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羽华

深冬的紫禁城裹着层惨白的雪幕，冷宫西北角的宫墙爬满墨绿色的苔藓，砖石缝里结着冰凌，在寒风中发出细碎的呜咽。

温棠蜷缩在发霉的棉被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盯着梁上垂落的蛛网。

十年了，窗棂上的冰花融了又结，她的青丝也染上了霜色。

铜盆里的残雪映出她苍白的脸，睫毛上凝着细小的冰晶。

门外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老太监尖利的嗓音刺破死寂：“公主殿下，摄政王有请。”

殿门轰然洞开，玄色大氅裹挟着风雪扑面而来。

萧烬寒摘下染血的面具，剑穗上的玉珠还在滴落血水，暗红的痕迹蜿蜒至他紧抿的嘴角。

他身后跟着两个提刀的侍卫，烛火在他们身上投下森然的影子。

“新帝要见你。”

他伸手去拉她，皮革手套擦过温棠裸露的手腕。

她偏头躲开，发间的银簪擦着他耳畔飞过，“叮”地钉入身后的木柱。

萧烬寒瞳孔骤缩，抓住她的力道骤然收紧。

“摄政王这是要逼宫了？”

温棠撑着墙起身，褪色的罗裙下露出脚踝的镣铐勒痕，血肉模糊的伤口渗出的血早己凝结成痂，“当年抱着我跪在灵前的护国公，如今连装都懒得装了？”

她笑得咳出血沫，想起昨夜在宫墙根下偷听到的对话——他与姑母密谋篡位，字字句句如淬毒的匕首。

萧烬寒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他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将人抵在冰凉的砖墙上。

温棠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混着血水的寒气。

“你知道我为什么留着你？”

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温热的触感却让她浑身发冷，“因为只有你握着先帝遗诏的密文。”

温棠看着他眼尾猩红的血丝，突然想起十二岁生辰时，他也是这样靠近，为她簪上那支鸦羽金钗。

那时的他说“阿棠要永远做最明媚的公主”，而如今，他的眼中只剩森冷的算计。

“做梦。”

她扬手给了他一巴掌，在寂静的冷宫里格外清脆。

萧烬寒松开手的瞬间，温棠趁机抓起桌上的烛台砸过去。

火苗窜上他的大氅，在玄色布料上烧出狰狞的孔洞。

浓烟中，她听见他压抑的低吼：“温棠！”

“萧烬寒，你我早己恩断义绝。”

温棠踩着满地狼藉走向门口，铁链在青砖上拖出刺耳声响，脚踝的伤口撕裂，鲜血渗进破旧的鞋袜，“若有来世，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她没看见身后男人弯腰捡起她遗落的银簪，指腹抚过刻着“棠”字的花纹，眼底翻涌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痛色。

侍卫上前要阻拦，却被萧烬寒抬手制止。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抹单薄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大氅上的火苗渐渐熄灭，只留下焦黑的痕迹，如同他被恨意灼烧得千疮百孔的心。

寒风卷着雪粒灌进殿内，吹得烛火明明灭灭，恍惚间，他又想起先帝临终前的嘱托，想起温棠母妃将襁褓中的她托付给自己时，那双充满信任的眼睛。

而如今，一切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