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曼底登陆日，我们连队被错误投放到犹他海滩最危险的炮火区。
连长泰勒发现地图坐标完全错误，原定目标在五公里外。“全体注意，我们不在预定位置！
”泰勒对着步话机嘶吼，“但德国佬的炮口可没标错！”子弹如暴雨倾泻，
海滩上瞬间倒下一片战友。泰勒撕烂地图：“去他妈的坐标！活着的跟我冲！
”仅剩的90人奇迹般撕开德军防线，却迎面撞上致命雷区。
工兵布雷克突然扑向雷区：“踩着我的背过去！”1 死神之吻六月清晨的海水，
是死神嘴里哈出的寒气，冰冷彻骨，直往骨髓缝里钻。我蜷在登陆艇钢铁的舱腹里，
每一次颠簸都让胃袋翻江倒海，胆汁混着劣质咖啡的酸腐气味在喉咙口反复冲撞。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引擎歇斯底里的咆哮、海浪凶蛮拍打艇身的闷响，
还有牙齿在无法控制的颤抖中咯咯磕碰的声音。金属舱壁像冰块一样吸走身上最后一点热气，
我死死抱着冰冷的步枪，指关节冻得发白，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稳住！稳住！
快到了！”船头的艇长声嘶力竭地吼着，声音却瞬间被更巨大的噪音撕得粉碎。
头顶猛地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撕裂声，尖锐得仿佛要刺穿耳膜。
紧接着是沉重的撞击，整个登陆艇剧烈地向上跳了一下，又狠狠砸回海面。
冰冷腥咸的海水兜头盖脸地泼了进来，浇得所有人一个激灵。“开舱门！快！开舱门！
”艇长的声音变了调，带着一种濒死的绝望。沉重的船头挡板发出刺耳的呻吟，
开始笨拙地、缓慢地向下放倒。刺眼的白光猛地灌了进来，瞬间吞噬了狭小舱内的昏暗。
白光里，是地狱的景象。不是预想中相对平缓的沙地。眼前的海滩倾斜得可怕，
嶙峋的黑色礁石如同魔鬼的獠牙，狰狞地刺破浑浊的海水。浑浊的浪花卷着惨白的泡沫，
一遍遍冲刷着湿漉漉的、颜色深暗的沙砾。更远处，
一道高耸的混凝土堤坝像一堵不可逾越的死亡之墙，冷酷地横亘在面前。就在那墙头，
火光骤然爆闪！无数个喷吐着死亡烈焰的枪口同时苏醒。
MG-42机枪那撕扯亚麻布般特有的、令人灵魂出窍的恐怖嘶吼，
瞬间压倒了海潮和引擎的一切声响，成为天地间唯一的主宰！“砰！砰砰砰！
哒哒哒哒哒——！”子弹！密集得无法想象的子弹！它们不再是雨点，
而是由钢铁和死亡织成的、一张疯狂抖动的巨网，带着灼热的、尖锐的厉啸，
狠狠抽打在我们刚刚开启的船头！最前面一排的士兵，连一声闷哼都没能发出。
他们的身体像被无形的巨锤迎面砸中，猛地向后倒飞，撞在身后同伴的身上。
猩红温热的液体混合着白色的骨渣和灰色的脑浆，像被暴力打翻的颜料桶，
在狭小的空间里猛地泼溅开来，糊满了冰冷的钢铁舱壁，也糊满了我们呆滞而惊恐的脸。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海水的咸腥和柴油的恶臭，死死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冲出去！快！冲出去！留在船上就是活靶子！” 有人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声音在枪炮的咆哮中显得那么微弱。本能压倒了恐惧。求生的欲望像电流一样窜过全身。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动起来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我弓着腰，
几乎要贴到冰冷刺骨的海水里，用尽全身力气向前猛冲，一头扎进了那片被死亡笼罩的浅滩。
海水冰冷刺骨，瞬间淹到了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海水的咸涩和浓稠的血腥味。
脚下是深一脚浅一脚、令人绝望的淤泥和滑腻的海草，每一步都重如千钧。
子弹像冰雹一样砸落在身边的海水里，激起密集的水柱，“噗噗”作响。
不断有跑在我前面或旁边的身影猛地一顿，然后像断了线的木偶般栽倒下去，
溅起更大的水花，鲜红的血晕迅速在浑浊的海水中扩散开来。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一块被海水冲刷得光滑的黑色礁石后面。
