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观生的世界，是粘稠的、破碎的、永不停歇的噪音。
光线刺入眼帘，不是清晰的影像，而是无数扭曲跳动的光斑，像是打翻了染缸的劣质投影仪。
声音更糟，不是蝉鸣鸟叫，也不是爹娘忧心的呼唤，而是成千上万个声音在颅内疯狂撕扯、碰撞、融合：“道可道，非常道……”（苍老悠远，却带着金属摩擦的回响）“南无阿弥陀佛……”（庄严宏大，尾音却扭曲成凄厉的哭嚎）“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中正平和，字句间却夹杂着刀剑交击的铿锵）“兼爱非攻……法不阿贵……兵者诡道……”还有更多无法辨识的符号、图形、碎片化的光影，如同失控的数据洪流，一遍遍冲刷着他脆弱的神魂。
十年了。
自六岁那年，那个浑身浴血、金袍破碎的老道士如同流星般坠落在村后山坳，将一团混沌刺目的光球狠狠拍进他额头后，陈观生就再也没“清醒”过。
身体在生长，像个木偶般被爹娘牵着走，喂饭，擦洗。
眼神空洞，嘴角时常挂着无意义的涎水，偶尔会发出意义不明的咿呀声。
村里人都叫他“陈傻子”。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傻，是“过载”了。
那光球不是馈赠，是灾难。
是足以撑爆一百个、一千个他这样凡人孩童神魂的、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知识与思想碎片。
道、佛、儒三家最核心最玄奥的典籍真言，还有无数杂七杂八的理念、秘术、感悟，被一股脑地、粗暴地塞了进来。
他的意识如同一叶扁舟，在这狂暴的信息风暴中苦苦支撑。
每一次试图去“理解”一个碎片，都会引来更多碎片的连锁碰撞，引发更剧烈的精神海啸。
痛苦是唯一的知觉，浑噩是唯一的保护色。
爹陈老实和娘王氏的叹息，是这片混沌噪音中唯一能带来一丝微弱暖意的锚点。
还有二姐陈小丫偷偷塞进他手里的、带着体温的窝窝头。
这是他在这片精神地狱里，唯一能抓住的、属于“人”的实感。
“听说了吗？
仙师！
是真正的仙师！
要来青牛城了！”
“青牛城？
离咱这陈家坳也就百多里路！
说是要开山门收徒！
有仙缘的娃娃都能去试试！”
“真的假的？
那可得带娃去撞撞大运！”
“可不是嘛，老陈家那傻小子……哎，可惜了……”村民兴奋的议论声，如同投入沸油的水滴，在陈观生混沌的意识海里炸开了一小片涟漪。
*仙师……收徒……修行……**力量……掌控……清醒……*这几个词汇，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灯塔，瞬间刺穿了十年积压的浑噩迷雾。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被压抑了太久的、名为“渴望”的火焰，猛地燃烧起来！
“呃……啊……” 陈观生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观生？
观生你怎么了？”
王氏吓了一跳，连忙抱住他。
陈老实也凑过来，粗糙的大手拍着他的背：“娃，别怕，别怕啊……”陈观生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了十年的眼睛，此刻竟爆发出骇人的光亮！
不再是迷茫，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带着无尽痛苦的挣扎与……希冀！
他死死抓住陈老实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去……仙……去……”王氏和陈老实愣住了，随即是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
“娃他爹！
你听见没？
观生他……他说话了！
他要去！”
王氏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陈老实嘴唇哆嗦着，看着儿子眼中那从未有过的强烈光芒，重重地点头，声音哽咽：“去！
爹娘带你去！
砸锅卖铁也带你去！”
青牛城，人山人海。
巨大的广场中央，立着三根晶莹剔透、刻满玄奥符文的水晶柱。
这便是测试“灵根”资质的法器。
几名身着青白道袍、气度不凡的仙门弟子神色淡漠地维持着秩序。
他们的眼神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超然。
无数父母带着孩子，怀揣着一步登天的梦想，紧张又期盼地等待着。
轮到陈家了。
王氏和陈老实拉着陈观生，近乎卑微地走到水晶柱前。
