!冯旺林瞳孔骤缩,一股源于无数生死锤炼的寒意从尾椎骨猛然炸开,瞬间吞噬了脊梁。他甚至来不及细想,身体已凭借刻在骨子里的本能疯狂地做出反应——
沉肩!拧腰!硬生生将自己的重心向侧后方狠狠撞去!
噗嗤!
一道模糊却致命的黑影,如同一条猝然亮出獠牙的毒蛇,猛然贯穿了他头上那顶宽大的斗笠!
坚硬的草质发出短促而沉闷的撕裂声。粗大的竹骨被这股力量野蛮地扭曲、折断,随之响起的,是耳边一阵尖锐、刺痛的低鸣!冰冷的金属物件几乎是贴着他太阳穴狠狠擦过!
激荡的劲风卷起他鬓角的湿发,甩在他冰冷发僵的脸颊上。
火辣辣的痛感,这才延迟般从耳廓传来,细细的血线混着冰冷的雨水蜿蜒而下。冯旺林猛地一甩头,强压住剧烈的心跳和耳中嗡嗡的轰鸣,双眼锐利如鹰隼,瞬间捕捉到了箭矢射来的方向。
就在那片吞噬了一切轮廓的、浓得化不开的漆黑雨幕深处。几盏孤零零的风灯鬼火般摇晃着,勉强勾勒出远处几个幽灵般的模糊身影,如同从九幽爬出的索命者。马蹄声隐隐传来,踏碎了水浪,也踏碎了冯旺林心头最后一点侥幸。
“快!这边!他们没跑远!”一个粗哑的嗓音在风雨中断断续续,被风声撕扯得变了调,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冷酷和狂喜。
侍卫长,王川!
冯旺林的牙根咬得咯咯作响,齿缝间渗出血腥的铁锈味。那个曾几何时,在练武场上拍着他肩膀夸奖他根基扎实、对他称兄道弟的王叔!那张曾经温和、带着些许谄媚的脸,此刻在记忆碎片中变得无比扭曲和狰狞!
一个低沉却穿透力极强的声音陡然炸开,如同滚雷般碾过滂沱雨声,轰然砸在冯旺林耳畔:
“冯大公子!听好了!放下背上那个小崽子,乖乖交出那枚玉佩!老夫看在多年情分上……或许还能让你兄弟俩死得痛快点!”
声音停顿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一种志在必得的、令人骨髓都感到冻结的狞笑:“你跑不掉的!乖乖……交出来!”
玉佩!又是玉佩!
这个词像一根烧红的毒针,狠狠扎进冯旺林的脑子!
冰冷的雨水浇灌着全身,可冯旺林却感觉不到一丝寒意。一股燎原般的怒火猛地从他丹田窜起,瞬间烧尽了他四肢百骸最后一点疲惫!他猛地挺直脊梁,如同一杆骤然弹出的投枪!深埋在骨子里的狠戾和决绝骤然爆发出来。
他没有回头。
一个字的回应都没有。
他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将背上那滚烫的身体箍得更紧。同时,一只手闪电般探入怀中——隔着已经被雨水和体温浸透的粗布单衣——重重地按在了那枚紧贴胸口、硬硬的、冰凉的东西上!
动作坚定、疯狂,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
那一夜的情景,比这场暴雨更加冰冷地冲刷着他的灵魂。
弥留之际的爷爷,躺在枯槁狼藉的锦榻上,脸上还残留着斑驳的血迹。往日里矍铄威严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浑浊的空洞和对死亡深入骨髓的恐惧。他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最后的元气。
“……旺林……听……”鲜血在他嘴角凝结成暗红色的痂,“带……带着这玉佩……和你弟弟……逃!”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冯旺林,浑浊的瞳孔里仿佛有鬼火在跳动,“记住!冯家的……血脉……就是你们了……走!走得越远越好……永远……永永远远……不要再回来!”