粗粝的岩石表面摩擦着军服和皮肤，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我大口喘着粗气，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肺部火辣辣地疼。“泰勒上尉！坐标！
这他妈是哪儿？！” 一个沙哑颤抖的声音在我旁边响起。我扭头，是二排长，
他半边脸全是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道喷吐着火舌的堤坝，
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连长罗伯特·泰勒就趴在离我不远的一块礁石后面。
他那张平日里坚毅果敢的脸此刻绷得如同岩石，嘴唇抿成一条惨白的直线。
他根本没理会二排长的嘶喊，
正以一种近乎狂暴的速度翻动着一张被海水浸得半透的防水地图。
他的手指在上面疯狂地戳点、比划，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的步话机贴在耳边，
话筒里传来一片混乱而绝望的呼号、咒骂和嘶鸣的电流噪音。突然，泰勒的动作僵住了。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那道地狱火墙，又低头死死盯着地图，再抬头。如此反复了几次。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种近乎死灰的惨白，
那是一种信仰被彻底击碎的颜色。他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
此刻充满了狂怒的火焰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的绝望。他一把抓起步话机，
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仿佛要将那冰冷的塑料外壳生生捏碎。
他对着话筒，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穿透了震耳欲聋的枪炮轰鸣，
带着一种撕裂灵魂的绝望和狂怒，
清晰地砸进每一个幸存者的耳朵里：2 绝境狂怒“全体注意！听清楚！我们不在预定位置！
重复！我们他妈的被扔错地方了！原定目标在五公里外！五公里！德国佬的炮口可没标错！
坐标他妈的错了！”那声音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个人的心上。“五公里？
”旁边的二排长失声叫了出来，声音扭曲变形，“那……那地图……”泰勒猛地低下头，
目光再次落在那张该死的、标注着错误坐标的防水地图上。
那上面每一个精心描绘的符号、每一条清晰的等高线，此刻都变成了最恶毒的嘲讽，
嘲笑着我们的生命，嘲笑着所有的计划和牺牲。
一股无法遏制的、火山爆发般的狂怒瞬间吞噬了他。“去他妈的坐标！！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泰勒双手抓住那张地图，用尽全身的蛮力，猛地向两边撕扯！
坚韧的防水纸发出刺耳的“嗤啦”声，在他手中像脆弱的薄纸一样被彻底撕裂！
碎片被他狠狠抛向空中，被带着硝烟味的海风卷着，打着旋儿，如同祭奠的纸钱，
纷纷扬扬地落在漂浮着尸体的浑浊海水里。他猛地站起身，
甚至不再刻意压低身体躲避那致命的弹雨。他那沾满泥浆和血污的军装下，胸膛剧烈起伏。
他拔出腰间的手枪，高高举起，
指向那片吞噬了无数战友生命、由混凝土、钢铁和烈焰构成的死亡堤坝。
他的声音如同受伤狮子的咆哮，盖过了所有枪炮，响彻在血腥的海滩上空：“活着的！
能喘气的！想活命的！不想死得像滩烂泥的！跟我冲！目标——堤坝！撕开它！
撕开这狗娘养的防线！”“冲啊——！”那一刻，
求生的本能和泰勒那不顾一切的咆哮混合成一股无法抗拒的洪流。恐惧被短暂地压了下去。
我身边，礁石后、浅水里、甚至尸体旁，一个个沾满血污、泥浆的身影猛地跃起。
有人嘶吼着，有人沉默着，眼中只剩下同一种疯狂的光芒。我们像一群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不再考虑方向，不再考虑战术，只知道向前！向前！冲上那片死亡斜坡！
