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还萦绕在鼻尖,林晓猛地睁开眼,却撞进一片刺眼的白光里。
不是医院的白炽灯,是透过高三七班窗户的、2010年夏天的阳光。“林晓!上课呢,
看哪儿呢?”班主任的粉笔头精准地砸在她课本上,惊飞了趴在纸页上的光斑。
周围响起压抑的窃笑,林晓僵硬地转过头,
视线落在课桌右上角——用马克笔写着“距离高考还有200天”的红色标语,
像一道灼热的疤。这不是她的教室。她的教室在2025年的回忆里,
永远伴随着肺癌晚期的咳嗽和苏晴跳楼新闻的弹幕。而现在,她的校服袖口还没有洗得发白,
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也没有摔裂的痕迹。更重要的是——她侧过头,
看见身旁的少女正咬着笔杆,目光茫然地盯着黑板。及腰的麻花辫垂在胸前,阳光穿过发丝,
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投下细碎的影。少女无意识地抬起左手,捋了捋额角的碎发,
手腕上那道淡红色的勒痕清晰得像昨天才留下的。是苏晴。十七岁的苏晴,
还没被父母逼到跳楼的苏晴。林晓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肋骨。她记得这个场景。
前世的今天,苏晴就是带着这道勒痕来上课的,那是苏母拽她回家索要补课费时留下的。
而接下来的一周,苏父会堵在巷口摔碎她的课本,苏母会撕碎她偷偷藏起来的大学招生简章,
最后,在那个暴雨的夜晚,苏晴会哭着对她说:“晓晓,我爸妈要我去电子厂打工,
给我弟攒学费……”而她当时怎么回答的?好像是说了句“再想想办法”,
然后就因为害怕父母担心,再也没敢多问。愧疚像冰水一样浇透了林晓的四肢百骸。
她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确认这不是梦。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悲剧发生之前。下课铃响起的瞬间,苏晴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站起来,
抓起书包就想往外走。林晓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道勒痕在她指尖下微微发烫。“苏晴,
”林晓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手腕怎么了?
”苏晴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下意识地用袖子遮住伤痕,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没什么,
昨天不小心撞到了。”她眼神躲闪,不敢看林晓。林晓的心沉了下去。还是这样,
习惯了隐忍和撒谎。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放学别走,我有事跟你说。
”苏晴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匆匆走出了教室。林晓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脑海里闪过前世苏晴从教学楼天台坠落的画面,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能再等了。
她必须阻止这一切。放学铃声响起时,林晓几乎是冲出教室的。她在楼梯口追上苏晴,
却看见她正被一个中年男人堵在墙角。男人穿着沾满油渍的工服,面色蜡黄,
正是苏晴的父亲。“死丫头,跟你说的事听见没有?明天必须把补课费交上来,
不然你弟怎么上重点高中?!”苏父的声音又粗又哑,唾沫星子溅在苏晴脸上。苏晴低着头,
手指紧张地绞着书包带,小声说:“爸,我……我没钱……”“没钱?”苏父猛地扬起巴掌,
“我养你这么大,要你交点钱都不肯?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住手!”林晓冲过去,
一把抓住苏父的手腕。他的手腕很粗,布满老茧,力气大得惊人,林晓被他狠狠一甩,
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苏父转过头,看见是林晓,
眼睛一瞪:“你是谁?少管我们家闲事!”“我是苏晴的同学,”林晓扶着墙站起来,
强忍着后背的疼痛,“叔叔,补课费的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学校说……”“学校?
”苏父打断她,脸上露出不屑的冷笑,“我问过老师了,根本没这回事!
你是不是教唆晴晴骗我?小小年纪不学好,挑拨离间!”周围渐渐围拢了一些看热闹的同学,
苏晴的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来。她拉了拉林晓的衣角,
小声说:“晓晓,你走吧,别管了……”林晓看着苏晴眼里的恐惧,又看看苏父嚣张的嘴脸,
前世的愧疚和今生的愤怒交织在一起。她知道,
现在硬碰硬只会让苏晴回家后遭受更严厉的惩罚。她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抓住苏父手腕的手,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叔叔,您先别生气,我给我爸妈打个电话,
看看他们能不能先借苏晴一点钱。”苏父狐疑地看着她,暂时放下了扬起的手。
林晓转身走到一边,假装拨号,却悄悄按了录音键。她知道,现在需要的不是冲动,
而是证据和时间。她拨通了一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安监部门的举报电话。
她深吸一口气,用变调的声音说:“喂,是安监部门吗?我要举报城东工地,
有个叫苏强的工人,今天喝酒了还在高空作业,安全绳看着也老化了……”挂了电话,
林晓转过身,对苏父说:“我爸妈说让苏晴先跟我回家,他们晚点过来处理。
”苏父正要说话,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变了:“什么?
