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丰县，秀峰村。
“奶奶，我没有……不是我。”女孩脸上挂着泪水，不断求饶。
“你个讨债的，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还学会偷东西了，当初生下来的时候就应该把你掐死。”竹条一下又一下抽打在女孩的身上，女孩不断往后退。
“奶奶，真的不是我。”
巴掌用力地向女孩扇去，“不是你是谁，谁教你这么跟长辈顶嘴的，让你动了吗。”
“砰——”
“赶紧给我滚起来，躺在地上装什么死，有爹生没娘养的东西，还学会偷东西了，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怕是不知道我是谁。”
……
秀峰村地处偏远，单是到所属的禾丰县城，都得一天的脚程，村子里大多数人都是因为躲避战乱才搬到这里的。
今天是桑家大房娶儿媳妇的日子，天还没亮，桑家就已经开始忙活起来。
“大丫，人呢？死哪儿去了？”尖锐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庄户人家成亲都早，父母在，不分家，一大家子人，就这样住在一起，显得有些拥挤，即便家里已经少了几个人。
“娘，你忘了前两日大丫摔破了头，你让她们几姊妹去村东边的老屋养着去了吗？”
“就摔了个头，养了几天也该好了，我看她们就是躲懒，一屋子的丧门星，等过了今天，看我怎么收拾她们。”桑老太耷拉的两只眼睛里尽是不满。
桑老汉不太管家里的事，但说到老二家一屋子的丫头，也是非常不喜，听到自家婆娘这么说，也跟着点了点头，“是该好好说道说道。”
“还站着干啥，是你娶媳妇还是我娶媳妇，都等着我做吗？”
“行了，大喜的日子，干嘛呢。”
桑老汉打断了桑老太的话，挥挥手，让一旁的大儿媳离开。
“你也是，今天是峰儿成亲的日子，让别人听见了怎么想。”
闻言桑老太不由在心里盘算要怎么收拾那几个丫头。
说到大孙子，桑老太耷拉的眼睛笑眯了，只是看起来有些瘆人。
桑峰因是桑家第一个孙子，在学堂里读过几年书，虽然连个童生都没有考上，但因为识字，两年前在县里找了个不错的活计。
平日里都在县城码头上工，只需要记下谁谁谁扛了几个麻袋，拿的工钱就是他们的几倍。
甚至还能介绍村里的男人在闲暇之余去码头上做苦力，还和镇上的姑娘说了亲，让她在村子里头都抬得高高的。
就是一年到头也回不了两次，让她见不着她的大孙儿。
今天可是她大孙儿的好日子，老二家那几个丧门星不回来才好。
想着想着不免又骂出声来，桑老汉斥了一句才停下来，赶紧忙活起桑峰的婚事。
婚事办得非常热闹，在村里可以说是算得上体面，每桌上都有两个肉菜 ，吃得大家心满意足。
直到夜幕降临，桑家院子渐渐安静下来。
全家上上下下十多个人，全然忘记了那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老二一家。
秀峰村最东边的几间破屋子，是桑家刚来这里住的地方，长时间的荒废，让这里早已不能住人，好在现在的天气已经开始回暖，才不至于让她们冻死在这里。
“大姐！！”
桑榆悲痛的声音响起，紧握住大姐的手，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
“二姐，你看我抓到……”桑若男的话还没说完，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不免咯噔一声，强忍住心里的不安说道，“二姐你哭什么，不就是被赶出来了吗，等大姐醒过来，我们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二姐只顾着哭，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一旁破旧的床板上，上面躺着的人胸膛已经没有起伏，显然已经没了气息。
手不自觉一松，手里的鱼顺势掉落在地，蹦跳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一把抄起门边的木棒，“我去跟他们拼了！”说着就要往外冲。
“你给我站住！爹没了，娘嫁了，现在连大姐也……你还要我再失去一个妹妹吗？”桑榆的声音说不出的悲痛。
桑若男背对着她，一动不动，最终还是松了手，木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耳边只剩下呜咽声。
大姐昨天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变成这样了。
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她们的大姐会就这样没了，她们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最后得到的是什么。
奶奶说大姐偷了家里的东西，被她发现后心虚摔倒才会磕到了门槛上。
所有的人都知道，大姐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这些年来，她们一家人可以说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还比谁都差，可偏就是这样，奶奶还是不喜欢她们这一房。
大姐摔倒后，脑袋流了好多血，她们求着让奶奶给点钱拿药，奶奶不给就算了，还要将大姐一个人扔到这里任大姐自生自灭。
说她大孙子马上就要成亲了，说大姐品行不端，留在家里晦气，她有没有想过，这样的话传出去，让大姐怎么办，让她们怎么办。
桑峰是她的孙子，她们就不是了吗？
桑榆眼睛发红，眼底是说不出的恨意。
“二姐，你快看，大姐的眼睛是不是动了？”桑若男的声音说不出的惊喜，一把抓住桑榆的胳膊，“二姐，你看到了吗，大姐刚刚动了！动了！”
“怎么可能，刚刚明明……”话音未落，便看到桑晚晚的手动了一下。
可是……
桑榆的心忍不住缩了一下，垂落的右手缓缓握紧。
“小妹。”看着妹妹脸上的笑容，想了想还是将心里的话咽了回去。
桑晚晚缓缓睁开眼睛，脑袋还是传来一阵阵的眩晕感。
“大姐，大姐……”
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的场景，就又一下子晕了过去。
她好像，看到鬼了，还是两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