子弹更加疯狂地泼洒下来，打在礁石上火星四溅，钻入沙土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撕裂肉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不断有人倒下，惨叫着，或者悄无声息。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在泥泞湿滑的斜坡上攀爬，滚烫的弹壳像冰雹一样砸在头盔上叮当作响。
肺叶像破风箱一样剧烈抽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硝烟味和血腥气。
冲在最前面的泰勒突然一个趔趄，闷哼一声，左肩爆开一团血花，
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斜坡上。我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连长！”旁边一个身影扑了过去，
是通讯兵威尔金斯。“别管我！”泰勒嘶吼着，右手的手枪依旧指向堤坝顶端，
他的脸因为剧痛而扭曲，但眼神里的火焰却烧得更旺，“压制火力！机枪！
给我敲掉那个该死的火力点！”他指着堤坝上一个喷吐着火舌的射击孔。
我们连仅存的一挺勃朗宁机枪终于在一个小土包后面咆哮起来。曳光弹划出明亮的轨迹，
狠狠撞向那个射击孔。同时，几个士兵拼死投出的手雷也在堤坝根部轰然炸响，
腾起混合着泥沙的烟柱。趁着德军火力被短暂压制的宝贵几秒钟，
泰勒竟然用没受伤的右手猛地一撑，拖着流血的身体，像一头负伤的猛兽，再次向上冲去！
他身后，所有还能动弹的士兵都爆发出一声吼，亡命地跟随着那道染血的背影。混乱！
绝对的混乱！但在这片血腥的混乱中，一种被逼出来的、近乎本能的战斗意志在燃烧。
没有整齐的队列，没有教科书式的掩护跃进。只有一个个分散的身影，
利用弹坑、尸体、甚至一块稍微凸起的石头作为掩护，疯狂地向上射击、投弹、冲锋。
子弹贴着我的头皮飞过，打在身边的泥土里，溅起的沙粒打得脸生疼。
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德国兵在堤坝顶部的吼叫和子弹上膛的金属碰撞声。
一个士兵刚探身投出手雷，就被一串子弹打成了筛子，软软地倒下。
另一个士兵扑上去捡起他掉落的手雷，拉环，用尽全身力气甩了出去，
然后立刻被另一侧射来的子弹击中大腿，惨叫着翻滚下去。奇迹，
就在这地狱般的混乱和用生命堆砌的冲锋中，发生了。堤坝的根部，
靠近右侧一片相对低矮、被炮火炸得坑坑洼洼的斜坡处，
德军的火力似乎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缝隙。或许是机枪卡壳了，
或许是射手被我们盲目的流弹击中，又或许是那地方本身就是一个被忽略的微小死角。总之，
那片区域的弹雨，诡异地稀疏了下来。冲在最前面的泰勒，
凭借着他野兽般的直觉和丰富的战场经验，第一个捕捉到了这稍纵即逝的生机！“右边！
缺口！跟我来！”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带着血沫，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浓雾。
幸存的士兵们，像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本能地、不顾一切地朝着连长指引的方向涌去。人挤着人，
踩着滑腻的淤泥和不知是谁的断肢残臂，
跌跌撞撞地冲向那个狭窄的、被死亡阴影笼罩的“缺口”。我们像一股决堤的洪流，
带着满身的泥泞、硝烟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终于撞上了那道冰冷坚硬的混凝土堤坝。
背靠着这堵刚刚还在向我们倾泻死亡的墙壁，大口喘着粗气，肺部火烧火燎。
仅仅几分钟的冲锋，海滩上那几百个模糊的身影，此刻能站在这堤坝下的，
只剩下稀稀拉拉、不足百人。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血水混着泥浆，
