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暴雨夜的龙腾大厦,像一头在雷暴中喘息的钢铁巨兽。陈辉浑身湿透,
冰冷的雨水顺着警服的衣领灌进去,激得他一个寒颤。
他紧贴着消防通道冰冷粗糙的水泥墙壁,如同蛰伏在阴影里的猎豹,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几乎要撞碎肋骨。手中那部老旧的诺基亚,外壳被汗水和雨水浸得滑腻腻的,紧贴着掌心,
像一块滚烫的烙铁。
女儿来自未来、撕心裂肺的警告依旧在耳膜深处轰鸣:“会计主任王明德!
23点17分坠楼!爸!快!阻止他!”时间,从未像此刻这般具象化为冰冷的绞索,
勒得他喘不过气。他瞥了一眼腕表夜光指针:23:11。六分钟!只有六分钟!
就在他准备冒险冲向上方通往天台的铁门时,手中诺基亚的屏幕突然毫无征兆地闪烁起来,
发出滋滋的电流轻响。紧接着,屏幕中央竟诡异地显现出几行模糊跳动的字符,
不良的电视画面:实时监控 - 天台东南角 目标:王明德 状态:站立于护栏边缘,
手持文件袋,频繁看表,神情焦虑。陈辉瞳孔骤缩!这不是幻觉!是女儿!
是2025年的陈一一,正通过这部诡异的手机,将大厦内部的监控画面强行传输过来!
她看到了!她正在看着这里!“一一?你看到什么?” 陈辉压低声音,对着话筒嘶哑地问,
目光死死锁住屏幕上那个模糊晃动的人影——王明德。他穿着笔挺的深灰色西装,
站在风雨飘摇的天台边缘,像一片随时会被狂风卷走的叶子。滋滋啦啦的静电噪音中,
女儿的声音带着电流的质感传来,清晰却遥远:“爸!他的西装!第三颗纽扣!
看他的第三颗纽扣!放大!快!”陈辉立刻将拇指按在诺基亚粗糙的导航键上,
笨拙地放大屏幕。像素点组成的模糊图像剧烈抖动、重组。
当焦点艰难地锁定在王明德胸口那颗深灰色的、毫不起眼的树脂纽扣上时,
陈辉的呼吸瞬间停滞!在那枚纽扣的中心,
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针孔镜头,正反射着城市遥远霓虹的微光!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微小的镜头深处,
竟然透着一丝极其微弱、如同濒死萤火虫般的、诡异的红光!“摄像头!他在拍摄!
” 陈辉失声低呼,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不止是拍摄!
” 2025年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穿透时空的阻隔,“爸!十年后!这枚纽扣!
就在市局证物库的密封袋里!它……它上面的红光……还在闪!十年了!它还在工作!
它的电量……还没耗尽!”十年未尽的电量?一颗纽扣摄像头?这完全超出了陈辉的认知!
这绝非普通的监视设备!它像一个来自未来的幽灵之眼,冰冷地记录着此刻,
并将影像投射向十年后的证物库!王明德身上带着这东西,意味着什么?
他是在记录自己的死亡?还是……他本身就是钓饵?“爸!小心!纽扣在拍!有人在看!