那最后的眼神,不是期许,不是眷恋,而是深入骨髓的绝望与……疯狂。冯旺林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双眼睛,那不是看子孙的眼神,像是在看两个即将被投入烈焰的祭品!那最后的嘶吼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随之而来的,便是外面府邸里陡然炸响的、再也无法压下去的金铁撞击声和濒死的惨嚎!
轰隆!
一道惨白的电蟒撕裂黑沉沉的天幕,刺目的白光瞬间照亮了天地。刹那间,冯旺林脚下的泥泞小路、远方那片黑黢黢犹如怪物的茂密森林、森林前方那道在黑暗中显得巨大而沉默的湍急河流……全都在这冷冽的白光下暴露无遗!
河水在闪电映照下,如同一条翻滚着无数银色刀锋的死亡缎带!
“走!”冯旺林喉咙深处迸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不知从何处又榨出了最后的力量。泥水四溅,他不再去想背后追兵那阴魂不散的风灯,不再去想耳际依旧残留的火辣痛感,甚至暂时压下了心头那片家宅焚毁、亲人尽殁的血色废墟,唯一的目标,只剩下那条河!
身后,侍卫长王川那歇斯底里的咆哮再次响起:“混账!给我追!放箭!放箭!把他们射杀在河滩上!”
但闪电和狂风掩盖了弩机的绞弦声,密集的雨线模糊了瞄准的视线。冰冷的河水腥臊呛人,暗流像无数只看不见的鬼手缠绕着他的脚踝,冰冷刺骨的水冲击着胸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窒息的恐惧。他只能一只手死死拖着背上昏迷的弟弟,另一只手拼命划水,双腿在浑浊的水流中疯狂蹬踏。
箭矢依旧穿过雨幕凶狠落下!嗖嗖的破空声如同死亡的丧钟。一些箭矢钉入河岸的泥地,一些落进浑浊的河水,激起一朵朵转瞬即逝的水花。一支劲箭几乎是擦着他的肩膀掠过,冰冷的箭头撕开了他肩头已然残破的薄衫,留下瞬间麻木又化为刺痛的印记。
冰冷的河水无情地吞没了他最后的体温,四肢麻木僵硬得几乎失去知觉,每一次动作都艰难得如同在凝滞的冰水中挣扎。背上弟弟滚烫的温度似乎也在河水冰冷的浸泡下,一点点减弱,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这比箭矢加身更让他心胆俱裂。
“于能!不能睡!挺住!”冯旺林几乎是吼出来,声音在水汽中显得尖利而干涩。他绝望地猛划几下,脚下终于踩到了带着碎石的河床边缘。他不再多想,几乎是拖着冯于能,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挣扎上岸。冰冷的泥地和碎石摩擦着膝盖、手臂,留下火辣辣的痛感。
但他不敢停留分毫!追兵的马蹄声和水浪拍岸声在风雨中搅成一团,步步紧逼!他甚至能隐隐听到狂怒的“就在前面”、“过河追”的吼叫声。他咬着牙,一把捞起昏迷的弟弟甩上后背,整个人如同被鞭子抽打着,踉跄着再次冲入黑暗,扎进了前方那片如同饕餮巨口的密林!
浓密的树冠遮蔽了仅有的天光,林中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雨水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落下,变得冰冷而断续。脚下的腐叶和湿滑的树根纠缠在一起,一步踩空都可能摔倒丧命。风声在这里变得极其怪异,仿佛来自地狱的万千鬼怪同时在黑暗中低语、哀嚎,又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看不见的角落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冯旺林已经耗尽了力气思考方向,只是拼着命地往黑暗深处钻,往前!永远不再回头的往前!背上的冯于能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几乎被风声雨声掩盖的、微弱的呜咽,那是生命仅存的一丝微弱火苗。
不知奔跑了多久,就在冯旺林感觉自己肺叶都要燃烧爆炸、双腿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块再也无法挪动时,头顶那令人窒息的茂密枝叶忽然变得稀疏。一点微弱摇曳的灯火光晕,宛若鬼火般出现在前方的黑暗中,映衬着不远处一道横亘在低矮雨云下、如同巨大怪兽背脊般的沉沉轮廓。
城!是一座城!