陈观生此刻的状态有些诡异，那股因强烈渴望而短暂爆发的清明正在消退，信息的洪流再次开始翻涌，但他死死咬着下唇，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一丝清醒。
他浑浊的眼中只剩下那三根水晶柱。
“手放上去。”
一个年轻弟子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最左边的柱子。
陈观生颤抖着伸出手，按在冰凉的水晶上。
一秒，两秒，三秒……水晶柱毫无反应，甚至连最微弱的光芒都欠奉。
年轻弟子皱了皱眉：“下一个。”
“仙师！
等等！
是不是……是不是没测好？
我儿子他刚才……” 陈老实急了，想上前解释陈观生刚才的“清醒”。
旁边一个负责记录的弟子不耐烦地挥挥手：“五行杂灵根？
不，连杂灵根都算不上！
灵光微弱到几乎感应不到，比凡人强不了多少！
标准的‘凡骨漏体’，天生的修行绝缘体！
下一个！”
“漏体……凡骨……” 记录弟子冰冷的声音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陈观生本就摇摇欲坠的意识上。
*绝缘体……绝缘体……绝缘体……**十年痛苦……十年煎熬……十年等待……**换来的……是绝缘体？
*“噗——” 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从陈观生口中喷出，溅在毫无光泽的水晶柱上，显得格外刺目和……肮脏。
“观生！”
王氏和陈老实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周围传来低低的嗤笑声和怜悯的叹息。
“啧，受不住打击吐血了？”
“唉，白痴加废柴，也是可怜……赶紧抬走吧，别耽误后面的人……”那些声音，那些目光，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陈观生的耳朵和心里。
仙门弟子冷漠的眼神，父母绝望的悲泣，村民的嘲笑……还有脑海中那从未停歇、此刻更是变本加厉咆哮着的知识风暴！
“啊啊啊——！”
积压了十年的痛苦、绝望、不甘、愤怒，连同那庞大混乱的信息洪流，在“绝缘体”这三个字的致命刺激下，终于冲破了某个临界点！
陈观生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嘶吼，眼前彻底一黑，意识如同被投入了粉碎机的玻璃，彻底碎裂、沉沦……
光线刺入眼帘，不是清晰的影像，而是无数扭曲跳动的光斑，像是打翻了染缸的劣质投影仪。
声音更糟，不是蝉鸣鸟叫，也不是爹娘忧心的呼唤，而是成千上万个声音在颅内疯狂撕扯、碰撞、融合：“道可道，非常道……”（苍老悠远，却带着金属摩擦的回响）“南无阿弥陀佛……”（庄严宏大，尾音却扭曲成凄厉的哭嚎）“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中正平和，字句间却夹杂着刀剑交击的铿锵）“兼爱非攻……法不阿贵……兵者诡道……”还有更多无法辨识的符号、图形、碎片化的光影，如同失控的数据洪流，一遍遍冲刷着他脆弱的神魂。
十年了。
自六岁那年，那个浑身浴血、金袍破碎的老道士如同流星般坠落在村后山坳，将一团混沌刺目的光球狠狠拍进他额头后，陈观生就再也没“清醒”过。
身体在生长，像个木偶般被爹娘牵着走，喂饭，擦洗。
眼神空洞，嘴角时常挂着无意义的涎水，偶尔会发出意义不明的咿呀声。
村里人都叫他“陈傻子”。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傻，是“过载”了。
那光球不是馈赠，是灾难。
是足以撑爆一百个、一千个他这样凡人孩童神魂的、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知识与思想碎片。
道、佛、儒三家最核心最玄奥的典籍真言，还有无数杂七杂八的理念、秘术、感悟，被一股脑地、粗暴地塞了进来。
他的意识如同一叶扁舟，在这狂暴的信息风暴中苦苦支撑。
每一次试图去“理解”一个碎片，都会引来更多碎片的连锁碰撞，引发更剧烈的精神海啸。
痛苦是唯一的知觉，浑噩是唯一的保护色。
爹陈老实和娘王氏的叹息，是这片混沌噪音中唯一能带来一丝微弱暖意的锚点。
还有二姐陈小丫偷偷塞进他手里的、带着体温的窝窝头。
这是他在这片精神地狱里，唯一能抓住的、属于“人”的实感。
“听说了吗？
仙师！
是真正的仙师！
要来青牛城了！”
“青牛城？
离咱这陈家坳也就百多里路！
说是要开山门收徒！
有仙缘的娃娃都能去试试！”
“真的假的？
那可得带娃去撞撞大运！”
“可不是嘛，老陈家那傻小子……哎，可惜了……”村民兴奋的议论声，如同投入沸油的水滴，在陈观生混沌的意识海里炸开了一小片涟漪。