可能不止一个方向!” 陈一一的声音尖锐起来,充满了急迫的警告。陈辉猛地抬头,
光如鹰隼般扫过消防通道上方幽暗的楼梯拐角、通风管道口、甚至是对面大楼黑洞洞的窗户。
无形的窥视感如同冰冷的蛛网,瞬间笼罩了他。时间在恐惧和疑虑中飞速流逝:23:13。
“管不了那么多了!” 陈辉一咬牙,将诺基亚塞进湿透的警服内袋,
冰冷的机身紧贴着滚烫的胸膛。他猛地拉开沉重的消防门,如同离弦之箭,
顶着扑面而来的狂风骤雨,冲上了危机四伏的天台!2025年,陈一一的书房。
暴雨敲打窗户的声音仿佛永不停歇的背景音。她整个人几乎扑在笔记本电脑巨大的屏幕上,
双眼布满血丝,手指因为过度用力按压鼠标而指节发白。
个窗口:左侧是父亲那部诺基亚传回的、剧烈晃动且布满雪花点的天台实时画面角度受限,
艰难入侵的、2015年龙腾大厦部分内部监控的模糊信号;右侧则是她自己的调查界面,
库档案的高清图片赫然在目——那枚编号“物证-2015-0628-C”的深灰色纽扣,
在真空密封袋中,其中心那一点微弱却顽固的、如同鬼火般的红光,
正透过屏幕冷冷地注视着她。“爸!三点方向!柱子后面!” 陈一一对着话筒嘶喊,
她在大厦内部监控的一个远端镜头里,捕捉到天台入口阴影处一个快速缩回去的身影轮廓!
“有人埋伏!”“看到了!” 陈辉的声音混杂着剧烈的喘息和风声,从听筒传来。
他显然也察觉到了危险,在天台上利用水箱和通风管道作为掩体,
艰难地向王明德的方向迂回靠近。屏幕上,王明德似乎被楼下传来的某种巨大声响惊动,
猛地回头张望,脸上瞬间褪尽血色,写满了极致的恐惧!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就在这时,陈一一电脑屏幕上,
那个显示证物纽扣的窗口边缘,
一个不起眼的缩略图突然自动放大——那是证物袋标签的高清扫描件。上面除了纽扣编号,
还有一行潦草的备注:“关联物:龙腾集团2014年Q4财报存档副本”。财报?
2014年第四季度?金鳞计划的关键时期!“爸!账本!王明德手里拿的!
很可能是关键证据!2014年四季度的账!” 陈一一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抢下来!
或者……让他把东西扔给你!”“明白!” 陈辉回应简短有力。
他猛地从藏身的水箱后探出半个身子,
对着十几米外、背对着他、正惊恐地望向楼下骚动方向的王明德,用尽全力低吼:“王明德!
把东西给我!快!他们要杀你灭口!”王明德浑身剧震,如同惊弓之鸟般猛地转身!
当他看清陈辉身上湿透的警服时,眼中瞬间爆发出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狂喜光芒!
他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牛皮纸文件袋朝着陈辉的方向狠狠扔了过来!
文件袋在空中划过一道湿漉漉的弧线。就在这一刹那!“砰!!!
”一声沉闷的、绝非雷声的巨响,撕裂了风雨!
陈辉只觉得一股炽热的气流擦着耳畔呼啸而过!子弹!狙击手!
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猛地扑倒在地,翻滚着躲向最近的水泥墩后面!
而那本承载着希望的牛皮纸文件袋,在空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波和子弹激起的碎石击中,
瞬间破裂!无数泛黄的纸页如同被惊散的白色鸟群,在狂风暴雨中四散纷飞!“不——!
” 陈辉目眦欲裂,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时间:23:16:30。
王明德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化为彻底的绝望和死灰。
他最后看了一眼漫天飞舞的、被雨水迅速打湿浸透的纸页,
眼中闪过一丝无法形容的复杂情绪——是解脱?是悔恨?还是刻骨的怨毒?下一秒,
在陈辉惊骇欲绝的注视下,在狙击手可能再次瞄准的间隙,王明德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
如同断线的木偶,翻过了冰冷的、湿滑的水泥护栏,朝着下方无边的黑暗深渊,急速坠去!
“王明德!!!” 陈辉的吼声撕心裂肺。几乎是王明德坠楼的同时,
陈辉如同疯虎般从掩体后冲出!目标不是空荡荡的护栏边缘,
而是那些在风雨中狂舞、正被雨水急速摧毁的散落纸页!
他扑向其中最大的一片、正打着旋儿落向地面的纸张残片!手指在湿滑冰冷的地面上擦过,
带起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他终于在那残片即将被积水彻底淹没的瞬间,死死地抓住了它!