在肮脏的军服上画出诡异的图案。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布满了硝烟和污垢，只有那双眼睛，
依旧死死盯着上方，里面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恍惚和更深的、随时准备再次搏命的凶狠。
泰勒背靠着冰冷的混凝土墙，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牵动着左肩的伤口，
让他整张脸都痛苦地扭曲。鲜血浸透了他肩部的军装，顺着胳膊往下淌，
滴落在脚下的泥泞里。他顾不上包扎，只是用没受伤的右手死死握着那把沾满泥浆的手枪，
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飞快地扫视着仅存的士兵。“清点人数！快！”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
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几个还能动弹的士官立刻行动起来，在人群中穿梭，
低声而快速地报着名字和数字。每一次沉默的停顿，都意味着一个熟悉的名字永远地消失了。
“报告连长！A连……A连还能战斗的……包括伤员……九十人！
” 二排长艰难地报出这个数字，声音干涩沙哑，仿佛喉咙里塞满了沙子。九十人。
这个数字砸在每个人的心头，沉甸甸的，带着冰冷的铁锈味。泰勒闭了一下眼睛，
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强行咽下某种翻涌的情绪。当他再次睁开眼时，
那里面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好，九十个。”他咬着牙，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没时间喘气了，德国佬的援兵随时会到！布雷克！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人群中一个相对矮小、脸上沾满油污的士兵。
工兵布雷克猛地挺直了身体，他背着一个沉重的、装着探雷器和排雷工具的帆布包，
勒带深陷进他瘦削的肩膀。“到！长官！”“带上你的人！立刻！给我在堤坝上开条路出来！
快！”泰勒的手枪指向堤坝的顶部。那里，
德军的机枪依旧在疯狂地扫射着下方海滩上后续登陆的部队，曳光弹如同死神的鞭子，
不断抽打在滩头，溅起一蓬蓬血雾和沙尘。“是！长官！”布雷克没有任何犹豫，
立刻挥手招呼另外两个同样背着工兵装备的士兵，“山姆！杰瑞！跟我上！掩护我们！
”几个手持M1步枪的士兵立刻在布雷克他们身前散开，依托着堤坝的凹陷处，
举枪朝着堤坝顶部可能出现的敌人猛烈开火，试图压制对方的火力。布雷克像只灵巧的鼬鼠，
沿着堤坝根部快速移动，他动作迅捷而专业，用刺刀在混凝土与泥土交接的缝隙处快速撬动。
另外两个工兵紧随其后，抡起工兵铲，
疯狂地劈砍着堤坝上覆盖的湿滑泥层和纠缠的带刺铁丝网。铁铲与混凝土、金属碰撞，
发出刺耳的刮擦和敲击声，火星在昏暗中迸溅。“快！再快点！”布雷克嘶吼着，
汗水混着泥水从他额头上淌下来。他手中的刺刀猛地撬松了一块摇摇欲坠的混凝土块。“轰！
”一声沉闷的爆炸突然在堤坝顶端响起，距离布雷克他们作业点不到十米！
爆炸的气浪裹挟着碎石和尘土猛地冲下，劈头盖脸地砸在布雷克和掩护的士兵身上。
是德军的迫击炮！“呃啊！”一个掩护的士兵被弹片击中，惨叫着向后跌倒。“布雷克！
小心上面！”有人惊恐地大喊。堤坝顶部，几个戴着M35钢盔的德军身影出现在硝烟中，
他们正试图将一挺轻机枪架设在边缘，枪口赫然指向下方正在破障的布雷克三人！
“干掉他们！”泰勒目眦欲裂，抬手就是一枪，可惜距离太远，
子弹打在混凝土上只溅起一簇火花。掩护的士兵们疯狂开火。子弹打在堤坝边缘，
溅起一片石屑。一个刚探出头的德军士兵闷哼一声，栽倒下来。就在这激烈的对射中，
布雷克他们三人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个工兵用肩膀狠狠撞向那块被撬松的混凝土块！
“哗啦！”一声响动，一大片覆盖的泥土和碎石被顶开，
露出了一个狭窄的、仅容一人勉强钻过的缺口！后面，是向内倾斜的堤坝内侧坡道！“开了！