濒死的绝望中陡然生出的希望如同强心剂注入心脉!冯旺林的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哑咆哮。他用尽最后残留的所有意志力,驱动着完全麻木的双腿,朝着那光点指引的方向,朝着那道沉沉的轮廓发起了最后的冲刺!
脚下的泥地似乎渐渐坚实,湿泞有所缓解。城门的影子在风雨的帷幕后显现,模糊,但确实存在!那并非雄伟辽阔的大邑,只是座灰蒙蒙的、用巨大条石垒砌的低矮县邑城墙。两扇粗糙厚重的木质城门半开着,透过门洞,隐约可见城内几条曲折小巷里点点昏暗油灯的微光在雨雾中挣扎,像是绝望中摇曳的萤火。
身后,那鬼哭般的马蹄声再次隐隐穿透风雨,如同催命符咒,甚至更近了些!也许翻过下一道山梁,他们就到了河边!冯旺林甚至能幻听到王川那毒蛇吐信般的狞笑。他猛地一蹬脚下湿滑的土地,几乎是将自己和背上轻飘飘的弟弟一同摔向了那仅剩一线、如同地狱缝隙般的光明!
冲进门洞!
几乎是同一刹那!
“吱呀——嘎嘎嘎嘎嘎——”
令人牙酸的厚重木头摩擦声猛地炸响!城内似乎响起了梆子和惊慌的吼叫:“关城门!快关!外面不太平!”
沉重的城门如同垂死巨兽的颌骨,开始向着中央缓慢而无可阻挡地合拢!门洞下方那狭窄的光亮正在急剧缩小!巨大的阴影仿佛实质般压了下来!
冯旺林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求生的本能压榨出最后一丝潜力,他脚下发力狂奔,几乎是擦着那如同山峰般碾轧合拢的巨大门板内侧边缘,带着一股冲天的泥水和夜风寒意,狠狠地撞入了城门之内!
砰!
身后,两扇粗糙厚实的木门发出沉重到令人牙酸的轰然巨响,如同两块沉重的断龙石砸下,将门洞死死封堵!
黑暗彻底隔绝。只剩下门板相接处缝隙里,几滴不甘心的雨水,执拗地渗了进来,砸在冯旺林脚边的碎石地上,发出极轻微的、如同绝望啜泣般的声音。
一股浓郁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混杂着泥土、霉烂木屑、牲畜粪便、劣质油脂甚至淡淡的铁锈气息扑面而来。那是低矮县城特有的、夹杂着生存与死亡的气息。
安全了吗?冯旺林不敢想,也无法思考。他只感觉浑身的骨头像被无数铁锤重重砸过,每一寸肌肉都在疯狂抽搐、哀嚎,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双腿一软,双膝猛地砸在坚硬、冰冷、积满污水的城门洞碎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冯于能从他的背上无声滑落,软倒在潮湿冰冷的泥水地上。
“于能!”冯旺林低吼一声,不顾膝盖的剧痛,踉跄着扑过去将弟弟抱在怀里。他紧张地颤抖着伸手探向弟弟的额头和鼻息。额头依旧滚烫,甚至更加灼人,那微弱的气息依旧灼热,如同风中的残烛,但终究……还在!