纸张入手沉重冰凉,边缘被雨水浸透模糊。他借着天台入口透出的微弱应急灯光,
以及天际不时闪过的电光,看向残片。上面只有寥寥几行打印字迹,大部分已被雨水洇开,
但有一行数字和字母组合,却用黑色的记号笔重重地描画过,
在模糊的背景中异常刺眼:TEU589607 / HSBC这几个字符如同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陈辉的视网膜上!集装箱号!汇丰银行!这串数字,
与女儿反复强调的那个致命集装箱完全一致!
更是女儿在2025年父亲遗物中找到的那把神秘集装箱钥匙上的编号!
王明德临死前死死攥着的文件袋里,装的就是指向这个核心证据的线索!
“TEU589607!汇丰!一一!我拿到了!是王明德的文件残片!
” 陈辉对着怀里的诺基亚狂吼,声音嘶哑颤抖,混杂着雨水和劫后余生的喘息。
“TEU589607……HSBC……” 2025年的书房里,
陈一一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符,浑身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冰冷战栗瞬间席卷全身。就是这个!父亲遗物中那把冰冷钥匙的编号!
金鳞计划罪恶航程的起点!王明德用生命最后传递的信息!
她下意识地摸向挂在脖子上的警徽,手指抚过上面冰冷的数字——那是她未来的警号。
悲愤如同岩浆在她胸中奔涌。就在这时,
陈辉的视线被王明德坠落点附近、被下方雨棚反弹溅起的一抹刺目反光吸引。
那是……王明德坠楼前一直紧握的左手!即使从高处坠落,撞击在缓冲的雨棚上,
那只手依旧保持着紧握的姿态,僵硬地摊开着,掌心向上。借着惨白的闪电光芒,
陈辉清晰地看到,王明德那只惨白、沾满雨水和污迹的手掌中心,赫然用黑色的油性笔,
写着一串四位的数字!
027“1027……他手里……写着1027……” 陈辉的声音带着困惑和巨大的震惊,
下意识地报了出来。“什么?!” 话筒那头,陈一一的声音如同被利刃刺穿,陡然拔高,
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惊骇!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刚刚下意识抚摸过的、挂在胸前的警徽!
上面清晰地镌刻着她的警员编号:PC1027!王明德临死前,
用尽最后力气写在掌心的……是她未来十年后的警号!这串此刻还不属于任何人的数字!
因果的链条在此刻彻底扭曲、崩断!巨大的荒诞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攫住了陈一一!
她瘫坐在椅子上,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死死盯着屏幕上父亲传回的、那模糊却惊心动魄的画面——王明德那只紧握着“未来”的手!
2015年,龙腾大厦内,一片死寂的混乱。
王明德的坠楼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表面的池塘,惊动了整栋大楼。刺耳的警报声拉响,
杂乱的脚步声、惊慌的呼喊声在楼道里回荡。陈辉如同一条湿透的影子,避开喧嚣的人群,
凭借着对建筑结构的熟悉和警察的直觉,
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位于大楼深处、安保相对松懈的旧档案室。
这里存放着大量非核心的过期文件和备份资料。
档案室内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纸张霉变的味道。高大的铁皮文件柜如同沉默的墓碑,
一排排矗立在昏暗的光线下。陈辉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铁门,剧烈地喘息着。
他掏出那部救命的诺基亚,屏幕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蓝绿色光芒。“一一,我暂时安全,
在档案室。” 他压低声音,疲惫不堪,
“王明德死了……残片拿到了……他手里的数字……” 他顿了顿,
巨大的困惑和寒意依旧笼罩着他,“……1027,那到底是什么?”“……是我的警号。
” 2025年,陈一一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却蕴含着滔天的巨浪,
“爸,十年后,我会成为一名警察。警号PC1027。”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在电波的杂音中蔓延。陈辉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未来的警号?出现在此刻的死者掌心?这荒谬绝伦的现实如同重锤,
狠狠砸在他的认知壁垒上。
在改变……或者说……它本来就是一团乱麻……” 陈一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爸,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份完整的2014年Q4财报!王明德临死都要带走它,
里面绝对有‘金鳞计划’的核心证据!他办公室的电脑被物理破坏了,硬盘被取走,
我这边黑不进去。备份!档案室肯定有纸质备份!”“明白!找2014年第四季度财报!