工地出事了?我马上过去!”他狠狠地瞪了林晓和苏晴一眼,“你们给我等着!”说完,
匆匆忙忙地跑下了楼梯。走廊里只剩下林晓和苏晴。苏晴看着林晓,
眼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晓晓,你……”林晓走到她面前,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水,
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苏晴,别怕。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
”夕阳透过走廊的窗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林晓知道,这只是开始。
对抗苏晴父母那根深蒂固的恶意,需要更多的智慧和勇气。但这一次,她不会再退缩了。
她握住苏晴冰凉的手,低声说:“走,跟我回家。”苏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她看着林晓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前世的犹豫和怯懦,只有一种让她安心的坚定。也许,
这一次真的不一样了。暮色浸透小城时,林晓牵着苏晴拐进巷口。
青石板缝隙里积着隔夜的雨水,倒映着苏父远去时扬起的衣角——他被工地扣下调查,
暂时顾不上家里,但林晓知道,暴风雨只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我爸妈出差了,家里没人。
”林晓掏出钥匙,余光瞥见苏晴缩着肩膀,像只受惊的麻雀。推开门的瞬间,
苏晴突然僵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玄关处一双沾泥的男鞋——那是苏父的旧皮鞋,
被林晓提前从垃圾桶里捡回来伪装成“父亲在家”的假象。“进来吧。
”林晓不动声色地把鞋摆正,“我妈留了鸡汤,热一热就能喝。”她领着苏晴穿过客厅,
偷偷将手机塞到她手里:“收好,这是我旧手机,调成静音,藏在枕头底下。
”苏晴的指尖触到手机时猛地一颤,像是碰到烧红的烙铁。她张了张嘴,
却被林晓按住肩膀:“别问,照做就好。”深夜,林晓趴在出租屋的窗台上,
望着隔壁二楼的灯光。那是苏晴家的阁楼,前世她就是在这里被锁了三天三夜,
最后饿得虚弱到爬不起来。突然,阁楼的窗帘动了动,苏晴苍白的脸出现在月光里,
她举起手机晃了晃,林晓的心跟着悬到了嗓子眼——这是她们约定的暗号,
代表录音笔已经就位。然而,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浓稠的。第三天清晨,
林晓在早读课上收到苏晴的纸条:“他们发现了”。字迹歪歪扭扭,
末尾还有几滴晕染的水渍。她猛地抬头,看见苏晴的座位空着,
课桌抽屉里散落着撕碎的漫画本——那是苏晴偷偷画的少女漫,藏在床垫下三年。放学后,
林晓发疯似的冲向苏晴家。巷口的槐树在风中摇晃,
她听见熟悉的叫骂声从二楼传来:“反了你了!还敢录音?!”是苏母尖利的嗓音。
林晓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却被一股大力撞得跌坐在地——苏父举着手机冲出来,
屏幕上正是苏晴偷拍他打麻将的画面。“小贱人,谁教你的?”苏父的皮鞋碾过林晓的手背,
她疼得蜷起身子,却死死盯着苏父裤兜里露出的半截手机——那是她给苏晴的旧手机。
“是我。”林晓抬起头,嘴角渗出血丝,“你们虐待女儿,我要报警。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苏父。他一把揪住林晓的头发,将她往墙上撞:“报警?老子先弄死你!
”千钧一发之际,隔壁传来开锁声,林晓的房东王阿姨举着菜刀冲出来:“干什么呢!
再闹我真报警了!”苏父的动作僵住了,他恶狠狠地瞪了林晓一眼,
松开手时扯掉了她几缕头发。门重重摔上,林晓瘫坐在地,听见阁楼传来压抑的啜泣。
她挣扎着爬起来,从门缝里塞进一张纸条:“别怕,等我。”当晚,
林晓蜷缩在出租屋的小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手背的淤青肿得老高,手机屏幕亮起,
是心理老师陈老师的短信:“证据还不够,贸然报警只会让苏晴处境更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