一直悬在万丈深渊之上的心脏,终于获得了短暂的、几乎让人瘫软的喘息。冯旺林死死地将弟弟滚烫的头颅紧贴在自己同样湿透冰冷的胸口,仿佛想要将这份冰冷传递过去,又仿佛想用自己的血肉为那份炽热降温。他沉重的喘息变成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剧烈如风箱拉动的抽泣。
他没有看门后嘈杂模糊晃动的人影,没有看昏黄灯光下那些惊疑好奇、带着审视和疏离的目光。他猛地扭头,透过那两扇巨大门板顶部缝隙——那是唯一还能瞥见外面世界的方寸之地——目光死死钉在东方那一片无边无际、如同墨染、吞噬了整个来路的恐怖黑暗中。
那个方向,吞噬了他过往的一切。黑沉的雨幕,彻底隔绝了他的来处。
“爷爷……死了……冯家……”他嘴唇翕动着,没有声音。每一个字,却如同烧红的铁块,从他撕裂的心房烫过,留下焦黑死寂的空洞。“……完了……”
泪水在冰冷的脸上肆意横流,与雨水交融,混着污泥,最终跌落在地面浑浊的水洼里。
“哥……”怀里的冯于能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发出一声猫叫般微弱、含混不清的呓语,“疼……”那双紧闭的眼皮下,长长的睫毛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这句无意识的呼唤,却像滚烫的铁水淋上焦炭,瞬间烫得冯旺林身体猛地一震!他低下头,近乎凶狠地死死盯着怀里的弟弟,那双眼睛里的悲恸迅速凝结、冻结,最终沉淀成一片沉甸甸、坚逾精铁的黑沉底色。
“哥在……于能别怕……”他用冰冷的脸颊用力蹭了蹭弟弟滚烫的额头,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近乎刻骨的坚定和狠绝,“哥在……就不会……再让任何人……伤你!绝不!”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城内深处。巷子里那星星点点如鬼火般摇曳的灯火,不再意味着可能的避风港,而只是一片完全陌生、充满未知迷雾的荒野。每一个灯火的背后,都可能是新的虎穴狼巢。
冯旺林咬紧牙关,脸上残留的泪水和雨水被粗暴地抹去,留下一道道狼狈却刚硬的痕迹。他用尽全力撑起自己几乎散架的身体,将弟弟再次艰难地背起,踉跄着、一步一步地挪向那片更深、更无法预测的黑暗阴影中。
就在他刚刚移动的瞬间,那枚紧贴他心口、湿漉漉的玉佩边缘,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奇异暖意,骤然消失。玉佩本身的光泽在浑浊的雨水中毫不起眼,但在光线彻底被隔绝、冯旺林全身没入城下巨大门楼阴影深处的刹那——在那浓得化不开、连烛火都显得黯淡的绝对黑暗里——玉佩内里深处,似乎有一缕比尘埃还要微渺的乳白色光晕,极其隐晦地闪动了一下。
那绝非折射烛火的光芒。它细微、纯粹、幽邃,仿佛从某个极遥远的时空深处泄露而来,一闪而逝,快得让任何人,包括正背负着它的冯旺林,根本无从察觉。
冰冷、坚硬、浸透雨水的城门洞碎石地上,除了冯旺林缓慢移动留下的肮脏水渍,没有任何异常。
风声在狭窄的街道上打着旋,带着雨水和泥土的气息穿过门楼,发出呜咽的回响。门内不远处的阴影里,几个先前因为关城门而闹出动静的驻兵缩着脖子互相推搡了几下,最终还是没人上前盘问这两个狼狈不堪的闯入者。