*仙师……收徒……修行……**力量……掌控……清醒……*这几个词汇，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灯塔，瞬间刺穿了十年积压的浑噩迷雾。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被压抑了太久的、名为“渴望”的火焰，猛地燃烧起来！
“呃……啊……” 陈观生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观生？
观生你怎么了？”
王氏吓了一跳，连忙抱住他。
陈老实也凑过来，粗糙的大手拍着他的背：“娃，别怕，别怕啊……”陈观生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了十年的眼睛，此刻竟爆发出骇人的光亮！
不再是迷茫，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带着无尽痛苦的挣扎与……希冀！
他死死抓住陈老实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去……仙……去……”王氏和陈老实愣住了，随即是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
“娃他爹！
你听见没？
观生他……他说话了！
他要去！”
王氏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陈老实嘴唇哆嗦着，看着儿子眼中那从未有过的强烈光芒，重重地点头，声音哽咽：“去！
爹娘带你去！
砸锅卖铁也带你去！”
青牛城，人山人海。
巨大的广场中央，立着三根晶莹剔透、刻满玄奥符文的水晶柱。
这便是测试“灵根”资质的法器。
几名身着青白道袍、气度不凡的仙门弟子神色淡漠地维持着秩序。
他们的眼神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超然。
无数父母带着孩子，怀揣着一步登天的梦想，紧张又期盼地等待着。
轮到陈家了。
王氏和陈老实拉着陈观生，近乎卑微地走到水晶柱前。
陈观生此刻的状态有些诡异，那股因强烈渴望而短暂爆发的清明正在消退，信息的洪流再次开始翻涌，但他死死咬着下唇，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一丝清醒。
他浑浊的眼中只剩下那三根水晶柱。
“手放上去。”
一个年轻弟子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最左边的柱子。
陈观生颤抖着伸出手，按在冰凉的水晶上。
一秒，两秒，三秒……水晶柱毫无反应，甚至连最微弱的光芒都欠奉。
年轻弟子皱了皱眉：“下一个。”
“仙师！
等等！
是不是……是不是没测好？
我儿子他刚才……” 陈老实急了，想上前解释陈观生刚才的“清醒”。
旁边一个负责记录的弟子不耐烦地挥挥手：“五行杂灵根？
不，连杂灵根都算不上！
灵光微弱到几乎感应不到，比凡人强不了多少！
标准的‘凡骨漏体’，天生的修行绝缘体！
下一个！”
“漏体……凡骨……” 记录弟子冰冷的声音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陈观生本就摇摇欲坠的意识上。
*绝缘体……绝缘体……绝缘体……**十年痛苦……十年煎熬……十年等待……**换来的……是绝缘体？
*“噗——” 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从陈观生口中喷出，溅在毫无光泽的水晶柱上，显得格外刺目和……肮脏。
“观生！”
王氏和陈老实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周围传来低低的嗤笑声和怜悯的叹息。
“啧，受不住打击吐血了？”
“唉，白痴加废柴，也是可怜……赶紧抬走吧，别耽误后面的人……”那些声音，那些目光，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陈观生的耳朵和心里。
仙门弟子冷漠的眼神，父母绝望的悲泣，村民的嘲笑……还有脑海中那从未停歇、此刻更是变本加厉咆哮着的知识风暴！
“啊啊啊——！”
积压了十年的痛苦、绝望、不甘、愤怒，连同那庞大混乱的信息洪流，在“绝缘体”这三个字的致命刺激下，终于冲破了某个临界点！
陈观生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嘶吼，眼前彻底一黑，意识如同被投入了粉碎机的玻璃，彻底碎裂、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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