” 陈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时间紧迫,周家的人随时可能清理现场。
他打开手机自带的微弱手电筒功能,一束苍白的光柱刺破档案室的昏暗。
他沿着文件柜侧面的标签快速搜寻:行政部…人事部…项目部…财务部!找到了!
标注着“财务部 - 2014年度”的铁皮柜!柜门被拉开,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灰尘扑面而来。陈辉忍着咳嗽,快速翻找。很快,
一本厚重、封面印着“龙腾集团2014年第四季度财务报表”的硬壳文件夹被他抽了出来。
纸张沉重,散发着陈年的霉味。他抱着文件夹,找了个积满灰尘的旧办公桌坐下,
将诺基亚放在一旁,屏幕亮着,保持着与女儿的通话。他迅速翻动泛黄的纸页,
手指划过一行行冰冷的数字和图表。女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引导着方向:“重点看‘设备维护费’、‘特殊项目支出’、‘海外关联交易’这些科目!
王明德用紫外线灯查过异常,注意有药水涂抹痕迹的地方!
”陈辉立刻从口袋里摸出随身携带的警用强光手电并非专业紫外灯,
但强光下某些特殊药水也可能有微弱反应。他关掉手机电筒,拧亮警用手电,
强烈的白光打在纸页上。一页,又一页。数字如同催眠符咒。汗水混合着灰尘,
在他额头上留下泥泞的痕迹。翻到第89页。
这是一份关于“渤海港三期扩建工程”的专项支出明细表。强光扫过密密麻麻的表格。突然,
在“设备租赁及维护 - 集装箱吊机组”这一栏的末尾,几个数字区域的纸张,
在强光照射下,呈现出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周围的反光差异!非常微弱,若非刻意寻找,
几乎无法察觉!像是被涂抹过一层极薄的、透明的油脂!“爸!停!89页!右下角那几行!
” 陈一一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带着激动,“对!就是这里!有涂抹!用我寄给你的东西!
快!”陈辉立刻从贴身内袋里,
摸出一个用密封袋小心包裹的、只有拇指大小的微型紫外线灯管。这是几天前,
他收到的一个匿名包裹里的东西,当时还莫名其妙。此刻,他毫不犹豫地撕开密封袋,
将微型UV灯管对准那几行异常的区域。“啪。”幽暗的档案室里,
一点微弱的紫光在陈辉指尖亮起,照射在89页泛黄的纸面上。奇迹发生了!
在那幽冷的紫色光晕下,三组原本被普通光线掩盖、完全“消失”的数字,
如同被唤醒的幽灵,清晰地浮现出来!它们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荧荧的蓝绿色!
5-0096 5623-1987-4410 9901-5732-2268“出来了!
三组账号!一一!我看到了!” 陈辉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快!拍下来!
” 陈一一在2025年疾呼。陈辉立刻拿起诺基亚,镜头对准在紫光下显影的账号,
按下拍摄键。老旧手机的快门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就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滋啦——!
”整个档案室的日光灯管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随即骤然熄灭!
彻底的黑暗如同墨汁般瞬间吞噬了一切!只有陈辉指尖那点微弱的紫光,
和他手中诺基亚屏幕上拍摄成功的提示微光,如同黑暗海洋中两粒随时会熄灭的萤火!
“跳闸了?” 陈辉心头一紧,警兆顿生!这绝非巧合!然而,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手中那本摊开在89页的财报账本,在微型紫外灯管幽暗的紫光照射下,
原本只有三组账号显影的区域,此刻整个页面都开始发生变化!纸张本身似乎吸收了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