其中一个老兵模样的粗声骂道:“妈的,瞧见没,又是个倒霉催的!这世道,城门一关,是人是鬼都往这儿钻……”他重重啐了口唾沫,“管他娘的,当看不见!别给咱惹麻烦就行!”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敲打在黑暗湿冷的空气里。
冯旺林背着弟弟冯于能,如同拖着一副沉重无比的石磨,每一步都踏在冰冷湿滑的泥水中,发出微弱的、粘滞的水声。他脚步踉跄,目光却如同受伤的孤狼,锐利而警惕地扫视着眼前这片完全陌生的泥泞小巷。
这条被雨夜浸透的巷子狭长而曲折,两旁的矮墙在昏暗的夜色中投下狰狞扭动的影子。脚下的泥泞吸吮着他每一步的重心,散乱堆放的杂物——破裂的木桶、丢弃的烂筐,都如同暗中潜伏、等待将他绊倒的陷阱。
就在他经过一扇歪斜、仅以草帘勉强遮挡的破败门板时,一股浓郁的草药腥气混杂着劣质油脂燃烧和朽木腐烂的刺鼻气味,猛地钻入鼻腔,呛得冯旺林肺部一阵翻搅,引发一串剧烈的咳嗽,差点将背上轻飘飘的弟弟摔落。
那破旧的门板缝隙中,隐约透出一线昏黄暗淡的光亮。几乎是同时,草帘被粗暴地掀开了一道缝隙。
一张浮肿、油腻、布满睡眼惺忪褶皱的脸堵在了门口。那双浮肿无神的眼睛先是扫过巷子里的狼藉泥泞,旋即凝固在冯旺林和他背上的冯于能身上,眼中没有丝毫惊讶或怜悯,只有一种见怪不怪的麻木与隐隐排斥。
那胖子喉咙里滚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声音,像是在驱赶挡了门楣的野狗:“晦气!要死别死我门口!滚远点!”声音粗糙,如同用砂纸摩擦着木头。
胖子说完,“啪”的一声,草帘就被重重摔下,隔绝了那线微弱的光亮,也隔绝了那片污浊的气息。黑暗再次涌上,巷子里只剩下越来越大的风雨声,以及冯旺林自己粗重如拉风箱的喘息。
他牙关紧咬,脸颊的肌肉绷出锐利的线条。刚才摔门那一下砸在心上,震得他耳中嗡嗡作响,但那翻涌的愤懑与屈辱,立刻被更强烈的警惕压了下去。在陌生的城池,深夜雨中,他和弟弟就如同两道游魂,无依无靠,只有怀中的玉佩和他自己这副还未完全散架的躯体。他强迫自己收敛一切不必要的情绪,如同将滚烫的铁水浇铸成一柄冷硬的钢刀。
此刻,每一丝体力和专注,都不能浪费在无谓的愤怒上。
他强迫自己忽略那扇紧闭的门板,如同忽略一块碍路的石头,拖着脚步,继续往前踉跄而行。雨水顺着他的下颌冰冷滴落,砸在冯于能烧得通红的脸上。
“哥……冷……”冯于能在高热中再次模糊地吐出两个字。声音细若游丝,在风雨中几不可闻,却又无比清晰地刺进冯旺林的心底,带来难以言喻的恐慌。
冯旺林的心脏猛地一缩,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冷?于能说他冷?可他明明滚烫得像块烧红的烙铁!这……这绝不是好兆头!烧得太久,身体反而畏寒……
不行!必须立刻找个地方!一个能避雨、能取暖、能有一口热水的地方!就算那是龙潭虎穴,也得闯进去!
他艰难地抬起手,抹去糊住眼睛的冰冷雨水和热气蒸腾的汗水,模糊的视线急切地在狭窄小巷两旁的矮墙、门楣上搜寻。一扇门、又一扇门……大多数都黑黢黢一片死寂,偶尔有几点昏黄灯火的窗口,也死死关着。
就在巷子几乎到尽头的一个拐弯阴影里,两盏残破褪色的红纸灯笼,正吊在一扇低矮门檐两侧,随着风雨疯狂摇摆不定。纸皮在风中哗啦作响,但里面燃着的微弱烛火并未熄灭,昏暗的光晕固执地在湿漉漉的青石台阶上洒落了一圈模糊不清的光圈。
光晕里依稀能辨认出门楣上方一块斑驳倾斜、字迹不清的木匾,上面依稀有个“客”字勉强能够分辨。
冯旺林眼中骤然爆出一星微光,毫不犹豫地,他几乎是撞开了门内破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